第一卷 都市傳奇 第73章 身死

那老和尚微微張開眼睛,看著秦沐那一臉驚訝,笑道:「小施主可否告訴貧僧您的姓名?」

秦沐一愣,許是沒想到老和尚會這樣問,尤其是這樣恭敬的語氣讓秦沐誠惶誠恐:「不敢當,不敢當,鄙人秦沐。」

「小施主過謙了。」老和尚雖然在笑,秦沐卻從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一絲腐朽的味道,以秦沐看來,那老和尚的印堂都發黑了,整個人已經處於將死狀態,倏然一驚,記得不久前剛剛上島的時候還覺得那老和尚是如此的厲害,而現在才過了多久,這老和尚身上竟然開始傳來將死之人的氣息了?

不應該啊?

「貧僧了空。」

在秦沐還在神遊之時,老和尚緩緩的報出自己的名字,雙手合十,緩緩的道:「阿彌陀佛。」

天空中迸發出大片的金色鳥兒,張開金色的翅膀,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遮蔽了黑夜,摧枯拉朽。那些鳥兒從金色眼睛裡翩躚而至,漫天飛舞,衝天而起。

就像是衝破黑暗的利劍,撕裂黑夜的傷口,衝破黑氣的桎梏,漫天的金色與黑色爭奪起來,那金色照耀著褐紅的土地,巨嬰的嚎叫突然紊亂起來,夾雜著某種不甘的呼喊,沉寂的夜,爆發出正義與邪惡的碰撞。

秦沐積聚了些許的靈力,也用來攻擊紫色巨嬰,手中判官筆微動,一道道靈符平推而出,喚雷符、燃燒符……這幾乎是他畫符的最快速度,白色的靈力在黑寂的夜空中划過,玄奧的符文一個個脫手而出,寥寥幾筆卻是勾勒著連通天地的力量。

天空中的黑色漩渦不知何時被打散,一道臉盆粗細的雷電,從天際直達地底,以此為中心,露出些許星空,儘管周圍依舊有黑氣環繞,卻絲毫不影響那雷電的威力,直挺挺的劈在紫色巨嬰的腦門上,文秀似乎是根本沒有時間反應,整個身體變得一片漆黑。

文秀衝天嚎叫,肉眼可見得音波以她為範圍擴散開來,秦沐被震得後退好幾步才穩住腳步,反觀了空和尚那裡,了空全身的僧袍被那股勁風吹得向後飄起,吹開了的僧袍露出裡面死灰色的胸膛。

秦沐心頭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伴著強烈的恐慌,這種恐慌,類似於重華不聲不響音訊全無了五年的時候,對秦沐的影響。

因為他看到,了空裸露出來的死灰色的胸膛,正以腐朽的姿態,一點點的消失於天地中。

這佛眼陣鎮壓了文秀二十多年,縱使是重華這樣的高手所布置下來的,已是強弩之末,本就與這股怨氣相持不下,秦沐早該想到,縱使這佛眼陣再逆天,再強大,當消磨了二十多年後,在湖水侵蝕佛像二十多年後,佛眼陣怎麼可能一次性迸發出那樣強大的能量。

除非有人,以生命為引,靈魂為祭,甘願充當陣眼,以自身血肉驅動佛眼陣,才會有這樣的威力,衝破黑暗的桎梏。

秦沐眼角濕潤,不顧一切的沖向老和尚所在的位置,空氣里不知何時傳來隱隱誦經的聲音,就是秦沐這個不通佛法的人,都能感覺到其中的神聖與莊嚴。

老和尚沖著秦沐微微一笑,衝天的金光,一點點的籠罩了黑暗,浸染、然後粉碎在其中,秦沐張開雙臂以守護的姿態奔向老和尚,背後是衝天的光芒,眼前的景象一點點的被大片大片的金色所覆蓋,老和尚的身體隨著風,不斷的飄散,就像是一堆被吹散的沙。

秦沐的眼前一片金色,老和尚的音容也被那金色覆蓋,一片荒蕪,寂靜,渺無人煙,彷彿這偌大的世界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一般。

秦沐掙扎著想要說什麼,忽感覺背後一痛,一種窒息的痛感瞬間傳遞至四肢百骸,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恍恍惚惚聽得有人高叫:「快,扛著他,快點離開,這裡快要崩壞了。」

接著是慌亂的聲音,秦沐感覺自己被人爛腰扛起,身後,是火辣辣的疼痛。

「傷的這樣重!」彷彿是於修的聲音,只是秦沐再也聽不到了,迎接他的,是無盡的黑暗,溫暖的感覺包圍著他,重重的疲勞感襲上心頭,安然沉睡。

若是秦沐此時睜眼,會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指揮著趙老實和於修,七手八腳的把秦沐扛在身上,他們的背後,是一片金色……

周圍的空間,如同被撕裂的旗幟,一點點的逸散開來,邊緣閃爍著黑色的光,就像是在黑暗中點燃的火焰,在黑暗與金色的交界點,金色以銘記的姿態,消散在黑夜的傷口。金色的大地,金色的湖泊,金色的樓閣,一併消散在黑寂的夜空。

夜空繁星閃耀,只是一眼,便知道是令己身愉悅歡喜的。

在趙老實他們背著秦沐離開司空府的那一剎那,這承載了司空家族幾百年積澱的宏偉建築,分崩離析,塵埃落定,彷彿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於修和趙老實回首看著那個有著百年凶名的凶宅,在一開始秦沐衝進去的時候,於修也跟著進去,可趙老實是最後進去的,他清楚的看到秦沐彷彿是被一股可怕的吸力給吸進去,愣是拽著於修的腰,將他生生的從裡面拽出來。

然後,他們就遇到了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她的眼睛彷彿是看不見的,一隻眼睛緊閉,唯一的一隻眼睛卻泛著眼白,可她又好像看得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幾次,便聽見她愉悅的微笑:「跟我來。」

在那一片金色普天蓋地的席捲而來的時候,於修和趙老實看到了他們一生都難以忘記的畫面,老和尚雙手合十,以決絕的姿態,撕裂黑夜的傷口,迎接死亡。

縱使萍水相逢,不知姓名,也飽含淚水。

就像有一些事,匆匆而過也能印刻入心。有一些地方,去或不去,到或不到,並無區別。因為它是屬於內心的,是要長久瞻仰的,是摹在靈魂深處如水墨長卷氤氳不息的。

深深的朝司空府消散的方向鞠了一躬,於修和趙老實在白髮蒼蒼的老婆婆的微笑注視下,扛著秦沐離開。

若是秦沐醒來,定會認出這老婆婆的來歷——關羽關雪兄妹的鄰居,華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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