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到晉山,有一段很長的路,就算是在和平時期,也不容易走到,何況是戰亂的年代,雲憂公主隻身踏上了尋找高躍的路,這一走就是半年。半年裡,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在路途中變成了一個滿臉污垢,蓬頭垢面的野丫頭。為了活著見到高躍,她吃過別人扔掉的饅頭,為了不讓流氓欺負自己,她學會了一些撒謊騙人的本事。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路途的險惡,當高躍見到雲憂公主的時候,已經認不出來這是當年的小丫頭了,雲憂公主的身上穿的是破麻布衣服,鞋破了一個洞,頭上釵飾皆無,看著高躍傻傻的笑。高躍坐在茶棚里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子,疑惑的問:「姑娘,你找誰?」
「……高……躍……」雲憂公主好不容易說出了這兩個字,眼睛裡已經閃著淚花,現在的高躍跟以前的高躍沒有什麼變化,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高躍一下子愣了,眼前的女子眼神如此熟悉,好像哪裡見過,心裡咯噔一下,微微顫抖的問:「你是……公主……?」
「……」雲憂公主沒有說話,眼淚把臉上的污垢衝出了兩條小泥溝,這半年來的委屈和傷心在見到高躍的這一刻變得脆弱不堪。
高躍站了起來,欣喜若狂的抱住了雲憂,雲憂公主半年內音信全無,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雲憂公主了,沒想到以為死了的人居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公主……你受委屈了。」
「……我已經不是公主了。」雲憂永遠都記得德仁王是怎麼除去自己公主之名的,不過她不在乎,她只要見到高躍就心滿意足了,這是她長途跋涉以來最大的動力,如今心愿已達,她哪還在乎什麼公主的名分。
這時,站在高躍後面的小兵宋遠走上前來,賀道:「恭喜高將軍,終於盼來了雲憂公主。」
高躍幫雲憂擦乾眼淚,轉身看著宋遠,微笑著說:「這裡沒有什麼將軍,也沒有什麼公主,只有高躍跟雲憂。」
「那……」宋遠疑惑著,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稱呼高躍。
高躍知道宋遠在想什麼,笑著說:「以後你就叫我高大哥。」
「是,高大哥。」宋遠笑了起來。
雲憂看了一眼宋遠,很是陌生,抬頭問高躍:「叔父,他是誰?」
「他叫宋遠,我被削去兵權後,他就跟著我,他比你大,你可以叫他宋大哥。」高躍介紹道。
宋遠一聽高躍讓雲憂公主稱呼自己為大哥,忙呼:「使不得,這怎麼行?她是公主,我只是一個小兵,怎麼當得起這樣的稱呼?」
「有什麼使不得的,我已經不是公主了,如果你喜歡,可以叫我小雲。」雲憂在路途中早就忘了自己是個公主,要是她還是當初那個嬌滴滴的公主,絕計活不到今日,就算皇上不派人暗算她,她也過不了世途險惡那一關。
高躍十分高興,一來高興雲憂還活著,二來,皇上還算仁慈,放了雲憂一馬,其實半年前,當他聽到皇上把雲憂公主除名時,他還以為皇上會對雲憂下毒手,現在看來他好像是多心了。安排雲憂去洗漱後,高躍開始跟宋遠一起張羅吃的,在晉山這個地方,別的東西沒有,一些山貨還是挺豐盛的,要不然高躍跟宋遠也不可能活能現在。高躍的一身本領在這晉山中變成了打獵為生的獵戶,也是掄斧吹柴的柴夫,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倒也少了紛擾。很快,高躍就弄好了吃的,雲憂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看到桌上放著噴香的野味,忍不住歡喜:「好香啊。」
「餓了吧?快坐下。」高躍拉著雲憂坐到了凳子上,把筷子遞到了雲憂的手中。
這時,宋遠看著高躍坐下後,才坐到了高躍的對面,看著雲憂吃得很香的樣子,宋遠忍不住問:「公……雲憂,好吃嗎?」
「嗯,嗯,比起那些餿饅頭什麼的,好吃太多了,真香。」雲憂用手抓著雞翅膀,吃得滿嘴都是油,公主態全無,就像是一般平民家的孩子。
高躍看到雲憂這樣的吃相,忍不住提醒:「雲憂,吃慢點兒,別咽到了。」
「不會,你放心吧……」雲憂說著,習慣性的把一條腿放到了凳子上。雖然她現在不是公主了,但高躍一時還難以把雲憂不當公主看待,他在心裡退了一萬步,也不能坐勢雲憂有這樣粗魯的姿勢,於是伸手輕輕的把雲憂的腳拉了下來。雲憂吃得起興,又不自覺的把腳放了下去,這讓高躍忍不住了:「雲憂,姑娘家哪能這般模樣?」
「有什麼?」雲憂不以為然,我行我素。
高躍雖然不高興,但也未怒,直到雲憂吃完,本來他想和雲憂好好談談,雲憂偏說她累了,回到房中休息去了。宋遠看了高躍不高興,小聲的問:「高大哥,你可是為了雲憂煩惱?」
「你不覺得她像變了個人嗎?」高躍心目中的雲憂公主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女孩子,喜歡盪鞦韆,喜歡琴棋書畫,反觀現在的雲憂公主就像是一個野丫頭,半點兒教養沒有,這讓高躍很是懷疑雲憂的身份,只是那雙眼睛和那般容貌都在告訴高躍,面前的雲憂的確是雲憂公主無疑。
宋遠畢竟是平民家出生,也知道戰亂時的百姓生活,多少能懂些其中的原因,於是勸慰道:「高大哥也不要怪她,如果她還是那個嬌氣的公主,怕是活不到今日。」
「嗯……」高躍點了點頭,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裡一時難以接受。
晚上的時候,宋遠做好了晚飯,去房裡叫雲憂吃飯,進到房間里一看,雲憂睡得迷迷糊糊,怎麼叫都叫不醒,就在這時,宋遠看到了雲憂裸露在外的手臂,那手臂上有一個墨色的刺青,刺青是一隻飛鳥的模樣。看到這個刺青,宋遠嚇了一跳,因為他對這個刺青極為熟悉,這是北漢細作的標誌,他曾經看到過北漢細作的屍體,所以記得很清楚。宋遠連忙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高躍,高躍聽了之後很是疑惑,跟著宋遠一起進屋去看。當他看到雲憂手臂上擦都擦不去的刺青時,迷茫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雲憂的手上會有這樣的標誌,難道雲憂是北漢派來的細作?但這怎麼可能,雲憂從小生在宮中,又是皇室血脈,怎麼可能叛國成為北漢的細作?高躍百思不得其解,令宋遠不要張揚後,他也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動怒,晚上吃過晚飯後,他把雲憂約到了屋外的一棵樹下。
看著遠處的山,高躍覺得自己身邊的人變得詭異起來,或許是心中生疑的原因,他越看越覺得這個雲憂不像雲憂公主,於是試探道:「雲憂,你可還記得小時候我帶你騎馬的事?」
「騎馬?」雲憂摸了摸腦袋,搖頭:「不記得了。」
高躍轉身看著雲憂,又問:「那盪鞦韆呢?」
「鞦韆?也不記得了。」雲憂還是搖頭。
高躍一聽,臉色都變了,這兩件事他都沒有帶雲憂做過,只是為了試探,可雲憂竟然給出了這個答案,照理說,雲憂應該回答沒有,為何回答不記得?是這個雲憂不知道才回答得這樣沒把握?高躍嘆了口氣,看向遠方,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以前,他要保持不動聲色。
這時,雲憂突然抬頭問道:「叔父,你打仗那麼厲害,皇上為什麼要把你貶到這裡來?」
「你說呢……」高躍冷冷的回答。
雲憂想了想後,答道:「我覺得他沒眼光,太壞了,不懂得珍惜人才,像叔父這樣厲害的將軍就應該上戰場殺敵,而他倒好,把叔父貶到這個地方來……」
「……」高躍回頭看著雲憂,雲憂就像是一個市井丫頭一樣,說話口無遮攔,高躍心裡覺得這一定不是皇宮裡的那個雲憂,如果這個雲憂是假的?她不是雲憂,而是北漢的細作,那麼真正的雲憂是不是還活著?是被北漢綁了還是怎麼樣?高躍的心裡很是擔心,在他不清楚北漢的目的以前不能亂作決定。
夜深人靜之後,高躍把宋遠叫到了自己的房裡,說了自己的想法,宋遠當然要聽高躍的,於是點頭同意:「那我明天去買。」
「嗯。」高躍點頭,想了想後,看著宋遠。「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她有所發覺。」
「我明白,高大哥,你放心吧。」宋遠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