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自己要嫁給管事的以後,青風日日以淚洗面,做什麼都沒心思了,這惹來了奶媽的不滿,一日,青風坐在自己的屋裡哭泣,奶媽走了進來,鐵青著臉。
「喲,人還沒嫁呢,就擺上譜了。」
「……」青風不敢回應,抹掉了眼睛,起身就要出去。
奶媽攔在了門口,戳著青風的頭,狠狠的教訓道:「你也就是嫁個管事的,別以為做丫環的能飛上枝頭,再怎麼你也是個傭人!」
「……」青風不語,躲開後,奪門而出,哭著離去。
這是青風第一次一個人來到耿家院外的小湖邊,小湖水似平鏡,風一吹就起了波瀾,青風坐在河邊傷心的哭,連身後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看著青風哭泣的背影,耿盡華忍不住走上前來,想安慰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兩眼望著湖面,諷刺道:「聽說,你要嫁給耿管事了,應該開心才對,為什麼要哭?」
「……二少爺……」青風回頭一看,來人居然是耿家的二少爺,這是九年來,耿盡華第一次對青風說話,說的卻是這種傷人心的話,青風再是個下人,也有自己的感受,忍不住回答:「我才不想嫁。」
「為什麼不想嫁?嫁給管事的以後,你就可以不再被奶媽欺負了。」耿盡華此時已經是一個二十歲的大小夥子,長得玉樹林風,但他的心似乎還是當年那樣,尤其是對青風的事,當年青風說的話讓耿盡華記在心裡,九年來,一直耿耿於懷。
青風知道對方是少爺,自己是丫環,可她知道耿盡華素來心地好,不會跟自己計較,所以才又說出了一句她不該說的話。
「我寧願被賣去窯子,也不嫁給耿管事!」
「你說什麼?」耿盡華以為自己聽錯了,不該相信青風會說出那樣的話。
青風咬著嘴唇,回答:「二少爺,你把我賣去窯子吧,我不要嫁給耿管事。」
「胡說!」耿盡華氣紅了臉,很兇的問:「你知道窯子是什麼地方嗎?!」
「……」青風搖頭,想了想之後回答:「我娘就在窯子,若二少爺可憐我,就把我賣去窯子,我也好去找我娘。」
「你……」耿盡華氣得轉身離去,但他的心卻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當他聽到青風說要去窯子時,他是憤怒的,聽得青風說她娘在窯子,耿盡華又很同情青風。
回到自己房間後,耿盡華躺在床上生悶氣,嚴格來說,從他聽到娘說要把青風許給耿管事的時候,他就已經生氣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九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是多麼想幫助青風,可是青風卻不要自己幫,這讓耿盡華覺得自己很沒用,也想到不該給青風添麻煩,所以九年來才沒有和青風說一句話。然而,此時,耿盡華的腦海里全是青風的影子,那個端著木盆去晾衣服的青風,偷偷躲在院子里哭的青風,還有現在如花似玉的青風。想了很久,甚至都想到了青風嫁給耿管事後會是什麼樣子,越想,耿盡華就覺得心裡難受,於是穿起衣服就去了母親的屋。
三姨太正在繡花,看到兒子進來,放下針線,笑問道:「今天沒去讀書嗎?」
「沒心情。」耿盡華坐到了母親的旁邊,忽然很認真的說:「娘,求你件事兒。」
「什麼事?你說吧。」三姨太性格溫和,倒不是個很強勢的人,正因為如此,才聽了那奶媽的饞言,變得耳聾目盲。
耿盡華大聲的說:「把青風給我。」
「你說什麼?」三姨太顯然被嚇到了,有些坐不住。
「我說,把青風給我!」
「孩子,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麼說起這樣的胡話來。」三姨太摸了摸兒子的頭,以為兒子是受了什麼刺激。
耿盡華知道青風是母親作主許配給耿管事的,於是也有些氣自己的母親,沒好氣的說:「我沒生病,生病的是你,好好的一個姑娘,你把她許給耿管事那老頭子,不是糟蹋了她嗎?!」
「孩子,娘這麼做也是為了耿家好啊,你想想看,那耿管事為耿家工作了幾十年,到老來,連個伴兒也沒有,豈不是說我們耿家淡薄了他?」三姨太苦口婆心的解釋,從她生了耿盡華這個兒子以後,耿家內事作主的就是她,至於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已經靠邊站了,畢竟沒有兒子,也沒有她年輕。
耿盡華拍著桌子問:「那你為何不選別的丫環,偏偏選青風?」
「我這不是聽奶媽說……」
「奶媽說,奶媽說……你一直聽奶媽說,從小到大,你聽過我說沒有?」耿盡華的雙眼怒圓,他是跟自己的母親較上真了,對奶媽的怒已經積壓了好多年,現在他不得不爆發。
平時,耿盡華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三姨太完全搞不明白自己的兒子今天是怎麼了,於是惶恐的看著耿盡華:「今天誰惹你不高興了?要拿這件事來說?」
「娘,你還不明白嗎?奶媽這是故意在作賤青風,不只如此,這些年來,她仰仗著是我的奶媽在耿家做了不知道多少惡事,哪個丫環沒被她欺負過!」
「有這事?」三姨太看了看兒子,這是她頭一次聽到兒子對奶媽有這麼大的不滿,小時候她只當兒子是不服奶媽管,所以鬧彆扭,現在看起來好像已經不是那麼回事兒了,畢竟耿盡華說得有板有眼。
耿盡華氣發了,冷靜了下來,看著母親回答:「是真的,只是沒人敢跟你說。」
「怎麼會這樣?」
「要是誰敢在你跟前多說一句,那背地裡奶媽還不知道怎麼對他呢,你說誰敢?」
「要真是這樣,我就留不得她了。」三姨太聽得也有些氣憤,平日里人管人是正常的,但她卻不知奶媽背地裡竟然比自己更擺架子。
聽到母親這樣說,耿盡華算是出了口惡氣,於是說:「那就把她趕出耿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