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大防

說到這裡,潘金蓮稍稍頓了一下。

武大郎急不可待,忙問道:「二叔做了什麼事?」

丁二苗和崔鈺,也一起看著潘金蓮,等待下文。

「那日,武大郎不在家中,二叔突然拿出一匹彩色緞子,對我說道,這匹緞子,權給嫂嫂做幾件衣服……奴家又驚又喜,便說道:叔叔,如何使得,既然叔叔把與奴家,不敢推辭,只得接了。二叔卻道:嫂嫂無須客氣,日後需要什麼,儘管告訴武二。」

潘金蓮面帶羞澀,如初戀少女一般,道:

「收了二叔的彩色緞子,奴家心頭撞鹿,難以平復。須知那時候,禮制最嚴,男女大防,人人都不敢逾越。叔叔給嫂子送布帛,還要趕著大哥不在家的時候,恐怕一個陽谷縣,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上差大人,如果二叔對我無意,又豈會有這般舉動?」

丁二苗看了看崔鈺,崔鈺微微頷首。

宋朝是最注重男女大防的一個朝代,其宣揚力度空前絕後。存天理滅『人』欲,就是那個朝代,理學家們宣傳的東西。

武松私下裡給潘金蓮送衣料,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都不妥當。

這要是被人撞見,那就是黃泥落在褲襠里,不是那啥也是那啥。

這樣難怪潘金蓮芳心大亂。

在那個朝代,男子給女子送衣料,幾乎等同於今天,手持九十九朵大紅玫瑰,高聲疾呼我愛你的瘋狂舉動。

「呸呸呸……大嫂不可胡說,二叔不是那樣的人。」武大郎連連搖頭。

「是與不是,天子鏡在此,照一照便知。」潘金蓮看著丁二苗,希望驗照。

丁二苗一揮手,道:「取出天子鏡。」

鬼役手持天子鏡上前,調出了當時的影像。

潘金蓮說的沒錯,一間古香古色的房間里,武鬆手里托著一匹嫣紅帶綠的緞子,臉紅紅地站在潘金蓮的面前。

而潘金蓮的表情,卻是又驚又喜,雙眸明亮。

看著鏡像,丁二苗心裡一笑。

如果把武鬆手上的緞子,PS成紅玫瑰,那麼這個鏡像,憑誰看,都是武松在向他嫂嫂求婚。

「武大郎,你也看清楚了,手裡捧著緞子的,可是你的兄弟?」潘金蓮看著武大郎,說道:「須知這次,可不是我在撩撥他……」

武大郎抓抓腦袋,道:「二叔是個粗人,只道長嫂如母,所以敬重你,你可不要想偏了。」

「呵呵……胳膊打斷了往裡拐,武大郎當然要偏著武二郎。」潘金蓮一笑,又道:

「此後,二叔有又我送過幾次胭脂口紅,每次都是趕在你不在家的時候,卻又如何說?長嫂如母,有兒子給老母買胭脂水粉的嗎?」

丁二苗忍不住一笑,這個真沒有。至少,過去沒有。

「那是二叔心細,知道我沒時間給你買那些。所以他每次上衙門點卯,回來的時候,從大街上,順便給你帶一點,也沒什麼啊。」武大郎嚷嚷道。

「大哥,你一會兒說二叔是個粗人,一會兒又說二叔心細。我就不明白了,二叔到底是粗人還是細作人?」潘金蓮冷笑。

「二叔、二叔有時候粗有時候……細。」武大郎沒話來,便強詞奪理。

崔鈺忍不住,扭頭去一邊偷笑。

「哼,大哥,怕是二叔粗細自如,隨你心意變化吧。」潘金蓮搖頭一笑,道:

「我們家住紫石街,門前賣胭脂水粉的婆子不斷。你也挑著炊餅擔子,縣城裡走街串巷,哪裡是沒時間給我買?要多少胭脂水粉,需要二叔操心?女人家用的東西,二叔把來送我,這叫我能不想偏嗎?」

丁二苗看著這武大郎兩口子,且不插話。

潘金蓮說的,的確有道理。武松送給嫂子胭脂水粉,別說是過去,就算擱在今天,也是很暖昧的表現。

「大嫂,過去的事,都別提了吧。」武大郎說不過潘金蓮,又來打哈哈,道:「咱們好歹也是一家子,家裡的事……」

丁二苗咳咳兩聲,道:「大郎哥,你且安靜一下。大堂之上,說的都是公事,沒有家事。」

「哦哦,曉得了曉得了。」武大郎撇撇嘴,退回一旁。

「潘金蓮,武松送你布料和胭脂水粉,確實有逾禮之處。」丁二苗喝退了武大郎,看著潘金蓮,一字一頓地說道:

「但是……我想問問。你們叔嫂之間,難道真的有過……肌膚之親?」

此言一出,大堂之上一片安靜。

這是武松殺嫂案的關鍵所在。

如果他們叔嫂倆有過苟且之事,那麼武松必將聲名掃地。武松可以殺西門慶,也可以自殺了。因為他和西門慶,沒有區別。

「沒有,肌膚之親,確實沒有,我不能冤枉二叔……」眾人的注視下,潘金蓮緩緩搖頭。

「大膽,既然沒有肌膚之親,你又如何敢污口噴人,說武二爺對你始亂終棄?!」丁二苗一拍震山河,喝道:

「你害死武大郎,連累武松吃官司,不知悔改,還想玷污武二爺的名節,該當何罪!」

剛才潘金蓮說沒有肌膚之親,丁二苗這才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武松的形象,算是保住了。

假如武松和潘金蓮真的在一起滾過床單,那可就把自己給難死了。

一個萬人敬仰的英雄,突然被揭開面具,變成了一個食色之徒,你該如何去審判發落?

「上差大人!」潘金蓮不服,高聲叫道:

「奴家和武二爺,雖然沒有肌膚之親,但是郎情妾意,卻是千真萬確的!甚至,武二爺也在奴家面前,吐露過恨不相逢在當年的心聲!奴家身敗名裂,慘死刀下,難道不是武二這個冤家,給我帶來的孽緣!?」

丁二苗急忙打斷,喝道:「荒唐,你自己不守婦道,附身於西門慶,與人家武二何干?」

「大人豈不聞,心如平原放馬,易放難收?!」潘金蓮叫起撞天屈來,道:

「武二先亂了我的心思,後來又棄我而去,難道不算始亂終棄?請大老爺明察!」

原來是這樣始亂終棄?

堂上的四大判官十大陰帥都一起搖頭,覺得潘金蓮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嘩眾取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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