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天賜

丁二苗沒辦法,抖擻精神,繼續做道場,搖鈴而唱。

突然間不經意地一瞥,發現顧青藍和季瀟瀟正注視著自己,嘴角帶著一點笑意。想必是自己的這番度亡,有點像跳大神的德行,所以才引得她們發笑的。

眼光收回來,卻看見那個萬俊銘跪在人群的最後,也是一臉想笑不敢笑的模樣。

「看我唱蓮花落,你聽得很開心是吧?」丁二苗心思一動,暗道,等下有你好看。

一陣緊一陣松的鈴鐺聲里,丁二苗繼續度亡。

「一杯酒,堪贊歡,昔日彭祖有壽高,如今不見枉徒勞,壽年八百歲,不免生死跑。生死一場空,一去永無蹤,除非紙上畫音容。奉獻亡魂一杯酒,送上天宮。

二杯酒,堪贊歡,三皇五帝有功高,如今不見枉徒勞,山河社稷主,不免生死跑。生死一場休,一夢付莊周,堆金積玉也難留。奉獻亡魂二杯酒,送上大丘。

三杯酒,堪贊歡,孔學顏回有才高,如今不見枉徒勞,命終三十二,不免生死跑。生死一場波,魂斷在楠柯,杜鵑泣血訴哀歌。奉獻亡魂三杯酒,送上大羅……」

每唱一段,那個孝侄都會再敬一杯酒。

丁二苗看看那孩子,跪了兩個多小時,已經夠辛苦的了,便沖著地理先生揮揮手,示意他讓那孩子退下。

接著,丁二苗用手一指,讓萬俊銘跪到前面來。

「我……?」萬俊銘很意外,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按道理說,自己是個遠親,屬於送殯隊伍裡面打醬油的角色,敬酒祭拜,怎麼會輪到自己?

丁二苗點點頭,神情莊重。

「快過去啊!」地理先生也來催促。

萬俊銘沒辦法,只好起身走上前,在靈位前跪了下來。

見萬俊銘跪了下來,丁二苗繼續搖鈴,唱道:

「牡丹艷艷,花無千日之紅,人貌堂堂,豈有百年之壽?青鸞鳴,白鶴舞,日月兩明同今古,天邊童子自來迎,快飲三杯登紫府……初獻己畢,二獻當行。」

地理先生在一邊指點,對萬俊銘說道:「快斟酒,敬酒!」

眾目睽睽之下,萬俊銘不敢不聽,只得跪在地上,斟了一杯酒,然後傾灑在地。

「明月在天,也有一圓一缺,人生在世,難免一死一生,且死生之更迭,如日月之輪迴。致敬亡靈,酒斟二獻……」

萬俊銘再斟酒,敬酒。

丁二苗繼續搖鈴,唱道:「一杯芳酒且高歌,古往今來事若何?紅日西沉扶輦至,夕陽芳草淚痕多。先將酒一盅,寬寬來醉飲,滿滿莫辭杯。靈前酒斟三獻……」

噹噹噹噹的鈴聲里,萬俊銘第三次敬酒,心裡在想,這次敬酒以後,該沒有自己的事了吧?

誰知道丁二苗搖動鈴鐺,張口又來:

「一奠酒,夢黃粱,三皇五帝在哪方?彭祖八百壽命長,顏回四八返仙鄉。甘羅十二為宰相,太公八十遇文王。滄海數番鼎沸,桑田幾次變遷,信知造化有迴圈。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古今一轍事同然,不必九泉遺憾。謹備善果獻靈前,千言萬語無從談。但願所求都應驗,燒錢化紙在靈前……」

地理先生急忙把紙錢遞給萬俊銘,指點道:「燒紙,燒紙。」

萬俊銘無奈,只得接過紙錢,一張張地丟在火盆里。

「二奠酒,夢莊周,哪個能活幾百秋?夕陽橋下水東流,勸君得過莫強求。自古江山今依舊,愁雲萬里恨悠悠。石氏亭台安在?梁王園囿何存?滄桑已易舊江村,枉費當年安頓。一壺濁酒飲,醉中日月長。平生事業總休論,求取生天路徑。謹備酥餅獻靈前,千言萬語無從談。但願出入都平安,燒錢化紙在靈前……」

萬俊銘跪得身體僵硬,但是又不敢起身,隨著丁二苗的指揮,繼續燒紙。

「三奠酒,夢南柯,百歲光陰頃刻過。兩輪日月急如梭,跳出苦海離愛河。稱念聖號誦金科,千孽萬罪盡消磨。謹備香茗獻靈前,千言萬語無從談。但求心愿能實現,燒錢化紙在靈前……」

噹噹噹噹……

丁二苗一邊折磨萬俊銘,一邊注意牌位上的情況。

又經過這麼久的念經誦咒,敬酒獻茶,牌位漸漸地停止了震顫,看來,大功告成就在眼前。

聽見丁二苗唱的有趣又押韻,屋子裡鴉雀無聲,人人都側耳細聽。顧青藍和季瀟瀟更加來了勁頭,也湊上前來,聽丁二苗繼續唱歌。

「一片白雲天外飄,昨日仙家赴蟠桃。晨昏不見蹤跡面,忽聽穹蒼念劬勞。一奠茶,夢黃梁,人生幾常?顏回四八返仙鄉,自古三皇並五帝,難免無常。」

地理先生又來指點萬俊銘,道:「獻茶,獻茶!」

萬俊銘幾乎要崩潰,一手撐地,一手斟茶,心裡恨不得把手裡的茶潑在丁二苗的臉上。

「一輪紅日往西沉,天外琳琅振語音。不覺彩雲生足下,相隨仙子赴蓬瀛。二奠茶,夢莊周,人生幾秋?夕陽橋下水東流,遍地閑花並野草,總是浮漚……」

「再獻茶,再獻茶!」地理先生又來指點。

萬俊銘又斟了一杯茶,傾灑在地。

「昨日鍊度浩劫家,冬月山下開白花。冥途路上無店舍,靈魂再奠三杯茶。三奠茶,夢南柯,人生幾何?兩輪日月快如梭,桑田滄海多變化,光陰消磨……」

這次萬俊銘都掌握節奏了,不等地理先生指點,就斟了一杯茶倒在地上。

然後,萬俊銘直起腰,低聲對地理先生說道:「我……尿急,我要上茅廁!」

地理先生不敢做主,拿眼看著丁二苗。

丁二苗沖著萬俊銘一瞪眼,道:「跪好,不可胡言亂語!」不等萬俊銘說話,丁二苗又搖動鈴鐺,繼續超度亡靈。

嘴上唱著歌,丁二苗心裡卻在壞笑。這個萬俊銘,送他白菜他不拱,今天要叫他知道厲害。剛好藉此機會,來個公報私仇,憋得他尿褲子!

萬俊銘憋得臉色發青,跪在地上,身體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

丁二苗又念了半個小時的經,看看死者牌位,已經是一片祥和之氣。再看看眼前的萬俊銘,也實在不能支撐了,這才加快語速,就此結束度亡道場。

「辭別亡靈去,華堂不再逢。今宵滿道場,送靈上南宮。向來召請亡靈,行則行,去則去,這回不必再遲疑,閬苑蓬壺別有天,此間不是留魂地!——太上三清,急急如律令!」

噹噹噹噹……

又是幾聲鈴鐺之後,丁二苗才揮手道:「道場圓滿,大家都起來吧。」

門外已是黃昏,一個度亡道場,做了好幾個小時。

萬俊銘如逢大赦,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誰知道他跪得久了,雙腿早已麻木,剛一起身,又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地理先生喜笑顏開,指揮著主家,道:「現在百無禁忌,可以撤掉靈堂了。真感謝這位大師,要不今天就麻煩大了!」

季瀟瀟也走上來,拉著丁二苗的手說道:「二苗,你唱的真好。就你那些歌詞,要是配上音樂,保證比流行歌曲還好聽。」

丁二苗狂暈,哭笑不得。顧青藍也抿嘴而笑。

主家喜得貴子,又超度了亡靈,一番千恩萬謝,自然難免。酒菜上桌,地理先生和主家,都是站起來敬酒,畢恭畢敬。

地理先生端著杯子,道:「丁大師,這孩子是你救下來的,不如,你再送個名字給孩子吧。」

「對對對,還請丁大師給孩子取個名字。」主家連聲附議。

「這孩子命不該絕,也是上天所賜,就叫天賜吧。」丁二苗說道。主家姓黃,黃天賜,這個名字朗朗上口,也挺威風的。

於是皆大歡喜,賓主盡歡而散。主家給了幾千塊,算是感謝費。但是季瀟瀟瞅著,黃家並不富裕,便謝絕了這筆錢。

回到周來鳳的家裡,已經是夜裡十二點了。

丁二苗放出苗彩姑,道:「你可以去萬俊銘家裡了,顧子軒那邊,也已經說好,你放手做吧。」

苗彩姑紅著臉一點頭,飄然而去。

丁二苗忙活了一天,自然辛苦,也不等苗彩姑的消息,徑自上床睡覺。

一夜無話。

可是第二天一早的時候,丁二苗就被老周叫醒。

「丁老弟,前面寨子的萬俊銘,來求你救命。你要不要去看看?」

這麼快就來了?丁二苗嘿嘿一笑,穿衣洗漱,然後下樓。

來到樓下,一見萬俊銘的德行,丁二苗吃了一驚!

這傢伙本來白白嫩嫩的,可是一夜之間,竟然枯萎了許多,面黃肌瘦,眼眶深陷,頭髮亂的如雞窩……

我去,苗彩姑也太過份了點,竟然把人家吸成了人干!

和萬俊銘一起過來的,還有萬俊銘的父母,一家三口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一見到丁二苗,他們就像見到救星一樣,急忙走過來,陪著笑道:「丁大師你好,又見面了。我們是……」

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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