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死不瞑目

三茅宮假山陣,是茅山教派獨創的奇門迷魂陣法,大多都是就地運用山石布置而成。從外面看平淡無奇,進入陣中,就會立刻產生天昏地暗、山陵起伏、高峰插天等等幻象。

當初在天府城郊特務山上,丁二苗就是利用這一陣法,困住了飛雲道長鍾浩然。

但是眼前的陣法,卻略有不同。陣內並無肅殺困頓之氣,反而更加迷離撲朔。

看見三茅宮假山陣,丁二苗和吳展展都毫不猶豫地尋路而進。顧青藍明明跟在丁二苗身後,可是卻見丁二苗繞過一塊山石,便消失在視線里。

陣法中央,一塊一人高的大石頭下,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威猛的老者盤腿靠坐,一動不動。不用說,正是吳展展的師父龍雙火。

龍雙火胸前中彈,血染衣襟。雖然早已氣絕身亡,但是一雙虎目依舊瞪得渾圓,殺氣不散,恍如天神。

「師父……!」吳展展一聲哭叫,已經軟了雙腿,跪地爬行而去。

在這塊大石的另一面,乾枯瘦小的仇三貧,也盤腿而坐,雙目緊閉。面色如常,略帶微笑,嘴裡還叼著半根香煙。

不過仇三貧的身上,卻沒有看到槍傷,外表完好無損。

丁二苗撲了過去,跪倒在地,淚如泉湧:「師父——!」

三個月前,自己用腹瀉藥暗算了師父,帶著所有法器偷下山來。誰知道,那次下山竟然是永別!

吳展展和丁二苗在陣內哭的昏天黑地,顧青藍在陣中亂轉,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明明聽見他們的聲音就在耳邊,卻找來找去看不見人影。

「二苗,展展,你們在哪裡?」顧青藍心裡著急,放聲喊了起來。

顧青藍並不是因為找不到路而著急,而是因為,聽見吳展展哭的悲慟,自己卻無法上前相勸,所以心中著急。

「藍姐,這邊。」身後的樹叢里,丁二苗忽地轉了過來,把顧青藍嚇了一跳。

丁二苗拉著顧青藍的手,帶著她走進陣中,朝著吳展展那邊努了努嘴。

顧青藍自然會意,走過去,在吳展展的身邊蹲下,拉著吳展展的胳膊,溫言相勸。什麼人死不能復生啊,節哀順變啊,老前輩鋤奸誅惡,死得其所重於泰山啊,陳詞濫調,想到什麼就勸什麼……

相對來說,丁二苗要堅強許多。畢竟是大男人,有淚不輕彈,彈了也就一會兒。

吼了幾嗓子以後,丁二苗抹了抹眼淚,給師父磕了幾個頭,站起來找顧青藍要了打火機,把師父嘴裡的半截香煙重新點上,站在一邊默默肅立。

等到師父嘴上的半截香煙燃盡,丁二苗這才把師父的遺體平放在地,檢查師父的死因。說起來也奇怪,仇三貧死去多日,遺體一點沒有腐化的跡象,甚至還略有餘溫,並不僵直。

解開師父的衣服,丁二苗這才發現,師父胸前原本戴著的一塊青銅八卦懷鏡不見了,只留下穿繩的一小塊鏡鼻。

再看師父胸前,雖然皮膚並未破損,但是卻紅腫一片。

略一思索,丁二苗就明白了。師父是被人一槍打中胸口上的懷鏡,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傷,而後才去世的。

這塊懷鏡,是師父一直戴在身上的僻邪之物。想不到,在最後關頭,還是幫師父抵擋了一顆子彈,給師父留下來一個全屍。

大石頭的另一邊,吳展展還在大放悲聲,顧青藍不住相勸。

良久,吳展展也哭累了,在顧青藍的勸說下,漸漸止住了哭聲。

丁二苗走了過去,走到師叔龍雙火的遺體前,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一邊磕頭,丁二苗一邊在心裡懺悔,上次在山城,自己聯合李偉年林兮若,惡搞龍雙火,的確是過分了。但願師叔泉下有知,原諒自己的無禮。

見到丁二苗在自己師父面前磕頭,吳展展這才想來,二師伯還在那邊。來而不往非禮也,吳展展又轉去那邊,給師伯仇三貧也磕了幾個頭,表達晚輩的敬意和哀悼。

丁二苗這時候,才仔細打量龍雙火的遺容。

龍雙火可謂死不瞑目,怒目圓睜,滿臉殺氣。

丁二苗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幫師叔合上了雙眼,口中道:

「師叔,你老人家安息吧。野人谷中,所有被抓來的女人都已經獲救,野人自食惡果,全軍覆滅。仇敵譚道人,也已經葬身在野人谷里。師妹聰慧正直,師叔後繼有人,可以含笑九泉了……」

合上師叔的眼神,丁二苗才知道,師叔的遺體也很「新鮮」,就像剛剛咽氣一樣。

放平龍雙火的遺體,丁二苗解開龍雙火的包裹,從裡面找出一件換洗衣服撕開,要給龍雙火包紮傷口。

雖然現在包紮遲了點,但是包紮起來,總比這樣血淋淋的好看一些。

「我來……」吳展展走了過來,接過丁二苗手裡的碎布條,仔細地擦去師父胸前的血跡,輕手輕腳地開始包紮,彷彿師父還活著,生怕碰痛了師父。

顧青藍越看越驚疑,低聲問丁二苗,道:「二苗,兩位老人家什麼時候去世的?怎麼……龍前輩的血跡,都還沒幹?」

「按時間推算,師父師叔去世的日子,有十來天了。但是我師父和師叔,都是一代捉鬼宗師,自然精通風水堪輿之道。」丁二苗環視著四周,用手指點著說道:

「他們在臨死之前,選擇了這個地氣循環不休的風水寶地,用來保持遺體的溫度不下降,並且,設置了這個迷陣,既可以防止野獸生人進入,又能聚集天地真氣,維持遺體不腐。」

其實丁二苗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師叔龍雙火應該是中彈不久,便氣絕身亡的。而師父因為有懷鏡擋子彈,所以當時並未氣絕。然後,師父帶著師叔的遺體,在這裡布置了陣法。

如果沒有師父的照應,師叔的遺體,不可能這樣「新鮮」。

但是這話,丁二苗不能說。一說出來,就顯得師叔不如師父,吳展展一定不高興。師父師叔鬥了一輩子,吳展展自然也知道。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前輩高人,一代宗師。」

顧青藍點點頭,又問道:「二苗,不知道你和展展,打算怎麼處理兩位老前輩的金身?」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