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青衣歸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桃花斬

舂衣仙一望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久久凝視著畫面,口中喃喃說道:「張道陵的《敦煌夜魘圖》失蹤了近兩千年,想不到老嫗今日竟然得見。」

這個老太婆還真的不同尋常,竟然能夠一眼認出此圖的來歷,有良心中尋思著。

一輪皎潔的明月靜靜的橫亘在夜空里,無邊無際的戈壁灘,古城默默矗立在黃沙丘之中,月色如水,萬籟俱寂。

畫中依稀得見三個女人站立在沙丘上,抬頭仰望著縹緲的夜空,一個著戎裝黑色披風的董貴妃,一個是全身白衣素縞的吳鳳嬌,她的手裡還牽著一個肉嘟嘟白白胖胖的女嬰。

「果然是三個女鬼,待老嫗祭出『桃花斬』,將她們悉數斬殺。」舂衣仙深凹的雙眼發出幽光,惡狠狠的說道。

「且慢,阿婆,」有良趕緊攔阻說,「她們不是什麼女鬼,而是俺的朋友。」

「你說什麼?」舂衣仙聞言疑惑的望著有良,驚訝道,「你認得她們?」

有良點點頭,指著畫中人說:「這個年長的是董貴妃,另一位是俺朋友的未婚妻,這個嬰兒嘛……」他說不上來了,奇怪,難道是董貴妃生的?

「哼,」舂衣仙冷笑不已,「三鬼之中,就屬這個嬰兒邪氣最重,她是誰?」

是啊,董貴妃在西域之門的地下洞窟中待了兩千年,直到前不久才與黃老魘重逢,哪有這麼快就產下嬰兒的?而且還是在吳鳳嬌手裡牽著,與情與理似乎都講不通。不過也難說,客家嬤嬤不就是個把月不到就分娩了么……想到這裡,有良心中驀地一驚,連忙把眼睛湊近畫面細瞧,發現那嬰兒的手腳格外的粗胖,在其額頭上隱約還有一隻立眼,但是彷彿眼皮已經合上,只依稀辨識出一道細細的肉縫。

「活師,竟然是活師,她什麼時候跑到畫軸裡面來了……」有良口中喃喃自語。

「你是說『活師』么?」舂衣仙愕然的望著他。

有良回過神兒來,點點頭:「是一個六百年前老太監的子孫。」

舂衣仙面色異常嚴肅的說道:「小兄弟,此事兒非同小可,請你把務必將實情告之老嫗。」

有良沉吟片刻,江湖上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啥人都有,這個名叫「舂衣仙」看風水的老阿婆究竟是那一路人呢?她不但見多識廣,而且這麼願意「樂於助人」,自己眼下還是不動聲色的順其自然為好。

「阿婆,事情是這樣的,」有良說道,「明朝初年有位司禮大太監鋼鐵,曾得到青田同鄉國師劉伯溫傳授異術,於入宮閹割前存下了一滴元陽。此人後來於『靖難之役』中陣亡變成了一具行屍,埋葬在了京城八寶山的地下墓穴內,數百年後,那滴元陽孵化成了一隻『活師』。活師的幼蟲碰巧與一個女人的陰精結合,在不足月余時間內便生下了畫中的這個女嬰。」

「此話當真?」舂衣仙聞言驚訝不已。

「是俺親眼所見,但不明白的是明明嬰兒在小木屋裡,怎麼會突然失蹤跑進了畫里?」有良此刻依然大惑不解。

舂衣仙思索片刻,然後問道:「這幅《敦煌夜魘圖》你是從哪兒里得到的?」

「純屬是一次機緣巧合,無意中所得。」有良搪塞道,江湖上言多必失,不能啥都告訴別人。

舂衣仙嘿嘿一笑,似乎也並不在意,並接著問他:「老嫗斷定那嬰兒是剛剛誕下,還尚未洗去羊水就失蹤的,對吧?」

有良點點頭:「沒錯,您是怎麼知道的?」

「但凡嬰兒出生的一剎那間,便是由陰間轉入了陽世,此刻雖然接觸到了空氣和光線,但只要身上的羊水沒有洗去,也未曾吃過母乳,其仍舊是處於中陽之身。但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多久,隨著肺葉張開發出啼哭之後,中陽身則即刻消褪了。」

「『中陽身』是什麼?」有良又是第一次聽說。

「哼,簡直孤陋寡聞,既然人死會進入七七四十九日的中陰身,嬰兒出生當然也有中陽之身了,不過十分的短暫,稍縱即逝而已。」舂衣仙不滿的答道。

有良還是有些不明白。

「人的生死無非是魂魄之順逆而行罷了,順行則死,逆行則生,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還虧你經歷了這麼多的奇遇。」舂衣仙解釋說。

「俺終於明白了,小『活師』當時從老祖的手裡滑落,碰巧掉在了《敦煌夜魘圖》上,由於其正處於中陽身的狀態,於是便輕而易舉的進入了虛空,難怪大伙兒怎麼都找不著呢。」有良恍然大悟道。

「嗯,孺子可教,」舂衣仙滿意的點點頭,「『中陽身』的狀態下可以穿梭陰陽兩界,亦能見常人所看不見之物,只不過剛出生記不住而已。」

「阿婆,這個『活師』嬰兒是個怪胎,出生時還包著一層白繭,您若是施展法術,將她除掉即可,千萬莫要傷害了另外兩個女人。」有良叮囑道。

舂衣仙費解的望著他:「可她們都是女鬼啊,將來是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不,」有良堅定的說道,「董貴妃在地下苦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只為見到她的丈夫。而吳鳳嬌殉情而死,在畫中等待著屍變的機遇好與情人相會,儘管希望很渺茫,但她還是願意一直等到柱子成親的那一天。她們二人儘管都是鬼魂,但這份情義卻是當今世人所不及的。」

舂衣仙驚訝的看著有良,口中嘖嘖嘆息著:「想不到小兄弟年紀不大,卻也如此看重情義,如今市面上像你這種人倒是越來越少了。好,老嫗答應你,『桃花斬』只對這個怪嬰下手便是。」

「多謝阿婆。」有良感激道。

舂衣仙隨即嘴裡再次誦起了咒語,掌中的那支桃木劍劇烈的跳動起來,劍身漸漸現出一層淡淡的金色,並隱約發出雷鳴之音。

「唗!」舂衣仙驀地暴喝一聲,桃木劍猛地跳起一尺多高,然後劍尖衝下化作一道金光閃電般的射進了畫中。

有良睜大陰眼緊張的盯著畫里的三個人,生怕「桃花斬」誤傷到董貴妃和吳鳳嬌。

《敦煌夜魘圖》的夜空之中划過一道明亮的流星,直奔黃沙丘上的三人而去,「桃花斬」果然犀利,舂衣仙的法器還真有兩把刷子。

「咦,怎麼啦?」舂衣仙驀地驚叫了起來。

夜空里,那道流星的速度突然間變慢了,在畫中人的頭頂上空折著筋斗如同自由落體一般垂直掉了下來,筆直的插在怪嬰腳下的黃沙中……

畫里的「活師」怪嬰咧嘴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一口黃牙,撅起了小屁股竟然伸手將桃木劍拔出,高興的拿在手裡把玩起來。

舂衣仙痴痴地盯著畫面,許久,這才懊悔莫及的幽幽說道:「是老嫗失算了,原來張道陵在這幅畫中設下了禁制,任何法術在裡面都要失效。唉,怎麼就沒想到呢?這便如何是好,『桃花斬』可是老嫗兩千年前的祖傳之物啊。」

有良在一旁心下暗道,方才也忘記了提醒老阿婆一旦入畫則武功法術全失的事兒,要不要進去替她取出來呢?還是別讓其知道自己有自由出入的能力,江湖上人心叵測,不可不防。畫軸收了舂衣仙的法器也是其自找的,將來留著自用也不錯,他不懷好意的想著。

「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嗎?」有良關切的問道。

舂衣仙搖搖頭,嘆息說:「眼下唯有請老嫗的堂兄出面了,小兄弟,你這是準備要去哪兒里?」

「臨潼。」

「那太好了,老嫗和你一路同行,堂兄就居住在臨潼。」舂衣仙面露喜色。

列車停下了,小站又有新上車的旅客走入車廂,有良將畫軸捲起收進了背囊內。

「阿婆,您的堂兄也是個風水師么?」有良問。

「不是,」舂衣仙搖頭說道,「老嫗祖上在秦國曾官至長信侯,一共留下兩支嫡裔,堂兄的先祖為長子,世代為守陵人,老嫗則是次子一脈,以陰陽風水為生。」

「守陵人?」

「嗯,臨潼的秦始皇陵。」

「秦始皇的陵墓現在還有守陵人?」有良不免有些詫異,古時候肯定是有看陵的,可是這都已經過去了兩千多年啊。

「阿婆,您的祖上叫什麼?」有良頗為好奇。

「嫪毐。」舂衣仙應了聲後,就不願意再多說了。

清晨時分,列車徐徐的駛進了西安火車站。

有良挎上背囊與舂衣仙下車,在站前廣場的小攤上胡亂吃了點早餐,然後乘汽車來到了臨潼。

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門前車水馬龍,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排起了長龍,等待著入館參觀,其中還有不少金髮碧眼的老外。

兩人繞過停車場,沿著一條隱秘的小徑向樹林深處走去,不久就瞧見了山坳里樹蔭掩映下的三間土坯房。

「堂兄就住在那裡,平時以賣燒烤為生,堂嫂早年癱瘓卧床,且慢……」舂衣仙正說話之際,突然間警覺了起來。

「阿婆,怎麼了?」有良詫異道。

舂衣仙壓了低聲音,悄悄耳語:「老嫗感應到堂兄家中的房子里充斥著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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