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魔一魘 第六十六章 蔡屋圍大酒店

八十年代末的深圳特區是需要憑藉身份證和邊防證入關的,有良一直在寺廟裡沒有領過身份證,所以也辦不了邊境通行證,他被卡在了南頭邊檢站外。

柱子四處張望著,聽老鄉說,關口花點錢就可以進去的。

「要進關嗎?」果然很快有人上來搭腔了。

「是啊。」有良疑惑的望著來人,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蛇頭。

「一百元一個人,明碼實價,童叟無欺。」那人低聲說。

「從哪兒入關?」有良想不會是翻鐵絲網吧。

「當然是從關口,入關以後給錢,放心吧,每天都送進去上百號人呢。」蛇頭自信的說道。

「好吧,就一百。」有良同意。

「跟我來,入關時不要講話。」蛇頭一邊在前面領路,同時小聲叮囑道。

有良讓柱子先正常入關,他跟在那人的身後來到邊檢廳,又匯合了兩三個無證件的年輕女孩兒,她們也是想去關內工廠打工的。

大家緊跟在蛇頭的後面通過閘口,那幾個年輕女孩兒神情緊張,檢查窗口的邊防軍人抬眼望了下,默默的點了下頭,手裡記下人數,什麼也沒問就放行了。

有良沒想到這麼輕易的就過關了,女孩兒們也終於長舒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蛇頭收了錢又重新出關,繼續等待著下一批人蛇。

「聽說他們是和邊防軍人一起分錢的。」柱子說。

怪不得呢,看來在江湖上行走,有錢就會暢通無阻,有良的體會這次尤為深刻。

深圳東門老街是老寶安縣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段,各種商鋪食肆充斥其間。尤其是夜間更是熙熙攘攘,燈紅酒綠,好多香港人都跑來這裡找「雞」,因此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女孩兒來此搵生活,她們塗脂抹粉,衣著暴露,收費低廉,對外宣稱是從事「娛樂工作」的。由於改革開放,內地年輕女孩兒大量湧入特區,以至於吸引了無數的香港男人過關來「打食」,以至於南華早報在頭版驚呼「北妹南下啦」。

蔡屋圍大酒店就座落在老街的邊上,相鄰解放西路和深南大道,是當時為數不多的星級酒店。由於地處黃金地段,每逢黃昏,羅湖關口便湧進來大批的獵艷者,以香港的底層人士居多。通常是先在蔡屋圍大酒店開好房,然後去老街轉一圈物色到滿意的「雞」,一同於匯食街吃完宵夜後帶回房間過夜,次日清晨出關回香港上班。

有良和柱子先在老街附近找了家廉價的小旅館住下,時值七月初,天氣炎熱,如蒸籠一般,片刻便已是汗流浹背。

「唉,還是湘西山裡涼快多了。」柱子不時的打濕毛巾擦汗。

兩人在屋裡商量著行動方案,最後決定由柱子先去酒店去應聘保安,之後暗中了解有關鳳嬌和費叔的情況,謀定而後動。

下午,兩人走進了蔡屋圍大酒店的人事部,空調的涼風迎面撲來,令人暑意頓消。

人事部經理打量著肌肉結實的柱子,查驗了身份證和邊防證,滿意的點點頭。

「羅柱子留下,明天早上就可以來上班,」他又瞥了有良一眼,見其左眼皮耷拉著,於是說道,「對不起,殘疾人我們不要。」

有良淡淡一笑:「俺是陪柱子來的。」

談妥了工資待遇等條件後,兩人回到了小旅館。

「柱子,如果發現了那個費叔,切記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明白么?」有良叮囑道。

「放心,有良哥,我知道了。」柱子打心眼兒里佩服有良,已經尊稱其為大哥,其實兩人年紀相仿。

「走,預祝我們一切順利,出去飽餐一頓。」有良抱起媚娘,兩人直奔匯食街大排檔,此刻天色已近黃昏,老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的熱鬧。

「喂,兩位小哥洗個頭吧。」街邊髮廊門口坐著幾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小姐主動搭話。

「洗什麼頭?」柱子摸摸腦袋,心想回旅館自己洗,誰會去花那種冤枉錢。

「什麼頭?」那幾個女人咯咯的笑了起來,說道,「當然是大頭小頭一塊洗啦。」

「小頭?」柱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面紅耳赤的趕緊低頭走開,引發身後的女孩兒們一陣快意的笑聲。

「怪不得薛先生說這裡是花花世界呢,果然是藏污納垢,阿彌陀佛。」有良由衷的感慨道。

兩人來到一家大排檔,各種海鮮在玻璃缸中令人眼花繚亂,上面貼著「絕對生猛」幾個大字。

「很貴的哦。」柱子小聲提醒道。

「嘗嘗嘛。」有良不在意的說,坐下來點了白灼基圍蝦,粉絲蒸帶子以及炒花甲和米飯,又單獨為媚娘要了一條生的鱸魚,算下來花去一百多塊。

旁邊桌上坐著一個香港人和一個內地年輕人在喝啤酒,那港人身上有股難聞的狐臭,雖然撒上了古龍香水仍掩飾不住刺鼻的氣味兒。

「找『雞』是要有講究的,主要是憑經驗。」香港人正在傳授著嫖娼的訣竅。

內地年輕人顯然是初出茅廬,還不大懂。

「你要問小姐年齡,她們永遠都說是十八歲,剛剛從家鄉出來做,為了生病的父母啊,給弟弟籌集學費呀等等,都是騙人的。」

「那怎麼辦?」年輕人緊張的問道。

「看眼睛,剛出道的嫩雞眼珠烏黑髮亮,十分有神,如果瞳孔發黃,黯淡無光,那肯定就是老雞,多少錢都不能要。」

「豹哥,老雞眼珠為什麼會發黃呢?」

「經常做這種事兒,你想想,整宿的被男人鼓搗,睡眠嚴重不足,時間長了,眼珠能不發黃嘛,這就是辨認嫩雞還是老雞的不二法寶。」

有良搖搖頭,這些人整天都琢磨些啥東西,但隨即的一句話飄進了耳朵里,令他即刻警覺起來。

「小林子,費叔要是看中了你的拳腳,在他手下當馬仔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但必須要完全忠誠才行,決不能有二心。」

「知道了,豹哥。」

費叔?這個「費叔」會是害死吳鳳嬌的那個禽獸么?有良留了個心眼兒,豎起耳朵偷聽他們的談話,但接下來的都是男女之間的齷齪事兒。

「有良哥,味道不好么?怎麼吃得這麼少?」柱子問。

「嗯,你多吃點吧,俺胃口不大好。」有良遮掩道。

此刻媚娘卻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兒,貓天生愛魚是牠的本性。

「吃完飯,豹哥帶你去挑兩個嫩雞回賓館,讓你小子開開葷。」

「謝豹哥,可是我沒幹過呀。」小林子臉一紅,面帶羞怯。

「你別跟豹哥說你是處男吧?」

「我是。」小林子聲音細如蚊蟻。

「哈哈,」豹哥淫邪的笑了起來,「原來你還是個雛兒,好,我得給你找一個可以手把手帶你的成年雞,太嫩不成,到時候都摸不著門兒。」

「我還是先回賓館吧。」小林子明顯的有些膽怯。

「也好,你先回房把自己洗乾淨了,躺床上等著吧。」豹哥一口喝乾了啤酒,搖搖晃晃的往老街深處溜達而去,開始物色目標。

小林子隨後也站起身離開,紅著臉低頭走過有良的身邊。

「柱子,你先回旅館,俺有點事兒要辦。」有良抱起正在剔牙的媚娘,匆匆的尾隨而去。

小林子出匯食街,沿著深南大道西行,隨後竟然拐進了蔡屋圍大酒店進了電梯。

有良在酒店大廳里溜達著,看見電梯停在了六層,然後轉身離開回到了小旅館。

「有良哥,你去哪兒了?」柱子不解的問道。

「坐在大排檔旁邊桌上喝啤酒的那兩個人,你還有印象嗎?」

「嗯,有點。」

「這兩人住在蔡屋圍大酒店六樓,你明天上班以後留意一下房間號以及所交往的人,他們很可能就是那個費叔的手下。」有良說,心想吳鳳嬌就是在這家酒店被糟蹋的,他們口中的費叔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知道了。」柱子的面色嚴肅起來。

小旅館裡不設空調,只有一台嗡嗡作響的破電扇,扇出來的也都是熱風,有良久久無法入睡,回想起在佛崖寺耳房,每到夜晚山風涼爽怡人,木魚聲聲,無論多麼煩躁的心立即就會靜下來。看來自己還是適應那種與世無爭的寧靜生活,江湖上確實是豐富多彩,但也徒增了莫名的煩惱,怪不得妮子跟著沈才華躲到藍月亮谷里不出來,那個神秘的地方究竟是在哪兒呢?

次日清晨,媚娘仍在睡懶覺,兩人先去街上吃了早點,然後柱子穿戴得整整齊齊前去酒店報到上班。有良坐在一樓大廳內的沙發上熟悉情況,還嘗試著乘坐電梯上下兩趟,到底是花花世界,什麼東西都新奇。

清晨從電梯里出來的大都是些塗脂抹粉的年輕小姐,有的還連連打著哈欠,看來豹哥說的不錯,她們的睡眠肯定不好。有良定睛用陰眼細瞧,那些年輕女子大都是眼珠發黃,雙眸黯淡無光,應該都是些「老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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