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魔一魘 第六十四章 柱子

女孩兒只有十五歲,身體剛剛發育成熟,苗條適中,皮膚白皙,面容清秀略顯蒼白,脖頸處的勒痕淤血還清晰可見,若不是用了辰砂和草藥,屍體不可能保持這麼多天不壞。此刻,羅老爹小心翼翼解開縛在死者身上的五色布條,撤去所有的辰砂和符籙,柱子則拿毛巾蘸著清水開始輕輕的擦拭著她的身體。

柱子背對著羅老爹,望著吳鳳嬌冰冷的軀體,剛剛發育成熟的雙乳上面還殘留著屈辱的齒痕,淚水悄然地滴在了她的胸前……

但凡人剛死的時候,三魂七魄還處於懵懂的狀態,此刻老司會迅速將辰砂抹在屍體的腦門、背膛、心窩以及兩手板心和腳底,同時用符籙壓住並纏以青紅黑白黃五行布條,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後用辰砂塞住口鼻和耳朵,再以辰州符堵緊,因為這幾處是死者三魂出入之所。

柱子默默的清洗乾淨屍體,然後輕輕的替她更衣,換上了那套蔥白色的新衣服,怔怔的望著吳鳳嬌清秀純真的臉發獃。

「柱子,更衣完了沒有,開始化妝了。」羅老爹催促道。

羅老爹上前為屍體塗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黛粉,然後和柱子一道將其小心翼翼的抬放進了棺材中,此刻的吳鳳嬌面色安詳,就像是睡熟了一般。

羅老爹打開大門,親屬們湧進屋裡,有人架起床上的吳鳳嬌母親見孩子最後一面,此刻男人們暗自感傷,女人們則嚎啕慟哭,場面催人淚下。

「大家請節哀,」羅老爹開始安慰眾人,「這樣會令死者不安的,好在她生前積有功德,得以平安的回到家鄉,如今剛剛經過了長途跋涉,她也需要安息了。」這是每次趕腳斂屍入棺後都要重複說的話。

當合上棺材蓋板後,走腳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吳家的經濟條件不太好,家裡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得到女兒自殺的噩耗之後,母親隨即中風偏癱,焦慮的父親一個不慎從山崖下墜落摔斷了腿,真的是「禍不單行」。

羅老爹看著吳家的慘狀,實在於心不忍開口結帳。

「爹,咱別要趕腳費了。」柱子說。

羅老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收拾好東西默默的走出了吳家院子,有良瞥見柱子戀戀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神色傷感之極。

趕腳村在武陵山脈的深處,那裡山高林密人煙稀少,羅老爹一行翻山越嶺,直到日暮時分才趕到了村裡。

小村不大,只有十餘戶人家,男人們都從事趕腳行當,女人則在家忙乎著一兩塊貧瘠的山地,每年種的苞谷還不夠自家吃,需要男人們走腳回來帶些米面補貼才行,遇到年景不好的時候,時常會揭不開鍋。

以往趕腳生意多的時候還好,如今「喜神」都乘坐汽車返鄉了,唯有最偏僻的角落還有點活干,但是僧多粥少,所以村裡的青壯年都南下廣東去廠里打工,每月還能寄回家中一兩百塊,算是相當不錯的了。

山裡人好客,羅老爹的婆娘見到丈夫和兒子歸家,又帶來了外鄉的客人,自是摘下家中最後的兩條臘肉為他們煮飯燒菜,至於丈夫是否掙錢回家則從來不問,那是男人們的事情。

柱子娘見到肥胖的媚娘嚇了一跳,村裡的土貓都是瘦骨嶙峋,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隻的。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熏臘肉的那種特殊香氣令人食慾大開,媚娘瞥了一眼,思忖著那盤肉還不夠人吃的呢,肯定沒牠的份,於是失望的走出院子四處溜達。

牠的出現迅即引起了村裡貓狗的圍觀,但都離得遠遠的不太敢靠前,就像改革初期剛見到外國人似的。

羅家屋內,羅老爹邊喝著土燒告訴婆娘,他考慮再三,最終同意兒子去廣東打工。這事兒柱子提了不止一回,父親始終沒吐口,因為走腳必須要兩個人,一前一後把屍體夾在中間行路,否則難以攀山越嶺,尤其是遇到野獸或是惡狗時,一個人則根本對付不了,萬一損毀了屍首可賠不起。

「那以後就不走腳了?」婆娘問。

「嗯,反正也接不到生意,還是在家裡待著吧。」

「這些事兒,你們男人拿主意。」柱子娘說。

羅老爹轉過頭來問有良:「你的女朋友是被拐賣到沅陵來的嗎?」

「嗯,就算是吧。」有良心想其實也差不多。

「沅陵山區裡面很窮,許多男人三四十歲還在打光棍,經常聽說有去外地買媳婦回來的,明天讓柱子帶你去鄉里派出所打聽一下,看看哪個村有新買的外鄉女人,不依靠政府自己是找不到的,即便知道在哪兒,沒有公安出面也解救不出來。」

有良點點頭,羅老爹說的不錯,武陵山區這麼大,自己等於是在大海里撈針,只有依靠政府才能儘快的找到線索。可是二丫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她不是被拐賣來做光棍媳婦的,而是躲藏在某個地方修鍊,這種事兒即使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因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一陣孩子們的喧鬧聲,他們趕緊起身出來一看,但見媚娘不知從那兒捉來並殺死了一隻肥大的竹鼠,坐在院門下正在大啖其肉,把一些內臟拋給了幾隻贏弱的小貓,時而吐出鼠骨引來一群土狗的瘋搶,甚至相互之間大打出手,嗷嗷直叫。

「有良啊,你的這隻老貓真厲害,那天晚上牠舉手投足之間便殺死了幾隻惡犬,否則『喜神』被咬壞可就沒法交代了。」羅老爹止不住的讚歎道。

那是自然,媚娘是貓妖嘛,有良心中暗道。

媚娘吃飽了,舔舔爪子洗洗臉,然後拍了拍肚皮打了個飽嗝,一瘸一拐的回屋睡覺去了。

次日凌晨天還未亮,柱子便帶著有良上路了,趕腳村到鄉里有幾十里山道,都是深山老林人煙罕至之地。

有良照舊背著竹簍,媚娘躺在裡面打著瞌睡。

「柱子,俺問你件事兒。」有良上前兩步。

「啥事兒?」

「那個女孩兒吳鳳嬌是你的對象吧?」

柱子聞言一愣,眼圈一紅,默默的點了點頭。

「你爹不知道?」

「嗯,」柱子難過的說道,「她是我在縣城趕集時認識的,鳳嬌歲數小,所以我倆都沒告訴家裡大人,原本準備今年春節時正式和雙方父母說的,沒想到……」

果然是戀人,難怪柱子一路上情緒反常呢,羅老爹粗心竟然沒有感覺出來。

「我一直要去深圳打工就是想陪著她,如果那樣鳳嬌就不會死了。」柱子的神情顯得異常痛苦,雙眼充滿了血絲。

「那麼,你現在要去深圳是想……」

「為鳳嬌報仇!」柱子牙齒咬的嘎嘣直響。

原來是這樣,有良搖了搖頭,一個涉世未深的山村青年,沒有絲毫的江湖經驗,去到陌生的城市找人復仇,弄不好把自己的小命都會丟在那兒了,留下羅老爹兩口子,又是一場悲劇。

「你想怎樣復仇?」有良問。

「找到欺負鳳嬌的那個老闆,上去直接幾刀宰了他。」

「你知道他叫什麼,長什麼樣,住在哪兒嗎?深圳那麼大的城市,找一個人可不是容易的。」

「我知道鳳嬌是在深圳蔡屋圍大酒店裡當服務員,去那兒總歸能打聽到。」

有良心想這個柱子有勇無謀,要是去了肯定會出事兒。

登上一座山峰,涼風吹拂,令人頭腦清醒了不少。

「柱子,鳳嬌的那封遺書你看見了么?」有良問他。

「家屬沒有到場,警察只是說了一下,沒給我們看。」柱子答道。

「告訴你們那個老闆的名字和單位了么?」

柱子搖搖頭。

「柱子,你想報仇首先要拿到遺書,看看那上面寫了什麼,然後才能根據遺書留下來的線索去找尋仇人。還有,你直接殺了那個老闆,自己也得償命,你就不考慮你爹娘了么?留下他們老兩口孤苦伶仃的捱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啊。」有良勸慰道。

柱子蹲在地上痛苦的揪扯著自己的頭髮,抽泣著說:「為鳳嬌清洗身子的時候簡直就快要瘋了,我知道,她也恨不得殺了那壞蛋,此仇不報,柱子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有良默默的望著他,口中平靜的說道:「柱子,你幫俺找到二丫,俺替你殺掉那傢伙。」

柱子止住了哭泣,驚訝的抬起頭來:「你去殺那壞蛋?」

有良點點頭。

「不行,你與這事兒不相干,弄不好白白搭上一命。」柱子堅決不允。

「你去殺人會償命,俺不會。」有良淡淡的說道。

柱子詫異的望著他,說:「你怎麼不會?」

有良微微一笑:「誰說俺動手殺他了,是媚娘,這傢伙死於一隻野貓的爪下只能是一場意外,幹嘛要我們去償命?」

柱子站起身來目光望向有良身後的背簍,「喵……」媚娘輕叫一聲肯定的點點頭。

柱子看的都傻眼了,再回憶起那天晚上這隻殘疾老母貓秒殺幾條惡犬的事兒,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你真的願意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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