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魔一魘 第五十四章 幼魘

淡淡的月光下,奈何橋上出現了一個穿花襖的女孩兒,扎著兩根小辮,面無表情,冷峻的目光掃視著眾人。

「二丫!」寥陽殿內佛像後,有良禁不住的小聲驚叫起來,被薛道禪一把捂住了嘴。

在場的杜大姐等人也都大吃了一驚,柳十三的陰眼反覆打量著她,關教授也是呆怔在了那兒,唯有可兒高興的奔上前去說道:「二丫,你還好吧,我們都可惦念著你呢。」

「可兒,快回來,有點不大對勁兒。」邢書記緊忙衝上兩步拽住了她。

此刻,杜大姐面色遽變,吃驚的望著二丫,口中喃喃自語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哈哈哈,子時到,二丫終於恢複了真身,」佘天庭得意的大笑起來,「快,先來解除我身上的桎梏。」

二丫瞥了可兒和邢書記一眼,目光平淡,她默默的走下奈何橋至佘天庭身邊,伸出手在黃色的真氣硬殼上輕拍一掌,「嘩啦」一聲響,硬殼頓時碎成雜亂的破毛線頭子散落了一地,佘天庭躍身而起,蛇形已然恢複人身。

「還有我呢。」孫遺風在一旁高聲叫道。

二丫沒有理睬他,陰沉著臉轉向杜大姐,手指著佘天庭說道:「這個人我要帶走,可以么?」

杜大姐面色極為難看,忽紅忽黃,怨毒的眼光盯著二丫,嘴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二丫,我可是孫家長輩,你的叔叔啊,怎麼能見死不救呢?」孫遺風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走吧,」見杜大姐不言語,二丫轉身對佘天庭示意著離去,在經過孫遺風面前時怒斥道,「你作惡多端,殺了我爹和爺爺不說,還害死了有良哥,我不親手宰了你就是因為你是孫家的長輩,好自為之去吧。」然後徑自下山而去,佘天庭低著腦袋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面,瞧都沒瞧孫遺風一眼。

寥陽殿內的有良急了,「騰」的站起身來就要追出去。

正當他張開嘴巴準備喊叫時,被薛道禪一指點中腰間穴道,身子定在了那裡,喉嚨咕嚕兩下卻發不出聲來,急得臉紅脖子上青筋直暴。媚娘嚇得身子發抖,眼睛望著薛道禪不敢動彈。

有良耳邊依稀聽到薛道禪冷冰冰的話語:「你的女朋友是一隻魘。」

望著二丫旁若無人的離開,關教授和柳十三都大惑不解,邢書記拽著可兒也是納悶至極,這二丫是怎麼啦?如同中了邪一般。

只有杜大姐呆愣的站在那兒,許久都沒有說話。

「唉,想不到又有新的魘重現塵世……」杜大姐茫然的眺望著夜空,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關教授和柳十三聞言大吃一驚,兩人面面相覷,問杜大姐道:「老闆,你說二丫是『魘』?」

「不錯,」杜大姐點點頭,沉吟道,「這女孩身上現出七色光暈,你倆道行不夠看不見,她現在還剛剛出道,日後光暈會逐漸消褪,到時候就與尋常人一樣了。」

「相公,『魘』是什麼?」可兒悄聲問道。

「什麼『魘』?都是民間的封建思想餘毒,在當今的科學社會裡,只有『夢魘』是為醫學界證實了的。」邢書記嗤之以鼻。

「相公,『夢魘』武功很厲害么?」

「這要看病情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有的人很輕,有的人則較重。」邢書記耐心的解釋給她聽。

「『夢魘』是病呀?」可兒聽罷瞠目結舌。

「當然是病嘍,就是做噩夢,一會兒半會兒醒不過來。」

可兒「噗哧」一聲樂了:「相公,你可真趣致。」

這時候,杜大姐突然高聲說道:「寥陽殿里的朋友,戲瞧夠可以出來了。」

薛道禪笑呵呵的從大殿內走出,月光下依舊是中山裝筆挺,一塵不染,派頭十足。

杜大姐端詳著他,鼻子哼了聲,說道:「你是和老白他們一夥兒的么?請教尊姓大名?」

薛道禪拱拱手,言語不卑不亢:「在下衡山薛道禪,與方才的蛇妖及小女孩兒素不相識,只是白天在城中遊覽未能盡興,於是夜宿寥陽殿而已。未曾想撞上一出大戲,呵呵,算是眼福不淺啊。」

「這麼說,你只是一名看客,不想參與到其中了?」

「此事與薛某無關。」

杜大姐點點頭,轉身走到手腳被縛的孫遺風面前,說道:「孫遺風,你已經被老白拋棄了,若是想活命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回老娘的話,不然的話……」

「我說,我說,只要知道的都告訴你。」孫遺風連連點頭,他知道大勢已去小命難保。

「說吧,二丫究竟是何來歷?」杜大姐臉若冰霜,負手而立。

「她是河南駐馬店人士……」孫遺風開始招認。

「胡說,」柳十三詫異的打斷他的話,「二丫不是藥王孫思邈的後人么?又是你的侄女兒,怎麼會是河南人?」

孫遺風趕緊解釋說:「原先我也不知道,是這次老白告訴才明白的。」

「讓他說下去,別插嘴。」杜大姐皺了皺眉頭。

接下來,孫遺風講述了發生在十四年前的往事……

一九七五年八月,河南駐馬店連降三天暴雨,板橋水庫潰壩,接連六十多個水庫相繼垮塌,洪水一夜之間便溺死周邊數縣24萬人和百萬頭牲畜,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屍體。烈日炎炎,黑壓壓的蒼蠅鋪天蓋地,空氣中充滿了腐屍的惡臭,一個五十多歲的學者在廢墟和屍體中尋覓著什麼,最後終於聽見了垮塌的屋子下傳來了微弱的嬰兒啼哭聲。

學者面露喜色,急忙推開壓在上面的殘垣斷壁,發現了一具大肚子農婦的屍體,那哭聲正是從女屍高高隆起的肚子裡面傳出來的。他急忙掏出水果刀,輕輕的劃破已有些腫脹腐敗的肚皮,從腹腔中拽出子宮,然後割開內膜放出羊水,從中輕輕捧出一個足月即將出生的女嬰。他在切斷臍帶時保留了一截連在嬰兒的身上,創口塗上消毒粉包紮好,然後將其裹在懷裡匆匆離去。這個孩子就是二丫,而那個學者不是別人,正是佘天庭。

孫遺風講到這裡,眾人都愕然了,四周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可是這和孫家婆娘的女嬰有什麼關係?」關教授提出了疑問。

「老白火速的前往陝西耀縣孫家源,因為探子得到的情報消息說孫大丫正好是這幾天就要臨盆。當其趕到孫家後已經是夜裡亥時了,他迷倒了屋內的孕婦,將懷中女嬰的臍帶連接在孫大丫的肚臍神闕穴上,然後催動內力。子時末,嬰兒的元氣便一分不少的全都注入到了孫家胎兒的體內,老白將死嬰帶走棄之荒郊。第二天清晨,孫家婆娘便提前分娩了,新出生的孩子就是二丫。」

這一段講述真是駭人聽聞,可兒緊張的死死拽著邢書記的胳膊,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杜大姐聽罷沉吟良久,關教授和柳十三也都默不作聲。

孫遺風述說的二丫身世,都被寥陽殿內的有良聽得真切,腦子裡頓時一片混亂,怎麼會這樣,那她到底還是不是二丫了?

「荒唐,實在是荒唐,一個溺死的孕婦胎兒尚未分娩,也未接觸到空氣壓力,肺葉根本就沒有開合,怎麼可能在母親肚子里哭鬧呢?再說,一個嬰兒通過臍帶連接就能輸送元氣,隨後自身就死亡了,這完全是不負責任的天方夜譚,這要是讓政府和有關專家們知道,豈不笑掉大牙么?」邢書記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憤怒的反駁說。

「我講的可都是實話啊。」孫遺風急切的申辯道。

「薛某倒是相信,」薛道禪清了清喉嚨,向眾人解釋說,「肚臍,又名神闕,是人體最神秘的任脈穴位,與督脈的命門穴前後相連,陰陽和合,是生命的能源之所在。古時候的修行者稱此二穴為『水火之宮』,神闕穴是先天真息在人體內的唯一隱藏之地,而臍帶則是其通道。儘管成年人的肚臍已經封閉,但若用手指還是能扒開的,所以通過內力撞擊理論上完全可以打通。佘天庭在女嬰的督脈命門穴催動內力,迫使其先天真元循任脈神闕穴沿臍帶湧入孕婦體內,替換胎兒的真息,這種操作方法完全可行,是能夠進行轉換的民間自古以來就有『過胎』之說,這並非迷信,而是客觀真實存在。」

「你說得神乎其神,在現代解剖學中,根本找不到什麼任啊督啊的什麼脈……」邢書記準備用當代西醫學知識來反擊。

杜大姐一擺手阻止了他倆繼續鬥嘴,轉過來繼續追問孫遺風:「你們一直在監視著孫家?」

「是老白他們,我不過是前幾年才加入的,銅川醫院孫遺風突然病故,因此便作為了宿主。老白給我的任務是監視孫二丫在李家溝養父家裡的情況,同時摸清孫家祖上遺留下來的藥王墓線索,但對她的真實來歷卻一直蒙在鼓裡而不知情,直到這次老白來才曉得。」

「二丫本人是什麼時候得知自己身世的?」

「從神女峰下來後。」

「老白的上司是誰?」杜大姐刨根問底。

孫遺風搖搖頭:「他從來都沒透露過,我們也不敢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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