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生日那天,大仙匆匆來匆匆去,他現在是省隊的運動員,偷跑出來已經是嚴重違紀了。

後來又安靜過了幾日,雅苑別墅區的有一棟房子推倒重建,而且雅苑別墅區的格局突然改了,多出了兩條道,雅苑別墅區的一個空曠地帶還改成了一個小公園。

我知道都是那個邋遢老頭做的,只是風水方面我看不懂,也不知道這樣改動有什麼效果。

得空去了一趟雅苑別墅區,卻沒有再看到那個老頭。

只聽張志成說,那老頭不知道偷偷給施工隊吩咐了什麼,神秘兮兮的。

然後三個月後,那老頭突然出現,把花瓶還給了張志成,並且告知已經沒事了。

我一直很好奇這老頭到底是怎樣辦到的?再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才知道,地字派師傅也厲害的緊,養小鬼的花瓶起作用的不僅僅是裡頭的養鬼紋,還有花瓶的材質,跟燒制方法。

老頭兒尋了一處在風水中比較險惡的地方,然後把花瓶埋了三個月,經過特殊處理之後,就沒事了。

我對這方面的只是知之甚少,找師傅,他也是兩眼一抹黑的罵:「去去去,瓜娃子特地找風水方面的事情刁難你師傅?」

再再之後,張志成的新家建成,他們搬回去住,一直沒有再鬧鬼,他們特地來學校表示感謝,被我婉言拒絕。

之後一直相安無事,我們也步入高三,準備高考。

那時候學習任特重,師傅對我卻不聞不問,時間久了,我和他遇見的時候形同路人。我有種感覺,或許我和師傅的關係一輩子都只會這樣了。只是每次見到他,總有覺得他越來越虛弱。

但世事如書,總是充滿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記得那是快高考前的事情,黑板上已經畫上了離高考還有一百天的數字。

二狗也沒再談朋友,而是安安靜靜學習,按他的話來說就是,女朋友大學多的是,萬一要是考不上大學,這輩子都會錯過了。

我表示贊同,卻被鍾娜拿鉛筆狠狠戳了一下:「好好學習!」

不過或許我註定這輩子會碰到許多事情,在離高考還剩一個月的時候,師傅突然重病住院。

由於高考,時間很緊,我經常不回葉家村,接到通知的時候,他已經在北京的一個大醫院躺了一周。

我驚恐莫名,原先還以為我和師傅就這樣子了,沒想到知道這則消息的時候,我的心裡一下子空了,我準備獨身去北京,卻被葉老頭攔住,告訴我有人帶我去。

帶我去北京的是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男人斯斯文文,穿著得體的中山裝,對我說:「是蔣三正小同志吧。」

我點頭,然後隨他直接坐飛機去了北京。

一下車,來接我們的是和滿大街進口汽車格格不入的紅旗轎車,他帶我去了一個醫院,師傅躺在床上熟睡,旁邊放著許多儀器,大多叫不出名字,但我認識一個,呼吸機。

當年鄭老太太就是靠著呼吸機勉強維持生機。

我在飛機上的時候已經醞釀了足夠久的情緒,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沒想到看到師傅的瞬間還是忍不住眼淚直掉。

中年男人安慰我:「人總是要走的。」

他並沒有說師傅有救,而是說的人總是要走的。於是我知道了,師傅的病治不好。

這時候師傅醒了,見到我來,笑了起來:「瓜娃子……」他語氣很虛弱,風中殘燭般。

我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他的中指處是空的,浮屍地那次為了制住榪屍,斷了一指,想到這裡我心中莫名一酸。

我喊:「師傅。」

師傅虛弱笑著:「瓜娃子,你怪……怪不怪師傅這兩年沒管你?」

我搖頭,中年男人附在我耳邊小聲說:「天師早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後來斷了一指後,身體更加虛弱,那時候我就勸他住院治療,還能多撐一段時間,那樣也能讓自己的身體好受一些,結果天師硬是不上醫院,憑著自己撐了五年。」

我一愣,問:「怎麼回事?」

中年男人小聲說:「天師體內中了蠱,驅不掉,每動一下,全身骨頭就會像碎掉一樣難受。」

我吃驚,剛想說些什麼,但我們的對話似乎被師傅聽到,他張了張嘴:「王同志,能……能先出去下嗎?」他幾乎疼的說不出話來。

中年男人尷尬點了點頭,然後走出去。

我腦袋都懵了,師傅到底是怎麼回事?

「瓜娃子……」師傅嘆氣,臉色愈發蒼白,他把氧氣罩拿下:「為師只想多看你一眼,好在你身邊看你長大成人,沒想到還是撐不到這一步。」

我哭,眼睛裡跟進了一朵雲似的,不斷下雨。

師傅又說:「你也別太計較為師是怎麼回事,行走江湖,總會遇上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說道一半,他頓了頓,臉疼的抽了一抽,我哭著給他把氧氣罩帶上,他又拿下,繼續說:「這就是師傅的劫,這幾年師傅沒管你,不是不想管,只是實在沒有氣力管了,瓜娃子,你不會怪師傅吧?」

我搖頭,使勁抹淚,想要把眼珠子抹掉,心想,沒有眼睛了應該就不會再哭了吧?

師傅伸出手,摸我臉:「瓜娃子,哭什麼啊。」

我說我沒哭,師傅笑:「男子漢,堅強點。」

「我體內是有蠱蟲,但不是誰害我的,是98年那次,我不小心中的。」師傅虛弱說,「蠱蟲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天下奇蟲眾多,有些本就奇特,再加上地理環境,難免產生變異,然後多出了許多神奇效果。為師是捉鬼的,不會驅蟲,於是不小心被鑽進了身體……」

師傅越說語氣越弱,聲音幾乎都快聽不見。

我讓他別說,好好休息,他不聽,眼瞳漸漸無神:「醫生看不好,苗疆蠱蟲本來就是傳說中的玩意,真會養蟲的,為師只在當年打仗的時候碰到過,現在想要找到他們好難。所以,這件事你也別記掛。」

我鄭重點頭,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對了,葉家村我住的地方,在枕頭底下有個存摺,裡頭存了一萬塊錢,都是師傅這幾年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你也知道,師傅也沒個掙錢的本事,這一萬塊錢給你讀大學,你好生收好,別掉了。」

我勉強笑了笑,說:「師傅,您放心好了。」

「為師怎麼能放心啊。」師傅也笑,他明明看著我,眼瞳卻毫無焦點。

「為師再給你上最後一課吧,你要聽好這句話。」師傅說,聲音飄忽的像從天外傳來。

我點頭:「師傅,您說什麼我都聽!」

師傅笑了笑,抬手想摸我的臉,卻沒有力氣抬起來,我抓著他的手往我臉上放。

師傅臉上綻放出了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笑容,他給我說了他這輩子說出來的最後一句話:「瓜娃子啊,記好了,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師傅說完這句話,便合上了眼睛,我哭著喊著叫來大夫,看到一大群人圍著師傅搶救,然後推去手術室,我心裡跟掏空了似的,想哭,但怕吵著醫生搶救,只好緊咬下唇,咬到流了一嘴血還毫無所覺。

當晚雖然師傅搶救了過來,但是他的眼睛再也沒睜開過。

後來撐了兩周,我一直在北京陪伴,寸步不離,期間葉老頭、二狗爹、三胖子爹、葉子虎,除了葉老太太因為身體原因,其他受過師傅幫助的鄉里鄉親全來了。

他們勸我回去準備高考,我堅持留下來陪師傅最後一程。

再後來二狗、鍾娜、大仙也來了,不過被我轟回去,三胖子由於現在住在北京,陪我守在這裡,趕也趕不走。

金平老醫生特地調來這間醫院,成為師傅的主治醫生,但始終徒勞無功。

最後師傅還是走了,走的很安靜,我始終沒有再聽到他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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