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福貴祿滿堂皆彩

這要是換了別人,早就被偏殿內的衛士拿下了,不過馮保是他們衛士的總頭兒,又是與皇上朝夕相處的大伴兒,深得皇上和太后的依賴。他今日如此,必然有他的用意,想是要給皇上和太后一個驚喜,於是他們也就靜觀其變。

果然,皇帝和太后也不緊張,笑嘻嘻地看著馮保飛奔而來。

這隻飛天蝙蝠雙臂一展,兩個袍袖中因為灌進了風,所以分外鼓脹起來,所以有一段距離他甚至腳已經離了地,看上去就象真的在「飛」一般。

驚飛遠映碧山去,一樹梨花落曉風。

如此驚人之舉,看得大家都呆了。

就在這隻飛天蝙蝠即將飛到御座的時候,卻見他輕輕落了下來。

這落下的動作也是極其飄逸,他先是將腿向前踢出,身軀卻是向後,這樣緩衝了剛才前飛的勢頭後,整個身形垂垂落下,有如飛仙降臨一般。

再看他的手上,竟不知何時多了一枝桂花枝條,黃燦燦地滿墜著桂花,甚是好看。

馮保此時雙腿跪倒,雙手捧著這枝桂花枝條獻上,口中稱道:「微臣祝皇太后壽與天齊!祝皇太后與皇上福貴同行!」

「好好好!」李太后顯然大為受用,端起半盞桂花酒來一飲而盡,滿臉儘是笑容,歡快之情溢於言表。

朱翊鈞兀自在想馮保手裡這枝桂花是哪兒來的?

一斜眼瞥見剛才他在作「福神之舞」的側後方擺有一盆剪裁甚好的桂花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竟是利用方才退向後方的時候,借著袍袖捲起的當口兒,輕輕用暗勁折了一枝桂花放在自己的袖口裡,卻是迅捷隱蔽,誰也沒有看出來。

就算是現代頂級的魔術大師,也沒有這樣的高水準吧?

還真沒有,因為起舞的地方離著桂花樹還有一段距離,就算以袍袖作障眼法,也不可能夠得著。

所以,他肯定是以袖當手,將如此纖細的桂花枝折斷,而且快速收起,做到無人察覺,這必須需要極深厚的功力才行。

想到這兒,他為自己想通了這個而高興,咧開了嘴笑。

旁邊的李太后看到他笑得這麼燦爛,忍俊不禁,用手輕輕打了他一下:「傻兒子,你這瞎樂啥呢?」

朱翊鈞不好意思的笑笑,撓了撓頭,說出了實情:「母后,孩兒在想他這桂花是從哪兒來的呢?剛剛想明白,原來是在那兒!」

說完用手一指那棵桂花樹,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李太后也被他逗笑了,又輕打了他一下:「我說呢,還以為你把馮總管這整套心思全弄明白了呢。」

朱翊鈞一下愣住了:「整套心思?他剛才不是已經說了么?祝您和朕『福貴同行』!這『貴』字應該是借『桂』字同音吧。」

李太后笑了:「呵呵,我兒真是長進不少,連『貴』、『桂』同音都看出來了,確實是這樣!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

皇帝略顯驚愕:「只對了一半?還請母后賜教!」

李太后悄悄說道:「這個馮保是個有心之人,孩兒,你知道么?這『福』、『貴』二字連在一起,除了『福貴同行』之外,還有一解,就是『福生貴子』!」

「福生貴子?」

「對!剛才他倆分別敬了你,這杯酒是敬給老身這個當媽的。所以他第一句話隱去了沒說,只說祝我壽與天齊,其實是先贊我『福生貴子』!他原來一直侍候先帝,親眼目睹了你父皇在位時各種紛爭起落。媽媽我生下了你,才得以由一個丫鬟之身成為侍妾,後來成為妃嬪,在你被冊為太子並順利登基、坐穩江山之後,才有今日太后之地位……」

話說至此,李太后竟然「撲簌簌」掉下淚來。

皇帝讀出了這其中的滋味,一下子攬住了她的肩膀:「母后!您這一路艱辛!兒子都知道!今天應該高興,高興哈!」

「對對對!高興!」李太后用手絹輕輕拭去眼淚,破涕為笑,然後提高了聲音向馮保說道:「還有沒有好的技藝,一塊兒展示出來!」

「是!太后!」馮保笑著將這枝桂花放到了御桌前,然後回身看了張居正一眼,轉過身來說道:「微臣還想請下太后懿旨,讓首輔大人與臣合舞一段兒!」

「合舞?」朱翊鈞瞪大了眼睛。

又一想也對啊,張居正一向藏而不露,剛才能看懂馮保的「福神天舞」,就足以說明他對武術頗有研究。

李太后倒象是早有準備,直接笑著應道:「好!太傅,您就應了馮保的這個請兒吧!也算是你倆文武不分家,能文亦能武,妙哉妙哉!」

「好!」張居正答應一聲,站起身來。

朱翊鈞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太出人意料了,以他對張居正的了解,至少也會謙讓一番,卻沒想到他如此痛快地就答應了,真是會的不怕、藝高人膽大啊!

卻見張居正不慌不忙、欣然帶笑,問了馮保一句:「馮總管,敢問我是舞哪一段好?」

馮保笑著答道:「聽聞首輔的五禽戲舞得極好……」

張居正笑著擺手:「哪裡哪裡!馮總管過譽了,上次還是在高拱的府門外,為了打發時光和消除其顧慮,老夫才試了試這套久不練習的五禽戲,不想卻傳入了馮總管的耳中,真是班門弄斧了!」

馮保又笑:「首輔太過謙了,要不就請您以五禽中的一禽為舞?」

張居正迅速點頭,眼裡冒出了不易察覺的光芒,輕輕一拱手:「恭敬不如從命,那就依馮總管之言!馮總管請!」

「首輔大人請!」

朱翊鈞聽得不明就裡,兩人似乎在打啞謎,誰也沒有點破,但是誰都早已知道。

他知道這個五禽戲,還曾經讓馮保教自己練習過。

五禽戲相傳它是華佗所創,五禽者並非都是禽,其實是五獸,是指虎、鹿、熊、猿、鶴五種動物,五禽戲即是通過模仿這五者的動作,達到健身強體的目的。而且深入淺出,既可以單練一禽之戲,也可以五禽都練!

可是,他們剛才並沒有說出來以五禽中的哪一禽為舞,會是哪一禽呢?

不過,當張居正打出第一式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

原來,這兩人心照不宣的這一禽,是「鹿」。

只見張居正輕輕仰起頭,兩手平放在胸前,如同初生的小鹿在打量著四周的一切,頗具萌態,讓人忍俊不禁。

朱翊鈞樂了,看著母后投射過來的目光,心裡有了底,於是笑著迎上前去:「母后,先生的這一禽是『鹿』。」

這一回,倒是輪到李太后驚詫了:「我兒如何對這五禽戲也有研究么?」

「哈哈哈!」皇帝開懷大笑起來,「母后,也是巧!那日聽大伴兒不經意間說起先生在高拱府前打五禽戲這事,孩兒當時就問大伴兒,這是不是一個特別高深的武學。結果大伴兒點點頭又搖搖頭。」

「當時孩兒就奇怪,大伴兒解釋說這是華佗所創,非常好學,五禽既可以合練,又可以單學,對於強身健體大有好處。但是學到後來,會發現此拳博大精深。五禽暗含哲理,既息息相關,又互克互制,非常高深。正所謂深入淺出,各取所需,即是如此!」

「嗯!」李太后點了點頭,「看來馮保已經從這看似簡單的拳法中讀出了大奧妙,正所謂『武』極者明大理,這與學『文』峰者悟大德是一個道理,真是文武之道,殊途同歸!」

皇帝笑了:「母后,剛才您要是把這番理論提出來,就這短短兩句話,肯定比孩兒說那一堆都要管用!哈哈哈!」

李太后也樂了,笑著攬住了他的肩頭。

其樂融融。

朱翊鈞笑著抬起頭,繼續看下去。

只見張居正此時打出了第二式,兩手輪番交替在前,腳步也隨之輕盈前行,頭微微探向前方,如同小鹿在林間歡快地奔跑,著實惟妙惟肖。

「妙妙妙!」朱翊鈞笑著與母后咬起了耳朵,「母后,看來先生還真不是只學了一些皮毛!只看這兩式,就知道他真是下了多年苦功了。這幾個動作大伴兒也交過孩兒,可孩兒總是學不好,他說有機會帶朕去西邊的『鹿苑』看看,一直也沒顧得上去,今日見了先生這些輕盈動作,真是比看真的梅花鹿還受啟發啊!」

李太后點頭微笑:「這就是了!照我這當媽的估計,太傅學這五禽戲時間可不短了,而且能如此惟妙惟肖,除了有高人指點,更應該在山林中仔細觀察過鹿的動作,才會如此神似。」

正說之間,張居正又已經打出了第三式。

只見他從嘴裡發出了「啾」的一聲鳴叫,腦袋不停地晃動著,腳步也越發輕快,時不時還把頭回過去張望一下,就象很多梅花鹿在相互競賽奔跑,而他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隻領頭鹿。

「好!」李太后帶頭鼓起掌來,偏殿里的宮女和太監們也一同鼓掌,著實是滿堂彩。

與此同時,一旁的馮保之舞也很眩目。

他仍然是作「蝙蝠之舞」,只不過這一次,他的飛舞並沒有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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