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生死反間滿轉舵

……

朱翊鈞又被母后支到了澡池裡,此刻正泡著,這回沒心思再去看那兩個美貌宮女了,腦子沒閑著,拚命想著如何才能解決這個打死不開口的「死間」。

人就是江湖,不管江湖多麼險惡,只要記住一點,人怎麼對我,我怎麼對人,也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他想起來了,當年三國時周瑜就是一個用間的高手,先是大肆宴請曹操派來刺探軍情的「間士」——也是自己的舊時好友蔣干,然後裝醉,故意將捏造的暗通信件露在外面讓其看到,蔣干迅速回到曹營後報知曹操,一下就殺掉了新降的兩個水軍統領蔡瑁和張允,讓曹營中無人可御水軍,從而導致赤壁大敗。

眼下的這幕情景很象,馮保好象現在對這名「間士」很擔心,說他是「死間」,用了各種刑具都打不開他的口,不如換個角度,反其道而行之,讓這個「間士」去高拱那邊當「反間」,「死間」沒準就「活」了!

對!「反間計」!這才是將計就計、以牙還牙的精髓!

想到這,他光著身子站起來,拔腿就往外走,身後的太監急忙又是披毛巾,又是穿衣服的,追追鬧鬧了出來,一直追到了後花園才把他的衣服全穿上。

他好象早就把路記好了,從後花園一拐,就已經來到了他們審「眼線」的偏殿!

剛邁進大門,正趕上劉一鳴正往外爬!

……

馮保眼睛尖,一眼就看見了少主「朱翊鈞」,天啊!這小祖宗怎麼跑這兒來了!

李貴妃也一抬眼就看到了兒子:「不好!鈞兒,你怎麼瞎跑到這兒來了!」

她急忙快走兩步,想伸手去擋住兒子的眼睛。

可是兒子卻一下用手擋開了她的手!然後,就象是小孩子玩尿泥丸一樣,他蹲下身來,全神貫注地看著這個「間士」的瞳孔。

「皇上,救我,救我!」劉一鳴抱住了他的腿求饒!

「賊子,找死!」看見這個「間士」居然敢觸碰到少主,馮保吃了一驚!他猛一抬手,旁邊三寶的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手裡,然後右手向前一指,劍尖已經指在了劉一鳴的鼻尖上,左手卻伸直了,是一個掌刀的動作。雙手無論哪只,只要輕輕一動,就能隨時要了這個「間士」的小命。

這個時候,讓人想不到的是,朱翊鈞居然伸出手指,用拇指的指甲蓋彈了彈馮保的劍尖,發出清脆的聲音。

馮保吃不準少主的想法,向外移開了寶劍。

少主年輕雖輕,卻一點畏懼感都沒有,他用手一指劉一鳴的眼睛:「救你?可以!不過,有一個要求,你幫我去那邊當眼線,也是就反間,好不好?」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邪乎乎地說了這麼一句。

這行得通么?

這顯然行得通啊!李貴妃連續兩天的發問,明顯已經讓劉一鳴陷入了糾結之中,而讓他最糾結的,肯定是「忠孝」不能兩全!

論忠,他的終極目的,肯定是效忠於聖上和太后,這比天還大!

論孝,則是他唯一擔心的!他只要一開口,一家老小就全沒命了,這就是高拱捏著他的死穴!

但是,如果讓他去當「反間」,「孝」就沒有問題!

到現在為止,高拱也沒有發現他的「間士」已經被抓,如果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劉一鳴回去,他肯定察覺不到。

更關鍵的是,劉一鳴如果同意當「反間」,他的出路只有完全替皇上賣命,把高拱扳倒,才有可能把他的死穴解開——救出他的全家老小!

這還真是完全可行!攻心者,上上之策!殺人不如誅心啊!

李貴妃一下笑了,這小祖宗,他是怎麼想出來的啊!

馮保卻是真的明白少主想出這一招的由來,通過昨天給太傅寫的「將計就計」,就能夠猜出來個大概。只是,不知道他腦袋瓜里裝著多少奇思妙想,一下就想到「反間」這一招來!

馮保當下把劍一撤,翻身就跪:「我主聖明!」他這一跪,在場的除了李貴妃也都跪下了。大家一下都被這個小皇帝給折服了:「吾皇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翊鈞一抬眼,怎麼這些人一下全跪下了啊!

「間士」劉一鳴顯然也認可了皇帝的這個辦法,也一個勁兒地磕頭:「我願意去當『反間』!謝皇上點撥,臣也是舉人及第出身,後不得意,入了宮門,又被高拱以家人性命脅迫,作了內應,承蒙皇上不棄,定將以此身心報答皇恩,願扳倒高拱,救出家人,盡得孝心,如此心有二,臣定將以一死謝陛下!」

朱翊鈞一招手:「你們忙吧,小爺繼續玩去啦!」

馮保現在有點兒後悔把這劉一鳴打得太慘了,要想恢複元氣,怎麼也得歇個十天半月的。現在讓他馬上回去當「反間」,是不可能了。

馮保悄悄在李貴妃旁邊耳語了幾句,見她點點頭表示首肯,急忙叫過來旁邊一位太監:「傳李貴妃口諭,請御醫王濟世來!注意嚴守機密!」那位太監很快去了。

安排完了,騰出手來的馮保對著李貴妃一躬身:「謝主子體諒!有王太醫相助,相信十天左右,劉一鳴就能復原。再派他回去找高拱復命,就可成為『反間』,神不知鬼不覺的,探知高拱老兒機密!」

李貴妃又點了點頭:「鈞兒提的這個反間計確實高明,現在要抓緊尋覓這個『反間』的親屬,暗地裡保護控制他們,要不然,這個『反間』會再次變節!」

話一說完,她就上花園裡找兒子玩去了。

馮保不敢怠慢,趕緊把王三寶叫過來,詳細詢問情況。

三寶和盤托出:「這個劉一鳴應該沒有說假話,我們查了他的底,是嘉靖四十三年的舉人,而且我檢查過他的下身,確實是後來凈身的。」

聽到這兒,馮保終於輕鬆了一些,繼續指示三寶:「要防止他再變,確實為我們所用。此外,對外宣稱他有緊急公幹,被派到湖廣秘訪,查糾大臣家屬枉法問題。」

全部處理完了,馮保才來到花園裡。這時候,一個太監忽然拿著一個小竹筒來到旁邊:「太傅急件!」

這一定是張居正的回覆!馮保原來給他的字條里,除了告知皇帝「將計就計」的旨意外,還順便問了一句如何處理劉一鳴這個「死間」?

這個紙條,一定是他回答處理「死間」提問的!

打開字紙,只有兩字:「反間」。馮保一下驚呆了,沒想到,少主竟然想在了太傅的前面!

走近花園裡,看見朱翊鈞在和一個小太監頂牛角力,李貴妃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馮保不禁心生一絲懼意:「這個年少的皇帝,將來一定是個像太祖朱元璋那樣的狠角色!」

……

這天一早,太傅張居正按照上課時間一大早來到東宮,擔心少主還沒起床。

沒想到的是,少主早已經穿束整齊在書房等著他了!

他剛要對著少主下跪,少主卻主動上前一把將他扶起:「太傅免禮,弟子以後還要向老師多多求教!請老師今天給我講講《三十六計》吧!」

張居正笑了:「少主太謙虛了!自從先帝走後,少主這幾天的表現,已經可以用刮目相看來形容。很多事情的深謀遠慮的程度,比臣要強得很多。古人說後生可畏,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少主要聽《三十六計》,不知道少主覺得這所有計策當中,哪一計最好呢?」

朱翊鈞端正了臉色,扶著他一同坐下來:「很多人都認為最後一計『走為上策』應該是最好的計策,但我並不這麼看。」

「哦?請少主賜教!」

少主果斷沒有客氣,直截了當:「要從技術層面上來說,應該是借刀殺人最厲害,不用自己動手,殺人於無形。要論系統流派,應該是連環計最厲害,環環相扣,牽一髮而動全身。」

張居正輕捊著鬍鬚,微笑著點頭,卻是沒說話。

朱翊鈞一愣,看到了他眼裡閃爍的光芒:「太傅,我說得不對么?」

太傅站起身來,在書房中找了一本《三十六計》,打開了第一頁,放在少主的面前。

「看來少主對《三十六計》的理解,已經非常深刻了,對每一計都有非常準確的研究。去仔細研究每一計的區別,用一個簡單的字總結,就是『分』,那麼少主可以換個角度想想,除了『分』,是不是還是應該有『合』?」

少主好象一下聽明白了,爽直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太傅說的是融會貫通吧?」

「對,微臣不才,但我認為,三十六計的最終計謀是它首頁上的那句總綱:六六三十六,數中有術,術中有數。陰陽燮理,機在其中。機不可設,設則不中。也就是說,三十六計之根本,是活學活用,計由心生,卻不盲從,即是無計。」

「無計!」如同醍醐灌頂一般,朱翊鈞頓時領悟了,就這兩天的所看所學,比看一個月的兵書還要管用。

兵法謀略,重在歷練,學在書本,練在實戰。

看來這次對付高拱真是一次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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