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贈我以瓊琚,還君以明珠 第160章 收徒

解決了路上的那些倭寇,李景行心知對方此次收了挫萬萬不會再頂著旁人的目光派人來了——他這次遇上倭寇可以說是巧合,若是再來一次稍微知事的人都要覺得奇怪了。

事事都在掌握之中,唯一叫李景行覺得意外的反倒是劉大姐。

大概是親眼見了所有的親人一夕離世,劉大姐哭了一場之後便跑到沈採薇的面前。

「夫人當初說過自己會醫術,不知可否教我?」劉大姐有著莊戶人家特有的黑胖面龐和壯實身材,只是經歷了倭寇那麼些事,她的面上反倒更顯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堅毅之色。

沈採薇猶豫了一下:「我對醫術不過是略知而已,遠還不到可以稱師的地步。若教導旁人怕也不過是誤人子弟……」她緩了緩,還是道,「你年紀還小,還是要和親人在一起才是。你若願意,我這就讓人送你去你舅舅家。」

劉大姐卻還是跪在那裡,鄭重其事的磕了個頭,聲音堅定:「還請夫人教我。」她是個老實人,磕頭也是實在,只磕了一下,額上便有紅印。

沈採薇雖不是路上見個孩子就撿走的聖母但到底曾經和劉大姐共處地窖又眼見著她小小年紀痛失所有的親人,聯想起前世孤兒出生的自己,難得的起了一點柔軟的情緒。她想了想,抿抿唇,親自伸手扶起劉大姐:「你自己還是個孩子,若真有此想法,還需先和舅家商量一二。」

劉大姐呆了呆,隨即便反應過來沈採薇這事暗許的意思,她眼睛亮了亮,便跟著上來帶她去舅家的侍衛走了。

李景行還真沒想到會忽然多出這麼個小電燈泡,不由蹙了蹙眉:「怎好隨便收人在身邊?」

沈採薇隨手拿了一本自己從京裡帶來的醫書,翻了翻:「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家的地窖才讓我躲過一劫,總也算是緣分一場。」她語聲微微頓了頓,隨即便接著打趣似的道,「再說,我亦是有心在醫術上專研一二,有個老實的小徒弟也不錯。」

李景行聞言倒是怔了一下,抬眼去看沈採薇:「我還以為你更喜歡撫琴看書。」雖然沈採薇曾經在和賀先生處學過許多,但是依著沈採薇一貫的脾性,日常生活反倒是看書撫琴練字來得多。

沈採薇倒是十分鎮定的回看他,語氣平穩:「我是喜歡撫琴看書,但是我現在發現,醫術反倒更加有用。你若願意,日後你在前線征戰,我便可在後方照顧傷者。」撫琴看書不過是陶冶性情,可是醫術卻可以治病救人。

李景行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見她神色鄭重非是說笑,心中微微一動忽而笑了起來:「也好……」他伸手把沈採薇拉到自己邊上,一本正經的道,「不過現在你自己都還是個傷者,要先給你的傷口上一上藥才是。」

沈採薇:(⊙o⊙)哦。

沈採薇的肌膚因為美人鏡的緣故早就已經變得分外的柔嫩白皙,這回又摔又蹭,不僅許多地方破了皮甚至還有許多淤青。那麼一些的淤青就顯在沈採薇欺霜曬雪的肌膚上,叫看見了的旁人忍不住心上旖旎。

李景行特意取了雪膚祛瘀的膏藥,一點一點的在沈採薇的傷處揉開,膏藥清涼但他語氣輕緩之中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火氣:「等你傷好了,咱們再談些其他事……」

他和沈採薇的洞房一直耽擱著,直到現在都還沒成呢。

沈採薇一眼就能望見他面上的神色,不由的垂下眼,又長又卷的眼睫輕輕的落下來,正好遮住了眼中的各色情緒,白玉似的面頰微微顯出一點紅色來,既不反駁也不應聲。

大概是李景行上藥上得太勤奮又或者是美人鏡洗凝脂的功能太強大,等到了松江的時候,沈採薇渾身上下已經不見半邊傷口,嬌嫩鮮妍的一如剛剛冒出水的蓮花。

趁著上藥吃了不少豆腐的李景行頗有些遺憾收了手,明面上卻也只能端出清風明月一般的君子臉,扶著沈採薇一起下了船。

沈採薇到底是女眷,小心的帶了帷帽,稍稍落後一步,正好讓李景行的身形把自己遮去大半。

知府顏步清特意帶了人來接風,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景行,不由朗聲一笑:「我早就說過『江山代有才人出』,能夠再見世侄,倒是叫人驚喜。」

他口上叫著「世侄」,顯是要向旁人表明自己和李景行兩人之間關係融洽,頗有淵源。通俗易懂一點來說,就是對別人表示自己要「罩著」李景行。

李景行自然是不回推卻這番好意,禮了禮,順著話音道:「倒是有勞世伯來接。」

顏步清見對方這般上道,喜色更顯,爽朗的伸了伸手:「這雖不是你第一回來松江但到底身份不同又隔了許多年,一頓接風宴是少不了的。我令人在望江樓擺了酒,不知你可賞臉?」

李景行拱了拱手:「世伯好意,小侄恭敬不如從命。」他應下之後倒是替沈採薇告了個假,「路上有些耽擱,倒是累得家眷辛勞,我自去赴宴就好,不若讓她們先回去整頓一二。」

顏步清自是知道李景行和沈二娘的親事,暗暗看了眼,倒是覺著李景行體貼太過。不過,他也不是那等拘禮之人,哈哈一笑:「合該如此,儘管歇一歇就好了,只是明日我家府上有宴,可不能再缺席。」

沈採薇上前禮了禮,溫聲細語道:「世伯體諒,明日宴上必不敢缺席。」無論如何,她如今的身份都是李景行的妻子,某一方面也代表了李景行,自然避免不了和那些夫人稍作應酬。

正好已經有馬車備好,沈採薇對著諸人告辭之後方才領著一眾女眷上了馬車,劉大姐如今起了大名叫做劉念——取的是留念當初之事的意思,因為與沈採薇有半師之誼也跟著上了馬車。

等馬車走了,李景行方才抬了抬手,示意下面的人把帶在船上的那些倭寇頭顱拿上來。他溫文有禮的看著顏步清,口上淡淡的道:「路上遇到了倭寇,多虧吳大人照顧送了幾個護衛,倒是有驚無險。只是這些人頭卻還需大人清點。」

那跟在李景行身後的侍衛從後面的人手上接了個袋子,應聲往外一倒,果然是一顆顆倭寇的頭顱,好些還梳著倭國武士才有的兵髮髻。

倭寇這些年在江南橫行,燒殺擄掠,無所不做。大越海軍一對上素來都是敗多勝少,那些民間百姓聽著倭寇二字都是又恨又怕,官府更是頭疼不已。李景行此時輕描淡寫的讓人丟了這些倭寇頭顱,在場不知情的眾人都吃了一驚。

顏步清比旁的人有心些,不由得側目多看了幾眼——那些頭顱雖只是放了一二日又照著李景行的吩咐妥當安放但就這麼丟在碼頭上還是有幾分可怖的猙獰,凝固的血跡在地上擦出一點暗紅的顏色來。其中一個頭顱的眼角稍稍上翹,正對上顏步清的目光,本就是個文官的顏步清本不由心生嘔意,他不自覺的從袖中取出帕子掩了掩嘴角,面上的笑容也顯得蒼白起來,只是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世侄當真是稱得上一句『後生可畏』。」

李景行謙虛的推辭了一下,便十分寬心的隨著顏步清等人去望江樓赴宴。他心知自己這回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是燒好了,日後的那些事也好做多了。且他心裡早有計較,之前活捉的那個倭寇小頭目至今還是令人綁了看好,來日審問。

另一頭,車簾放下了,沈採薇才悄悄的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全然不見適才端莊有禮的模樣。她也知道這次是難得回來一回,只是一眼望去卻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意興闌珊,身心皆累。好在李家別院那邊早就已經令人提前打掃過了,沈採薇等人一回去就能好好歇著了。

沈採薇自收了劉念這麼個好徒弟,倒是頗有些做師長的自覺,只可惜大越沒有義務教育,劉念本人認得的字都沒有幾個。沈採薇只得先教她認字——至少要讓她自己學會看醫書才行,哪怕是現代都有許多學者學習因為以求看那些還未來得及翻譯的學術巨著。

好在劉念自己也爭氣,她少時經了大事,性情方面便顯得沉穩堅韌了許多,無論是看書習字都十分認真,加上沈採薇日常教她辨認各種藥材,無論是模樣還是舉止都越發沉靜起來,哪怕是此時上了馬車都還是捧著一本圖文簡略的草藥集認真看著。

沈採薇既然得閑,便隨手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劉念。

正在看書的劉念接了茶,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該給先生奉茶才是。」她的臉上不由有些紅,看上去黑紅黑紅。

沈採薇擺擺手:「這裡只有你我兩個,不必在意這個。」

李家別府離得雖遠了些,但馬車也是很快,沈採薇現今累了一路見著那些殷勤迎人的僕人倒也沒多話,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徑直回了房,只等著早些歇息,萬事都等明天再說——她雖不至於暈船可是這一路倒也頗不安穩,提著一顆心,自是比不上府上安穩舒適。

進了房,沈採薇由著綠衣等人服侍著沐浴完了便放下了床帳子,自個躺倒榻上去睡了。

她睡得香甜卻不知道李景行宴上又另有一番事故。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