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贈我以瓊琚,還君以明珠 第144章 碧螺春

其實,沈採薇這時候還真沒有什麼時間彈琴(情)說哀(愛)——她正趕著去嚴氏那裡看賬。她原是打算著今日把信送去,明日正好休息,可以陪著李景行在園子里走一走,說一說話。哪裡知道,李景行一見著信就跑來了。

沈採薇瞧著他,不知怎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又軟又酸。

沈采蘅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來迴轉了轉,嘴角一揚,往外走了幾步,口上道:「你們先說會兒話,我先去二伯母那裡。」

沈採薇忍著臉紅小步走了下了,只得說實話:「其實,我說的『明日』就是明日。」

這話有些饒舌,但是李景行卻是立刻就聽懂了。他面上笑意不變,輕聲道:「我明日再來也是好的。」

李景行讀了這麼久的兵書,自是知道以退為進的道理——他這般好說話倒是叫沈採薇又心軟起來。沈採薇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邊上故意避開的沈采蘅和幾個丫頭,忽然拉起李景行的手,湊到他耳邊悄聲道:「你要不先去三叔那裡呆一會兒?等等我就回來。」

她難得有這般親近的模樣,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是小松鼠把自己的松果悄悄藏起來不叫人瞧見。李景行一雙眼睛亮亮的,心情也越發好了。他唇角彎了彎,聲音也不自覺的軟了下去:「嗯,我等你。」

沈採薇臉紅了紅,把手拉了回來,低了頭:「嗯,我很快就回來了。」她說完話,快步往外走了幾步,然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廊下的李景行,雙目相對,都覺得有些心跳。沈採薇不敢再耽擱,連忙轉頭小步跑走了——未婚夫長得這麼國色天香,簡直是天大的考驗。

沈採薇跑得有些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本就打算等她的沈采蘅。

沈采蘅因著顏五的事情平日里沒少被沈採薇調笑,這會兒不由笑盈盈的把沈採薇從上往下打量了一番,口上嘖嘖道:「還是李大哥好,一大早的就趕到院子里等二姐姐了。這都還沒說幾句話呢就被丟下了,真可憐……」

沈採薇面上有些跑出來的紅暈,樣子卻是十分從容:「你家顏五今日也要來呢。」

彼此彼此,大哥還是不要說二哥了。

沈采蘅被抓著軟肋,只得嘟嘟嘴,拉了沈採薇手加快步子——她也趕著要把今日的賬本看完去見顏五,可不能耽擱了。

嚴氏一貫早起,這會兒剛剛用過早膳,叫人沏了一杯碧螺春慢慢的喝著。她見了沈採薇和沈采蘅便笑了起來:「今日倒是來得早,你們四妹妹還沒到呢。」

沈採薇睜著眼睛說瞎話:「知道太太起得早,我們這是想著要早些來陪太太呢。」

誰人不喜歡聽好話?嚴氏雖知道沈採薇這話並沒有多少真卻還是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就是嘴甜。」說著就叫人沏茶上來,口上道,「今兒我這正好今年的新茶,你們且嘗嘗。」

沈采蘅眨眨眼,雙頰上的梨渦淺淺的:「二伯母好偏心。我這茶不會還是沾了二姐姐的光吧?」

嚴氏被她這怪模樣逗得一笑,用帕子掩著唇:「還真是!要只有你一個,哪裡用沏好茶?你這丫頭和四娘一樣,喝茶就跟喝水似的,平白糟蹋了我的好茶。」

被嚴氏暗暗褒獎了一番的沈採薇忍不住有些心虛——雖然經過這麼些年的磨練,她已經略略能夠和人說一點兒茶經了,但本質上她還是沈采蘅那樣喝茶和喝水似的吃貨。

因為心虛,她很是認真的抿了一口丫頭端上來的茶,笑著道:「是今年的新茶呢。」

嚴氏讚許的看了她一眼,見著兩個姑娘都捧著茶杯喝得舒心,便又叫了管家婆子把賬本拿上來給她們:「你們且看看,這是我們莊子、鋪子上的賬,都有些小問題。你們且看看,有不懂的說出來便是了。」

似她們這樣的姑娘,嫁妝自然不可能全是金銀珠寶一類,肯定是有些類似於莊子、店鋪一類的不動產。這些東西不用親自去管卻也需要多看看賬本,好叫底下的人多提點兒心不至於坑了自己。所以,第一要緊的就是要會看賬本,至少能看出旁人做得假賬,不叫人騙了去。

沈採薇和沈采蘅心裡都趕著要回去,接了賬本就看起來,倒是難得的專心致志。

嚴氏瞧了她們一眼,心裡放鬆了些,只是想著還沒來的女兒便又叫了邊上的嬤嬤來:「去四娘那裡看看,可是起了?二娘和三娘都已經到了,她這個做妹妹的怎好這樣偷懶。」

那嬤嬤應了一聲,就吩咐了小丫頭去看看。過了一會兒,那嬤嬤才滿臉喜氣的湊到嚴氏耳邊道:「太太,大喜事呢,四姑娘的葵水來了。」

來了葵水,才算是大姑娘,葵水這東西屬於來了要煩,不來又急的存在。嚴氏算過時間也知道大概就是這麼幾年,這會兒聽到這個,再忍不住了,連連道:「既是如此,叫她好好在房裡歇著就好了,不必過來了。」說著又道,「廚房哪裡燉些紅棗烏雞湯送過去,她小姑娘家的,身子又弱,正好要補一補呢。」

嚴氏只得這麼一個女兒,疼得不得了,一件件的交代下去,自個兒就先坐不住了。她想了想,便轉頭問了沈採薇和沈采蘅:「你們看了這麼一會兒,可是看出什麼了。」

沈採薇看賬本就和看書似的,先是囫圇吞棗似的翻一遍,再一點一點的從細處看。故而,前後一對照,她到還能夠所出一二個疑點,用手指了指賬本,徐徐道:「這莊子前頭的賬目倒也還算是整齊,可到了後頭,就常常有些旁的支出了。常有些佃農借款或是欠租,金額倒是越積越多,叫人不得不疑。」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這田租也有些怪,按理說是要漲一些或是降一些的,萬沒有一成不變的道理。可這賬上,除了前些年漲過一二次,後頭就再沒有變過了。說不得就是管事做了假賬,中飽私囊了。」

嚴氏本也不過是隨口一問,想著早些結束去瞧瞧女兒,她還真沒想到沈採薇能說出這麼一些來。她看著沈採薇的目光不由變了變,似有些深意,好一會兒才端著茶盞綴了口茶,懶懶笑道:「倒是不成想,咱們家二娘倒是能幹,這麼一會兒功夫竟是能夠看出這麼多。」

沈採薇連忙端出羞澀靦腆的模樣:「不過是用心了些罷了,再說,我這不是正和太太學嘛……」她眨眨眼,一副孺慕模樣。

嚴氏心裡挺不自在的,實在受不得她這故作親近的模樣,連忙轉了目光去看沈采蘅,問道:「三娘呢?」

沈采蘅在這上頭本就沒什麼天賦又不似沈採薇一般能夠真的靜下心來認真看,她一見著賬本,腦子就和漿糊似的一團亂。裴氏自個兒就是這個模樣,對著女兒早就沒有太大的指望,只想著日後陪嫁幾個會看賬的過去就好了。

沈采蘅手上翻了幾頁,這才小聲試探的道:「我看這布莊的生意倒是不錯,年年都有結餘,就是扣了稅之後不怎麼多……」她來回看了看嚴氏和沈採薇,這才大著膽子接著道,「就是我記得聽裴家姑娘說過,前些年京里流行織金衣裳,我瞧了一下,莊子上頭的進出倒是沒什麼變……」

嚴氏含笑點了點頭:「是這個理,這布莊的掌柜雖是老實肯干卻不是個會應變的,賺不了什麼大錢卻也不會虧太多。至於採薇那個莊子,那個管事就是個刁滑、欺上瞞下的,不僅自己私底下漲了田租,還偷偷做了假賬扣下銀錢。」

嚴氏想著要早些去瞧女兒,乾脆就把話說明白了:「這布莊的掌柜,成不了什麼大事卻也壞不了什麼事。那個庄頭管事卻不一樣,若真是縱容太過,等莊子上出了事,還得連累到你身上。」

嚴氏這般說著,下頭的沈採薇和沈采蘅都是若有所思。

沈采蘅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了,用人就是要用老實人,雖然不太能幹但至少不會壞事。」

沈採薇接著道:「也不一定,若是把那掌柜放到莊子上,人善被人欺,說不得就壓不住下頭的佃農了。其實,就和物盡其用一般,人也是要盡量安放到合適的位置上才好。似掌柜那樣的可以放到一些安穩的店鋪里去看著,主家心裡放心;似庄頭這樣的,倒是精明能幹,若不打發了就要常常看賬,敲打他。」

嚴氏倒是真想不到沈採薇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怔了怔,便擱下茶盞笑道:「你們姐妹倒是各有見解。」這樣的事本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她自己也不能說自己就是對的,微微頷首便道,「今日就到這兒吧,你們把賬本帶回去再看看。其他的明日再說。」

沈采蘅早就想著出門了,聞言連忙笑道:「嗯,我回去一定認真看。」

沈採薇亦是點了點頭:「太太放心好了。」

嚴氏多少知道她們兩個今日要去見未婚夫,忍不住打趣道:「趁這時候還早,回房換身衣服,今日正好可以和人商量一下下月的賞荷宴上要帶的絡子樣式。」

汝陽王府的賞荷宴也分男客和女客,許多未婚男女都可趁著這機會見一見面,未婚男女腰間配的都是普通蓮花樣式的,似沈採薇和沈采蘅這樣的定了親的則是需要戴並蒂蓮模樣的,好叫人知道這是已經成了雙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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