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折堂前花,暮朝白玉京 第111章

大概是因為這一次的試探中沈採薇的表現勉強叫徐輕舟滿意了,徐輕舟對她不免寬鬆了許多,雖然依舊不讓她出門也不往屋裡弄危險性的東西,但他倒是終於鬆了口把沈採薇之前隨身帶著的東西還了她。

沈採薇知道徐輕舟生性多疑,故意把拿回來的那幾樣東西拿出來又給他看了一遍。

「我的梳子、胭脂、荷包、香袋……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就是自己做的,用慣了而已。」她知道徐輕舟必是已經看過一遍了,還把自己的小鏡子給沒收了,所以索性把香袋也拆開了給他看,「這裡面是我曬好的乾花瓣,你要不放心就拿去好了。」

那香袋香氣淡淡的,倒是好聞的很,只是裡頭的乾花瓣零零碎碎,顯是用特殊的方子做出來的。徐輕舟之前也掃過幾眼,此時見著沈採薇要把事情撇乾淨的模樣不由一笑,上來抓著她一縷頭髮玩一玩:「這是做什麼?我既然把東西還給你了,自然是相信你的。」

他伸手撫了撫沈採薇的長髮,慢慢的把頭湊上去,可以壓低了的聲音裡面帶著一種挑逗一般的笑意,沙啞啞的就和細沙磨過一般,輕輕的道:「其實,你身上不戴香袋,也香得很呢……」

沈採薇簡直受不了!這就和收拾廚房的時候看到蟑螂,對方還得寸進尺的飛到你身上一樣,不嚇死也噁心死了!她不由得伸手把他推開了些,不自在的轉開話題道:「你上回喝的是什麼酒,我聞得味道怪香的,把我的酒癮都勾起來了。」

徐輕舟抿唇一笑,長眉慢慢的挑了起來:「是女兒紅呢。」他略帶深意的看了沈採薇一眼,眼睛裡彷彿還帶著小勾子,「過去嫁女的時候,一般人家就拿這酒來招待客人呢。」

沈採薇扭過頭去,冷淡道:「我想喝點酒,行嗎?」

徐輕舟垂眸看著她,語氣依舊是不為所動的溫柔:「若是交杯酒,倒是可以試一試。」

沈採薇實在忍不住了,乾脆拿起床上的緞面枕頭砸過去,恨聲罵道:「不要臉!」

看著沈採薇這模樣,徐輕舟反倒放心了些。他毫不費力的接了那枕頭放回床上,彎腰湊上去和沈採薇說話,哄孩子似的輕聲細語:「好啦,不要鬧了,你要喝,我讓他們弄一些來就好了。」

沈採薇咬咬唇,小聲道:「我要喝熱酒。」

徐輕舟見著她這模樣,心中就像是羽毛掠過一樣的痒痒,眼裡都含了一點兒的笑意:「隨你喜歡就好……」他看著坐在床上的沈採薇,目光在她如同桃花一般鮮妍嬌嫩的面上一掠而過,聲音不自覺的軟了下去,「採薇,只要你聽話,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沈採薇抬眼去看他,一字一句的道:「我想回家。」

「只有這個不行。好姑娘要懂事些才好。」徐輕舟淡淡一笑,然後便起身到外邊去拿酒。

沈採薇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連忙從適才拿到手的荷包裡面取出幾片花瓣來,用上回得來的碎瓷片搗鼓成粉末。

沈採薇做的匆匆忙忙,零零碎碎也只得了那麼一點兒。她不敢再耽擱——要是徐輕舟回來看見就完蛋了,連忙把那些粉末弄到指甲上,然後又把桌子上的碎花瓣和瓷片收拾乾淨。

然後,她才重新坐回床上,拿了一本書裝模作樣的翻看著。

她前些日子已經特意叫人把自己的十根指頭全染了鳳仙花汁,十根如同美玉雕成的長指纖細修長,只有上頭的指甲彷彿染了血似的紅艷艷的,自是看不分明。

果然,過不了一會兒,徐輕舟就端了熱酒來,親自倒了杯酒遞給她:「來嘗嘗?」

沈採薇壓抑著自己撲撲亂跳的心臟,抿了一口酒,然後故作無意地問道:「你不喝嗎?」

徐輕舟挑眉看她,唇角微微揚起,似有深意:「要不你給我倒一杯?」

沈採薇咬咬唇,做出氣惱的模樣,面頰就像是初春嬌嫩的桃花似的微微有些紅:「你沒手不成?!」她說歸說卻還是從床上起來倒了一杯酒遞給徐輕舟。

徐輕舟就坐在床邊,目光不離的看著沈採薇,眼見著她端了酒來便漫不經心的接了過來,眼中神色莫名:「今天這樣聽話,真是要和我喝交杯酒?」

沈採薇雖是低著頭,眼角餘光卻是緊緊盯著那杯酒。她面上雖不顯,心卻跳的厲害,正要開口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氛圍便被徐輕舟伸出手一把拉了過去。

徐輕舟伸手半摟著沈採薇,低頭抿了口她酒杯里的酒,然後又把自己手上那杯酒遞到她的嘴邊,當真作了一個喝交杯酒的姿態。

「怎麼,不喝了?」徐輕舟緩緩的蹙了蹙眉,唇角的弧線顯得有些冷。

沈採薇知道,他這是疑心起了。

她勉強一笑,也學著徐輕舟的樣子低頭抿了一口遞到自己嘴邊的酒水,然後才抬眼去看徐輕舟。

徐輕舟這才放鬆下來,看著沈採薇指尖的那一點兒酒嘖,便低頭吻上去,聲音粘稠的如同被擰成血色的花汁:「這樣喝的酒才甜呢……」

他模模糊糊的說了這麼一句,忽而聲音頓住了,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

沈採薇一動不動,等了一會兒,然後才悄悄的退了徐輕舟一把。徐輕舟摟得緊,一下推不動,而且他口中忽而發出了模糊的笑聲,只是舌頭彷彿也僵硬了,笑聲怪怪的,盪在這個空蕩安靜的房間里,說不出的詭異和可怕。

沈採薇一狠心,用力推開他,徐輕舟連著坐著的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她這才鬆了口氣,把口裡含著的酒全都吐了出來——她適才在兩杯酒里全都下了葯。

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之中有記載:八月采此花,七月采火麻子花,陰乾等分為末,熱酒調服三錢,少頃昏昏如醉,割瘡灸火,宜先服此,則不覺其苦也。

「此花」指的就是曼陀羅。

這東西差不多就相當於麻醉藥或是蒙汗藥,配合熱酒服用最佳。君不見,《水滸》裡面孫二娘要做人肉包子還要先拿加了蒙汗藥的酒水迷倒人先。

沈採薇先泄憤似的踢了徐輕舟幾下,然後便準備在徐輕舟身上尋些令牌什麼的——這些日子,她早就發現這裡戒備森嚴,出入都要身份令牌。

沈採薇摸了半天,一連著摸出了一大串的令牌,還有她的早就「失蹤」了的玉佩。疑惑的念頭只是在心裡轉了轉,沈採薇立刻就猜到了這是徐輕舟半路從鄭午娘那些人手上截胡來的。她一想到這人竟然這樣早就盯上自己了,既是氣惱又是噁心,不由得又起來用腳踢了徐輕舟幾下。徐輕舟昏昏沉沉,先時還傻笑了一會兒,這時候早就昏昏如醉,不知世事。

沈採薇到底也知道這時候是逃跑要緊,心裡雖氣得很倒也不敢耽擱,手上拿著那一串的令牌一個個的看起來。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名頭,心裡擔心這曼陀羅的藥效,索性就拿著那一串的令牌去外邊碰碰運氣。

她走到門邊,忽而想起什麼,心中一動,忍不住走回去,拿起那碎瓷片湊近徐輕舟。

這人乃是倭寇背後的大頭目,若是他死了,那……

她拿著碎瓷片在脖頸處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拿著瓷片要往徐輕舟的眼睛上刺去,忽而聽到外邊的推門聲。

沈採薇本就是心理鬥爭的厲害,嚇得一時拿不住那碎瓷片,等她反應過來了,才手腳利落的把瓷片按在徐輕舟的脖頸處,想要先把來人威脅住。

只是,來的卻不是別人,而是李景行。

沈採薇心驚膽戰了大半天,這時候終於見著一個熟人,心跳了一下,手一軟,瓷片就掉到了地上。

她適才還有些殺伐決斷的模樣,這時候卻覺得自己委屈的很,也不管地上的徐輕舟和瓷片了,連忙站起身來往李景行那邊撲去,眼淚一滾就掉了下來,委委屈屈的抱怨他:「你怎麼才來啊?」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一見著李景行,她就安心了許多,那抱怨的話也說得像是撒嬌似的。

李景行這一路上也是擔驚受怕,就怕沈採薇出了什麼事。他這時候見了安然無恙的沈採薇,心中既是安定又是激動,一句話也沒多說,伸手就把她給抱住了。

沈採薇這才稍稍回過神來,還要再問幾句家中的情況,就被李景行低頭吻住了唇。

說到底,李景行也不過是十多歲的半大少年。他這輩子頭一回喜歡上人,心心念念的,輾轉反側,不知費了多少心才把親事訂下。旁的人在他這年紀說不準就有通房丫頭了,只他一個跟和尚似的守身如玉,心裡只念著一個沈採薇。好不容等到心上人結業了,想著好歹能親近些,哪裡知道又碰上這樣的事。李景行本就是好強的性子,這一路上擔驚受怕,那負罪感和無力感早就把自己折磨得不行了——他心裡覺得都是因為自己沒用,明明知道徐輕舟的事,才叫沈採薇受了這樣的罪。

失而復得的狂喜,早就像是燒得熱烈的火,把他的理智全都燒沒了。

李景行本就沒有經驗,全憑一腔情意,不一會兒功夫,就把沈採薇吻得面紅耳赤。

沈採薇終於忍不住,把他推開了些,她眼睛濕潤的彷彿被溫溫的春水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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