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折堂前花,暮朝白玉京 第107章

好在裴氏的失態不過是一瞬的事情,場面上的幾句話說過了,一掩就過去了。

兩家說了一會兒閑話,文氏更是熱情的拉了沈採薇,林林總總的問了起來,如平日里喜歡做什麼、結業禮準備的如何了……

沈採薇此時已經靜下心來,恭恭敬敬的站在文氏面前。她是正經學過禮儀的,站在那裡身姿挺秀,從頭到肩再到腳皆是按著規矩來的,裙裾亦是不動分毫。只是從文氏的角度去看便覺得她脖頸挺秀,腰肢盈盈,身姿端美。此時沈採薇正微微低了些頭聽著文氏的問話,顯得禮貌而不失溫柔。

文氏見她回話的語調不急不緩、聲音婉轉溫柔一如落盤玉珠,規矩上頭亦是不差分毫,這時候才當真是起了幾分歡喜之情。所以,她一邊問話,一邊認真的打量起沈採薇。

因著天色正好,陽光正好從萬壽雕梅的木窗上面投過來,如同在空中灑了一點兒金粉似的,把整個空間都裝飾的富麗堂皇。沈採薇就站在文氏的前面,一身紅衣,便如一枝薔薇花,有一種生機勃勃、奪目耀眼的美麗。她的肌膚在淺金色的光暈里便如同雪堆玉砌一般地白皙清透,烏黑的眸子靈動得彷彿會說話,眸光便如水一般的盪開了。真真是叫人不得不起了驚艷之心。

文氏看著看著便垂了眼,一手握著沈採薇的手,一手拿了帕子掩住自己的唇,朗聲笑道:「竟是叫我一人唱了獨角戲,還請老夫人莫要介意才好。我這人就是嘴快,想到什麼就問什麼。見著二娘這樣討人喜歡的,更是恨不得上上下下全問一遍,心裡正是不知該如何疼才好呢。先前是怕你們誤會我嫌棄二娘,這才憋了好一會兒。」

裴氏聽了這話不免也跟著笑了笑:「哪裡會誤會?我早前在京里的時候也聽過你的脾氣,知道你是個直脾氣的,喜歡就是喜歡,必不會瞞著我們。二娘還有些孩子氣,遇上你,才是真的好運氣呢。」

文氏拿著帕子直笑,鳳眼裡面波光瀲灧,顯得分外明麗奪目,口上卻道:「哎哎,這話說的,我這麵皮也要紅了。」

裴氏和文氏都是在京里長大的,沈老夫人也在京中住過一段時日,幾人不免說起一些舊事雜聞,場面倒是和諧友愛的很。文氏有心要透些李家的事來,言語裡面不免談起一些李家的就是或是掌故。

沈採薇作為小輩,只需要端正的站在那裡,低著頭裝羞澀便好了。

沈老夫人和裴氏聽得津津有味,一會兒又叫添茶,見著沈採薇還站在跟前便道:「我們幾個說悶話,再沒有拘著你在屋裡的道理。你且去你三哥哥那兒玩會兒吧,他過些日子就要搬去書院,在你大伯那兒苦讀了,再要見又麻煩了。」

文氏聞言眼睛一轉,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汝窯杯盞,亦是跟著笑道:「很是,很是。」

沈採薇只得依禮退了下去,等她到了沈懷德的院子,見著「偷渡」過來的李景行,一下子就明白了沈老夫人和文氏的意思。

李景行雖是抱著來見妹子的美好願望來的卻也沒想到真能見著,眼見著一身紅衣的沈採薇俏生生的站在他跟前,不由得驚喜非常,心口砰砰的跳。所以,他再也綳不住那張風輕雲淡的臉,清俊的面上顯出些許笑意來:「是二娘來了。」

沈採薇跟著上前和他見了禮,有些不自在,只是抿著唇輕輕應了一聲:「景行哥哥。」剛剛才換了庚帖,現在就見著人,她真的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作為特大號電燈泡的沈懷德實在受不了這兩人膩膩歪歪的德行,雖是很想把李景行這個拐了自己妹妹的傢伙打出門去卻也知道對方乃是自己妹妹已經定下的未婚夫。他少見的憋了口氣,只得搖頭道:「你們兩個先坐,我去倒杯茶來。」

沈懷德十分大度的想著:這回可是為了自家妹妹才不和這小子計較的。他自家胸口憋了氣,一邊往外走,一邊打定主意等送走了人就抓了妹妹來練棋,既有助於妹妹的棋藝也能叫自己出口氣。

李景行去了一趟京城,想來也是憋得太久了,漲了不少膽子,看著沈懷德出了門後便上前來和沈採薇說話:「我從京裡帶了些東西來,正好要送二娘。」

沈採薇心裡鎮靜了些,這時候倒是起了一點兒好奇心,眨眨眼道:「可是京里的特產?」這樣一說又覺得茫茫然——話說京城有什麼特產嗎?

李景行眼中掠過一絲輕緩的笑意,很是大方的拿出一個月白色綉梅蘭竹菊的荷包遞給沈採薇:「給你。」

沈採薇不由得接過手墊了墊,裡頭裝了許多小顆粒——很輕,倒是不太像銀子或是銅錢。沈採薇不由得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李景行一時沒有應聲,反而是就勢輕輕的伸手握住她拿著荷包的手。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收攏起來的時候可以把沈採薇的手半包住,指尖溫熱得幾乎叫人升起一種觸電的錯覺。

沈採薇只覺得被他手指覆住的手部燙的很,雖是羞得想要縮回手,可是卻一時使不上力氣。彷彿,她整個人都被他抱住了,整顆心都跟著那溫度輕輕跳了跳,面上更是泛起流霞。

李景行烏黑的眸子認真的望著她,忽而勾唇一笑,長眉輕挑,聲音輕的就像是落在衣上的花香:「『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你猜是什麼?」

李清照的詩里有一句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說的乃是相思之情。

沈採薇並不願意和李景行在自家哥哥的屋子裡頭說這些,索性也不再問,縮回手,看也不看的就把荷包收起來了,轉口問道:「你這回回京,一路可是順利?」

男女之間,偶爾也如雙方對戰,互有往來。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沈採薇自覺自己要做的就是不叫他如意,亂了他的布局,以攻代守。最重要的是,她自覺自己年紀還小,還能多拖幾年呢。女孩子嘛,能端架子的時候總是不能叫對方太得意了。

把這小別重逢情景在心裡排練了無數遍的李景行心裡不由得嘆了口氣,但他本就是沉穩的性子,索性丟開那些小心思說起沿路趣事,倒是叫從未出過松江的沈採薇聽得眼睛發亮,不時追問。

李景行說到一半,然後才仿若無意的道:「話說起來,我在路上也見了徐家的商船,那樣子比起戰時的大船都不差了,怪不得是江南首富……」

沈採薇頓時會意過來,知道李景行話中另有深意,便抿了唇凝神聽他說話。

李景行抬起頭看了看沈採薇,聲音裡面帶著一種叫人不得不重視的鄭重:「你知道的,我和倭人有過接觸,知道一些他們的習性。我和那商船的管事見過一面,觀其言行,和倭人倒是頗有相通之處。」

沈採薇不由得出聲道:「你是說,徐家和倭寇……」她知道這話不好多說,只得止了話聲,只是拿眼看著李景行。她雖覺得詫異卻也知道以李景行的為人是斷斷不會拿這種事來玩笑的。

李景行彷彿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垂了眼輕聲道:「這事沒有證據倒也不好說。我之所以和你說這個,也是為了叫你提個心,若是可以,離那個徐公子遠一些。」

「我本就和他統共也沒見過幾次,哪裡說得上遠近?」沈採薇應了一句,隨即又若有所思的介面道,「話說起來,我去過幾次四香居買香料。那兒確是有許多外國的香料,很多東西認真想想怕都是外海走私來的。」

李景行手腳利落的給「疑似情敵」上了眼藥,心情好得很,口上卻是溫溫的叮囑道:「既是知道了,下回還是少去四香居的好。」

沈採薇點了點頭,心裡琢磨了一下也覺得是要離徐輕舟遠一些。這人給她的感覺也更怪,雖然第一回送了自己一串沉香手串,後來見面的時候更是救了自己一回,但她卻總也生不起好感,只覺得對方帶著面具似的。

倭寇的事倒也不好掛在嘴邊閑話,他們兩個點到即止的說完之後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好在兩人都是博覽群書的,天南地北倒是都能說上幾句,竟也很是得樂。等著沈懷德冷著一張臉來端茶送客,李景行這才不情不願的起身告辭。

沈採薇比較命苦,沒能順水摸魚的溜走,反是叫沈懷德抓到身邊擺了兩盤棋,等到了晚間用完了膳才被「寬宏大量」的沈懷德放了回去。

沈採薇回去後先是去裴氏那裡問安。裴氏用過了膳,此時正在屋裡和沈三爺說話。她見了沈採薇自然是免不了溫聲叮嚀了幾句,見她面有倦色便打發了她回去休息。

等著沈採薇回去了,裴氏不免拉著沈三爺抱怨:「採薇尋了這樣的好人家,我自是高興的。只是,看看採薇,再瞧瞧咱們女兒,我這心裡怎麼也不好過。」

沈三爺手上握著一卷書,翻了一頁書卷,只是淡淡一笑:「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你啊,就別操這個心了。」

裴氏蹙蹙眉,抬手拍了沈三爺的背,氣得不行道:「怎麼能不操心?看看李家,再看看顏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待沈採薇再親近但比起和自己一個模樣脾氣的親女兒到底還是不一樣的。沈採薇好了,她自然是高興,但對比一下自家女兒那叫人頭疼的婚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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