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折堂前花,暮朝白玉京 第98章

也許是因為已經把事情交給了沈懷德,沈採薇自己無事一身輕,接下來的日子閑得很,就在讀書練字、練習棋藝、幫忙管家等等的事情中度過了,這種充實並且歡快的日子差點又把記吃不記打的沈採薇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警惕心給弄沒了。

結果,沈老夫人的七十大壽那日卻發生了一件叫沈家全家波濤橫起的大事,便是連沈採薇都跟著遭了池魚之殃。

沈採薇記得很清楚,那一日正好是個晴天,微微的清風吹過一望無際的天空,萬里無雲,一樹桂花簌簌的落地,香氣散在了風裡。

家裡上下的人都早早忙開了,前院後院都是人來人往。

七十乃是整壽,本就是要大辦的。沈二爺算得上是貴人事忙,常年不著家,這一回自然也不過是派了人送些壽禮來。下面的孫輩裡頭,大房的大郎和二郎都已經去了京城,便是沈采蘩也已經在年初的時候嫁去宋家,他們都是一時趕不回來的,只得令人快馬先送了禮來也算是聊表孝心。這樣一來,沈家的人看著就少了一半,宋氏知道老人家到了這個歲數乃是最喜歡熱鬧的,故而故意多請了些人,把宴辦的熱熱鬧鬧的。

一大清早的,裴氏也很快的就把屋子裡頭的兩個姑娘給叫起來了。

因是一家姐妹又是一般的年紀,沈採薇和沈采蘅這一日的衣裙釵環皆是一樣的。她們穿著一樣的襖子和長裙,戴著的瓔珞金項圈也是一個樣式的,只是項圈裡頭掛的玉不太一樣——都是沈老夫人當年送的,沈採薇的是紅玉、沈采蘅的則是翡翠。

沈採薇和沈采蘅自然也是穿上了裴氏早就備好的海棠紅的綉粉藍牡丹花對襟長綢的襖子,下面配著的則是玫瑰紫的百褶裙,綉了一枝蘭花。燈光照下來,紅艷艷的綢面亮得出奇,大朵大朵的牡丹一叢叢的綉在上面,花團錦簇、鮮妍明艷,光彩流轉之間就把女孩嬌嫩的面頰都襯得明凈白皙,顏色奪人。

沈採薇只是梳了個有些左斜的彎月髻,烏黑的髮髻有支弧形的雲腳珍珠卷鬚簪,是用由小到大的白色南珠串聯而成的,壓在鴉羽一般的烏髮間,珠光盈盈,彷彿夜間灑落的一點月輝。髮髻側邊則是平翅的小鳳釵,雙翅展開,鳳尾下邊墜著用玉珠子串成的流蘇,搖晃的時候正好和耳邊的玉石銀杏葉耳墜互為映襯。

裴氏左右瞧著都很滿意,抿唇笑道:「你們都大了,看上去也都是大姑娘的模樣了。記得小時候,小時候這麼一打扮,可不就是年畫裡頭的兩個娃娃,可人疼的很。」

沈采蘅嘟嘟嘴,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便上來攀著裴氏的手撒嬌道:「難不成我大了,娘就不疼我了?」

裴氏一揚眉,瞧著她笑:「你這般叫人省心,跟個猴兒似的,我頭疼都來不及,哪裡疼得起來?」她眼角一瞥沈採薇,掩著唇一笑,「你二姐姐那樣的,才是叫人越來越疼呢。」

若不是心知裴氏為人沈採薇還真以為自己和裴氏有仇呢——這麼孜孜不倦的拉仇恨。不過話說到自己身上,沈採薇也只得隨大流的作出羞澀模樣,低聲應一句:「嬸嬸成日里就會拿我逗趣。」

沈采蘅自從對顏五有了心思,心裡每日琢磨這、琢磨那,竟也不再是那一點就著的性子,更是無師自通的能看得懂臉色。她看出裴氏在打趣,眼睛眨了眨,反是撲上去假哭道:「娘真討厭……」雖是哭的模樣,她卻一點也不專業,眼睛亮亮的,清明的沒有一點淚花。

裴氏對著女兒一顆心早就軟了一半,也不管是真哭假哭,這時候只管摟了她在懷裡,撫撫她的背,笑著道:「剛剛還說你是大姑娘呢,這麼還和我鬧上了。」

沈采蘅卻和扭股糖似的怎麼也不肯起來。

沈採薇在邊上拿了一塊桂花糕遞給沈采蘅,勸她道,「你且吃一點兒,早膳也沒見你吃多少,等會兒宴上吃多了又不好看。」

本來打算宴上大吃一頓的沈采蘅被沈採薇的話噎了一下,只得做出可憐的模樣,接過桂花糕吃了一小塊。

等沈采蘅吃了一大塊桂花糕,站在邊上等著的沈四郎沈懷景早就不耐煩了,看了看天色便上來去拉她:「快起來,再賴下去,就晚了。」

沈采蘅窩在裴氏的懷裡,轉頭給他做了個鬼臉。

這下子,連裴氏都笑開了,手掌不住的拍著女兒的背。

裴氏笑起來的時候,髮髻上的雙銜雞心墜金鳳釵上鳳翅跟著輕輕顫動,墜子亦是跟著晃動,真有幾分花枝亂顫的感覺。待得氣息靜了,她又伸手掛了掛女兒的鼻子,從丫頭手裡接了帕子替她擦了擦臉,這才道:「確是該走了,要是晚了可不好。」

到了沈老夫人那裡,宋氏等人果是已經在等著了。

裴氏領著沈採薇、沈采蘅去給沈老夫人這個大壽星拜壽。

裴氏領頭,滿面笑容的禮了禮,道:「祝母親吉祥如意,福壽安康。」

沈採薇跟在後頭,待裴氏說完了這才說了一句:「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沈懷景和沈采蘅緊接著:「祝祖母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沈老夫人年前病過一場,將養了些日子又是人逢喜事,看著臉色都紅潤了許多。

沈採薇拉著沈采蘅的手笑道:「我和三娘一起給祖母做了個座屏,祖母瞧過了嗎?」

沈老夫人眉眼彎彎,慈愛可親的摟了她們兩個,撫了撫頭頂:「哪裡會瞧不見……」她看著兩人一臉求誇獎的模樣,不由樂得開懷,「二娘的字進益了許多,三娘的綉工更算得上是了得了。你們這份孝心,祖母心裡都知道呢。」

宋氏就站在邊上見沈懷景還站著便笑道:「我就說母親最疼這兩個丫頭,四郎畫了一個月的松鶴圖都被比下去了。」

沈老夫人一笑,又招手把沈懷景叫到跟前來,讚許的道:「你那畫確是很好,我已經叫掛起來了。」

沈懷景五歲時就搬去前院了,上頭的父母管束比疼愛多,此時被沈老夫人這麼一說,不免臉紅起來。

裴氏瞧著兒子臉紅的模樣也跟著笑,忽而用帕子掩了唇,睨了沈三爺一眼,輕輕笑出聲道:「啊呀,我記著母親屋子裡原先掛著的還是三爺的圖呢。母親這可是要一年換一副……」

這話落下來,屋子裡的人都笑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陸續的有親朋好友上來祝壽。迎客的體力活自然是有宋氏和裴氏做,沈採薇只需要乖乖的站在沈老夫人後面做個擺設就好,偶爾有宋氏或是裴氏帶來認人的姑娘,自是要馬上擺出溫文可親笑臉來。一早上下來,臉都要笑僵了,不過她還未畢業算是小姑娘,收了不少的荷包,上回破財消災的小金庫忽而多了一大筆的收入。

顏沉君和李景行也跟著父親來了,只是男女有別的緣故,站的離她們遠了一些。

李景行擺著一張君子臉,偷偷的拿眼去瞅著沈採薇,一邊瞧一邊覺得再沒有比她更好看的了。沈采蘅則是心痒痒的往顏五那邊瞧,一邊看一邊覺得顏沉君實在是要相貌有相貌、要風度有風度。

沈採薇作為夾在中心的那個人,只覺得水深火熱,真心覺得這兩人很有些話可以彼此交流。

待得人到的差不多了,因著男女有別的緣故,三三兩兩的小姑娘們或是妝容端莊的夫人們都往邊上的堂房去說話。

杜若惜第一次見到沈老夫人,這時候不免湊上來和沈採薇以及沈采蘅說一句:「你們祖母看著真和氣。」她家祖母過世的早,不過小時候倒是記得是個嚴厲的,她娘很是吃了一番苦頭。

沈采蘅捏了邊上的一塊奶油炸的小果子吃了一口,不知在想什麼,漫不經心的端起茶道:「是啊,我也覺得祖母人很好。」

沈採薇這些日子練棋練得很勤快,有不少心得,便趁機抓著杜若惜問了許多。

沈采蘅對這個也很上心,跟著打了一幾句話。三個人湊在一起,恨不能立時擺出個棋盤子殺一回。

邊上原還有想要來搭話的姑娘,湊近了聽到她們說什麼棋經,都敗興的退了回去,嘰嘰喳喳的說起現今時興的首飾來。

杜若惜說得口乾舌燥,連連喝茶,待得一盞茶完了才笑著起身道:「不說了,不說了……前頭戲班子都到了,咱們可別落在後面。」

沈採薇頗有些意猶未盡卻也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退開,便點點頭拉了沈采蘅和杜若惜的手道:「走吧。」

戲檯子早就已經在園子里搭起來了,沈老夫人是長者又是老壽星,自是先拿了戲本子先點了一折《五世請纓》,宋氏知道老人家喜歡熱鬧又叫著點了一折《西遊記》然後又把戲本子傳了下去。

沈採薇陪坐在後頭,雖聽不怎麼慣但認真聽下來卻也是頗有感覺。待酒席上來了,沈採薇這才喝了一點兒的百花釀,裴氏邊上的丫頭夏蓮匆忙忙的跑來拉了拉沈採薇的袖子。

沈採薇見她神色匆忙,只得跟著出去,關切的問一句:「怎麼了?可是嬸嬸有什麼事吩咐?」

夏蓮急的臉都紅了,也顧不得失禮,只是急忙忙的拉著沈採薇往後面的院子去:「二姑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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