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折堂前花,暮朝白玉京 第93章

說到這裡,無論是柳於藍還是鄭午娘都不由得抬頭相視一笑。她們本就是性情相近之人,只是這一眼就立刻明白了對方心裡想的是什麼——那是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心思。

雖然心裡都因為一些原因瞧不起對方,但是她們很快就親親密密的挽起手,並且湊得更近了。

又說了一會兒旁的話,鄭午娘抬頭瞧了瞧天色,便拉著柳於藍往回走:「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準備準備。」

這個時候,沈採薇和沈采蘅才剛剛到了女學門口。

因為沈採薇乃是帶隊迎賓的學生,所以她到了園門口便和沈采蘅分開了,獨自往先生交代了的教舍走去。

她走到一半,忽而見到一個穿著靛青色衣裳的小書童捧著一束花朝她跑來:「沈姑娘終於找到你了!這是先生給你的。」

沈採薇瞧他面熟,便露出笑容問他道:「不知是哪一位先生?」

「是朱先生。」小書童清脆脆的應了一聲,鼓著白嫩的雙頰將手上的一捧花遞給沈採薇說道,「朱先生特意交代了,讓您拿著花站在園門口迎賓。」

朱先生乃是松江女學的院長,也是這次遊園會真正的主事者。

沈採薇聞言輕輕頷首,心裡卻不禁有點小囧——這還真和現代那些迎賓小姐差不多,是不是還有來一句「歡迎歡迎……」?沈採薇自己想像了一下那情景都忍不住感到有些惡寒,但她還是乾脆的就接過來那捧花,隨口問道:「朱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嗎?」

小書童搖搖頭,他白嫩的臉上眼睛就像是黑葡萄似的,嘟著嘴道:「先生只是交代了這個。」說著便往回跑去。

沈採薇正側頭看著手中那捧花,忽而見到那小書童跑開了,於是便在後面笑著叮嚀了一句:「小心摔倒。」

可是下一刻,她就立刻反應過來的倒提著那捧花,提著裙裾追了上去——她的玉佩不見了!

那兩塊玉佩本就是兩位先生在拜師禮上給的回禮,也算是身份證明,意義重大。沈採薇平時擔心丟失也不太愛帶著,只有在遊園會這樣必須佩帶的場合才會系在腰間。她這會兒低頭一看就發現自己的玉佩居然不見了——從她入園到這裡,也只有那個小書童接近過她,所以問題必然出在這個半路跑出來的小書童身上。

沈採薇這具身體本就是身嬌肉貴型的,平日里射射箭都要流一額頭的汗水,這跑起來更是腳軟手軟,有氣無力。只是沈採薇也不敢鬆氣,反是提了一口氣,硬撐著跟在那書童後面跑。

那書童年紀雖小,腿也短短的,跑得卻像只兔子似的且他又專門往山間密林去,不一會兒,跟在他後面的沈採薇就跑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後山本就是幽靜之處,現今大部分人又都往後園去,沈採薇跟著跑了一路,竟是半個人也沒見到。

最惱人的是,林中樹木交錯複雜,不過是半刻鐘的功夫,沈採薇就把人給跟丟了。沈採薇徹底沒力氣了,只得用手按在樹榦上,另一隻手則是輕輕給自己扇風,小聲喘息著休息。那原先被她倒提在手中的那捧花早就不知是被丟到哪裡去了。

秋日涼爽的微風吹過林間,高大的樹木發出簌簌的聲音,樹枝交錯觸碰,枯黃的樹葉悄然落下,鋪了一地柔軟的金黃。沈採薇本就跑出了一身汗,一時間亦是被涼風吹了個透心涼。她有些頭重腳輕的走在林間,往流水處去——先去擦個臉,既然已經把人最丟了,那麼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自己收拾整齊了先去迎賓,不能再遲到了。

沈採薇吃力的走了一段路,果是看到了潺潺的溪流。她低頭瞧了瞧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微微嘆了口氣,正打算躬身取一點水來擦把臉。

忽而,身後的林間竄出一隻大狗來,沖著沈採薇「汪汪」的叫了一聲。

於是,不爭氣的沈採薇就被嚇了一跳,踩在光滑的溪石上的腳一軟就滑倒在奔流不息的小溪之中了。

完蛋了!這是沈採薇唯一的想法。

衣裳濕了,先不說能不能及時趕回園門口迎客,單單是她要從後山走出去找件乾淨的校服換上都是件難事。

沈採薇低頭瞧了一眼自己已經被衝上來的溪流打濕了的前襟:只見素色的衣裳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微微鼓起的形狀和那妙曼的身體曲線。她不禁又羞又惱的紅了臉,第一次有了一點無措和焦慮的感覺——這個樣子出去,要是不小心撞上個人,她的閨譽和沈家的清名就全都沒了。

好一會兒,她才稍稍反應過來,解開梳好的髮髻,讓長發撒下來遮住前面的身體。這也算是聊勝於無的舉動了。

就在這時,密林里忽然走出個穿著暗紅團花直裰的男人,他穿著玄色的靴子,上頭用金線綉著祥雲紋路,陽光照耀之下格外的耀眼。他緩步自林間走出,似是輕輕的拍了一下手,原先還在溪邊團團亂轉的大狗一下子就變得溫順起來,「啊嗚」了一聲之後就撲倒了他的腳下。

很顯然,他就是那隻大狗的主人。

沈採薇羞惱之際不免有些遷怒,略有些惱火看向那人。

那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他有著極其英挺的五官,眼若沉淵,鼻若懸膽。他那刀削一般的下顎和堅毅的唇角弧線,紅色本就極挑人,可他卻能把這一身紅穿得英氣勃發、果決從容。李景行的容貌承襲自李從淵,乃是沈採薇平生僅見的俊美絕倫,但李景行到底還只是個少年,若與這人相比,固然容貌上可勝一籌但到底還是略顯稚嫩。

只是,臉長的好絕不是縱狗行兇的理由!所以,沈採薇依舊是惱怒的看著那人,越看越生氣。

沈採薇氣得雙頰通紅卻不知道正坐在溪流上的她看上去有多麼的美。她烏黑的長髮灑落在兩側,飛濺起的水珠綴著,就像是珍珠一樣晶瑩滾圓,而她那本就嬌嫩白皙的肌膚就顯得更加清透了,即便是雙頰上氣出來的紅暈和滿是怒火的眼眸,都令她的美貌更加生動起來,叫人看著可憐可愛。

那人被她瞪了一眼卻忍不住露出了一點笑容,唇線柔和起來:「姑娘可是安好?」他聲音冷然,語調卻是溫柔的,彷彿是月下潺潺流過的銀色溪水一般。

沈採薇不為所動的起了身,自顧自的擰了擰有些濕的衣袖,哼了一聲:「若是沒有你的狗,我會更好。」

那人彷彿因著這話更高興了,笑了一聲,往沈採薇走來。

沈採薇警覺的退後幾步,正打算往邊上去,卻忽然發現那人脫了外袍披在她身上。

那外袍之上熏了淡淡的沉水香,香氣清幽,若有若無。沈採薇只覺得身上一暖,面上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更紅了一些。

那人低頭時正好可以看見沈採薇纖細白皙的脖頸,他的眸光似是深了一些,許久才低聲道:「冒犯姑娘,抱歉。」

沈採薇低頭咬著唇,沒吭聲。她的長髮發尾也有些濕,一滴又一滴的水順著流了下來,就像是剛剛離水的海藻似的。

那人極是體諒她,接著開口道:「你是女學的學生吧?我有下人在外邊等著,不若讓他去幫你那一件新衣換上?」

沈採薇聽到這話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神色都好了許多,這時候才輕聲道謝:「多謝公子了。」

那人點點頭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採薇,笑道:「無事,本就是我應為之事。我去吩咐一聲,姑娘稍候。」他話聲落下,便帶著那隻大狗往林外走。

沈採薇自然是不會完全的把所有的期望放在這麼個陌生人身上。她站在那裡一邊擰袖子和長發一邊默默想著:要是他不回來,我就先繞路去外邊的校舍找先生。有條小道人比較少,運氣好的話應該不會撞上人。

就在沈採薇為自己想後路的時候,那個年輕男人正站在一個玄衣僕從跟前冷聲吩咐道:「把狗帶走,順便那套女學的校服來。」他的語氣早就沒了與沈採薇對話時的溫柔,只剩下冷淡和嚴苛。

那玄衣僕從默不作聲的點頭應下,帶了狗往校舍方向走去。

年輕男人卻沒有立刻往回走而是站在原地笑了一下。他撫著樹榦,輕聲自語道:「白色的花啊,真美……」他緩緩閉上眼,腦中想起的適才看到的那一截雪白的脖頸,柔軟白皙的就像是一掐就斷的花枝,那樣嬌嫩,就那樣無知無覺的展露在他的眼底。

他不禁覺得有些心動起來,難耐至極。不過很快他便睜開了眼,低聲道,「還沒到時候。」說著這話,他已經抬步往沈採薇那一邊走去,他適才撫摸過得樹榦上留下的則是累累的挖痕,腳下的草叢更加是柔軟到了極點。

與此同時,鄭午娘正一臉失措的去尋朱先生:「遊園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採薇現在還沒看到人影呢。先生,現在怎麼辦?」

這種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朱先生心中亦是有一絲不悅。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但還是很快便鎮靜了下來,從容的道:「無事,許是路上耽擱了。你先去園門口等著。若是等到開園的時候她還不到,」朱先生的聲音頓了頓,把目光轉向一邊的柳於藍,緩緩道,「那就讓於藍先頂上吧。」

柳於藍一臉驚喜的模樣,她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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