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嬋娟不識愁,對鏡貼花黃 第1章 保元湯

沈採薇穿越的第一天就忍不住哭了——她是被自己丑哭的。

按理說,周歲的孩子看不出容貌,但沈採薇一照鏡子就清清楚楚的看見了臉上那塊又大又紅的胎記,她立刻就知道這是丑的沒救了。

沈採薇穿越前是個混飯吃的小演員。雖然說娛樂圈風雲起伏,人才輩出,靠演技的、靠親爹的、靠乾爹的比比皆是,但沈採薇哪種都不是,她是靠臉的。從技術層面上來說,她就是個專業花瓶。

當然啦,花瓶也是有花瓶的職業要求的。至少,沈採薇那張臉放在古代那也是傾國傾城的禍水級別的,能讓人為了這張臉心甘情願的從口袋裡掏錢。由此可見沈爸爸和沈媽媽雖然英年早逝,但還是提早給閨女找了個金飯碗——先是讓她靠著漂亮可愛的小臉在孤兒院里賣乖,然後又讓她靠著360度無死角的美貌掙錢養活自己,實在是深謀遠慮的很。

沈採薇日子過得正滋潤,頗有種「天生我才」的小得意,哪裡知道一下子換了殼子,從價值上億的琺琅彩花瓶到街頭一塊錢一個的塑料花瓶,落差大得可比破產的巨富,真真是想要跳樓自殺重來一回。她越想越可憐,越想越委屈,一時間悲從心裡來,癟癟花瓣似的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沈採薇這一哭,可不得了,簡直是聲嘶力竭,氣吞萬里如虎。至少,邊上睡懶覺的奶娘王媽媽是睡不著了。王媽媽昨夜和人打牌熬了一夜,這還沒眯一會兒就被吵醒,心裡不免氣惱起來。

「我的二小姐噯,別哭了,別哭了……真真是個不好伺候的。」王媽媽嘴裡嘟嘟囔囔的,但還是十分利索的把沈採薇抱了過來,然後解開衣裳開始餵奶,想起昨夜打牌時候聽人說起的閑話,不免有些小心動,「聽說二爺的新夫人馬上就要過門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把你接上京城。到時候說不準還要捎上我,話說起來,我這輩子還沒去過京城呢……」

沈採薇哭了幾嗓子,早就有些累了,她本就是個會應變的人,想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重重的咬了一口王婆子的乳頭,腮幫子鼓了鼓,慢慢喝起奶來。

王媽媽正暢想著「未來京城美好時光」,被沈採薇重重咬了一下,頓時痛的皺眉,不由嘆氣自苦道:「罷了,我這一把年紀了,還是在松江養老的好,可禁不起你這折騰。」說著又惦記起午膳來,「那幾個丫頭去廚房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一點聲響,別是光顧著填自己的肚子,忘了老婆子我了吧?」

沈採薇小小的哼了一聲,鬆開嘴。她一吃飽喝足,心情就好了許多,很有骨氣的不再和王婆子計較,認真的想起目前的處境。

首先,她有個爹,還有個馬上就要過門的繼母。然後,她並沒有養在京城父親身邊,身邊雖然也有幾個丫頭,但真正做事的似乎也只有一個王媽媽這麼個不著調的和幾個會耍滑頭的丫頭,顯然不是個得寵的。最後,到現在為止都沒見過所謂的娘,聯繫一下第一點,這娘估計是不在了。

沈採薇不由有些擔心起自己的未來了——不知道自己是嫡出的還是庶出的,也不知道那個爹是不是個渣爹,更不知道自己這麼一條弱小生命能不能熬過那傳說中的宅斗啊。長了這麼張臉,實在是沒有安全感啊。

不過,沈採薇很快就知道自己是腦補太多了。晚上的時候,王媽媽去隔間休息,房間里的幾個丫鬟湊在一起八卦(此誠古今不變之全民活動),沈採薇總算是把情況摸清楚了點。

沈家算是松江有名的書香門第,祖上也曾出過宰輔。到了這一代更是人才輩出。長房的大伯是個名聞天下的大儒,松江的育人書院就是他開的(校長你好!);二房的渣爹(沈採薇覺得這種把女兒丟到老家的爹好不到哪去)高中榜眼,先前乃是翰林編修,如今正在很有前途的吏部任職;三房雖然體弱不曾出仕任官,但是一手的好字好畫,文壇之上頗有聲名,又是家中老來幼子,最得寵愛。

說來也巧,沈家一共也只有三個女兒,一房一個,還是按順序排的,且都是嫡出的。長房沈采蘩,二房沈採薇,三房沈采蘅。據說沈采蘅只比沈採薇小上半個月,又乖又漂亮。

沈採薇想起別人美美的臉,心裡更是委屈。但她到底小孩子身嬌,眯了會兒眼卻也香甜的睡了過去,只是不知道因了她的事,大房的宋氏和三房的裴氏為了她的事又有一番說道。

裴氏在家的時候乃是被人寵在掌心的幼女,當真是如掌上明珠一般的寵著長大,就怕風大了刮到。因為堂姐被選作今上胞弟汝陽王的王妃,裴家在朝上頗得重用。加上有皇后兇悍的名頭映襯著,汝陽王妃溫柔賢淑,裴氏女的名聲倒是更好了。按理說,她本該在京中尋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只是沈老太爺與裴家老太爺乃是至交好友,早有指腹為婚之語,沈老太爺臨去之前操心幼子前程,只得厚著臉皮討了裴氏做小兒媳,也算是給體弱的幼子尋了個靠譜的外家撐著。

初時,裴氏自然也是百般不願——京中的貴胄公子何其多,何苦要離京嫁一個據說體弱、不能出仕的夫君?只是裴老太爺鐵了心,裴氏只得抱著裴老夫人哭了一通,不甘不願的嫁了過來。沒成想,沈家人才出眾,沈三爺又生的格外俊俏,裴氏悄悄瞧了一眼,心便軟了一半。等到過起日子,心裡就更得了箇中滋味——夫君體弱自然有體弱的好處,起碼身邊也就她一個妻子,再沒旁的人。上頭婆母慈和,長嫂寬厚,裴氏關起門來只管自家事,偶爾和夫君談談詩畫,蜜裡調油,再沒有不快活的了。便是子女上頭,裴氏雖然生產的時候吃了苦,但一下子誕下龍鳳雙胎也心滿意足的很。

裴氏剛剛喝了保元湯——這湯本是早晚各一碗的,只是裴氏嫌怪味,拖了一會兒,廚下都熱了好幾回,陪房王賞春家的勸過又勸,這次眼見大嫂宋氏來了才一鼓作氣的喝了。

宋氏不免覺得好笑:「這湯我也常喝,味道不錯,這麼到了你這就總也不老實喝?」

裴氏不由面紅,不好意思答話,只好低頭哄了一對兒女睡好,依依不捨的將孩子遞給奶媽,特意交代了:「哭了一上午,且讓他們眯一會兒,也別睡久了,要不然晚上不犯困,就不好了。」

「太太一片慈心,婆子自是曉得的。」奶媽劉媽媽急忙應了一聲,她知道裴氏和宋氏定有體己話要說,連忙禮了禮,恭恭敬敬的和幾個丫頭一同退了下去。

眼見著屋內無人,宋氏這才笑著道:「你做了一回娘,倒是有些大人模樣了,我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自來長嫂如母,裴氏往時也頗得宋氏看顧才有自家安穩日子,早就把嫂子看作是親姐一般。此時聞言,免不了抱著宋氏的胳膊撒嬌道:「也是多虧了嫂子日常教導。這一下子多了兩個猴兒,我平日里看著都覺得手忙腳亂,若不是嫂子看顧,又是送人又是送東西,我就要累趴下了。我在這兒,可要多謝謝嫂子才是。」

宋氏此時卻沉了沉聲音,拿眼看住裴氏:「這豈是我一人功勞,你二嫂當日為你操的心你可是都忘了?」

裴氏忽而被這般一問,臉上微紅,不由低下頭喃喃道:「自然是記得的。」當日大嫂隨著大爺在外講學,家中一應事務皆是交由林氏和裴氏。因為林氏當時已有三個月的身孕,宋氏本意是想要裴氏學些家事,好好幫忙。只可惜,裴氏不久之後就被查出有了身孕又是雙胎。裴氏數年無孕,忽而得了這樣的大喜訊,自然是又驚又喜,加上雙胎難養,林氏只得一邊操心家事一邊安撫裴氏,結果忽而聽聞京中夫君有意納妾,這勞心勞力之下就難產了,到最後拼了一條性命才得了二娘沈採薇。

雖說裴氏心裡覺得這事主要還是陰差陽錯,沈二爺起了主因。但宋氏冷不防的提了出來,她心裡頭便有些不好受,禁不住的拿帕子揉了揉眼角:「二嫂當初看顧我的情意,我自然是都記得的。再不敢忘。」

宋氏從心裡嘆了口氣——三弟妹到底是性子嬌又沒經過事。她伸手撫了撫裴氏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語調軟了下去,緩緩道:「我並不是怪你。只是想要提醒你一句罷了。二弟京中已然訂下繼室人選,老太太那邊卻是不願意將二娘和三郎送進京。一是二娘年紀小,禁不住長途跋涉;二是老太太心裡放心不下,不忍心讓二娘和三郎去京里去看新太太的眼色;三則是因為當年林氏入門乃是老太太親自提的,她心裡過意不去,自然更是要惦念著。」

老太太也姓林,林氏是老太太的嫡親侄女,自小看著長大,情分自然是不同的。

裴氏聽得似懂非懂,只得答道:「那就讓二娘和三郎留下不就好了。反正二叔那邊也沒個著落。那訂下的新太太又是信陵侯的小姐,那一家子的人都難纏的很呢。」她本就是在京中長大,多少知道一些事。

宋氏再嘆了口氣,低聲道:「三郎還好,只是二娘年紀還小,老太太放心不下,之前也是親自來養的。前些日子老太太有了小恙,一院子人忙裡忙外的,怕二娘小孩子家過了病氣,方是鬆口讓把二娘抱去別的院子。只是,老太太如今這般年紀,正需好好將養很不該這般操心小輩的事。」她看了裴氏一眼,斟字酌句的認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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