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殿中僵硬的氣氛因為幾道笑聲緩和起來。江子丞本也無意非要非離出場「展花容」,便順著師清落的話道:「那子丞就期待後面能目睹非離丞相的絕世風采。」

見江子丞不在執意要求下去,師清落心底輕舒了一口氣。她了解非離,他既然來參加這個花親會,自然是會遵守這花親會的規則,只是如果被人硬逼著去表演,對方即使是天闕的皇帝,他也不會理會。那一次在司馬策的畫舫上便是如此。

江子丞對師清落溫柔一笑,這次不等非離的回答,便轉身,正欲走。

這時,非離那如堪比仙樂還悅耳的聲音卻緩緩響起:「本相的『容』只為一人而展。」

江子丞腳步一頓,回頭臉上依舊是一派溫和:「如此說真是可惜了,看來,在座的我等無福,不能目睹丞相的風采了。」

江子丞這番話明意上帶點自嘲與謙虛,實際上卻暗含諷刺,他這一句話將非離捧得極高,卻是將在座的人都攬入自己的「陣營」之中,讓眾人感覺非離對所有人都是輕視的,不放在眼裡的。從而對他產生公憤。

果然。他這話落後,在座的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少女們的臉上皆有憤憤之色,公子們也為非離的此言心生不快。而這時,騰的站起了一個人,咄咄地問道:「非離丞相,這麼說你除了你說的那個人外,是看不起我們在座的人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參加花親會?又何必來這展花容?」

這個人一下子讓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到她身上,瞧去,是薇如郡主。這個郡主真是大膽啊,居然就這樣質問天下第一相,不過,問到他們心坎上去了。

薇如郡主在眾人贊同的目光中找到幾分成就感,尤其是在看到徐涵錚對她露出一個讚賞和鼓勵的微笑時,她的心興奮激動得直跳。

非離並不看薇如郡主,只是抬眼,淡淡地問上座的黎驍:「請問太子殿下,貴國花親會的展花容這一環節是否規定不能為一人而展?」

「不曾有這樣的規定。」黎驍沉聲道。

「那本相如此做法可有違花親會的規矩?」非離繼續問道。

黎驍鳳眸閃了閃,道:「不違背。」

兩句問話讓大殿中的議論聲小了許多。

銀質面具下,非離的那如花朵般魅惑的紅唇微微彎起,目光緩緩地環視殿內,如珠玉相擊般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在座的眾位皆是品貌不凡,人之上品。本相也知在座的公子們可以在這花親會上展示自己,娶一個、兩個乃至三、四個妻子並不為過。只是,本相所求與眾位公子略有不同,本相所求的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

議論聲一下停止,眾人神情怔怔。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們並不陌生,這句話,多年前便是由那個名揚天下的少女說出。

只是要做到,談何容易?

江子丞江太傅也曾許下不負那少女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後來還是娶了五公主。

如今,這天下第一相當眾說出同樣的話來,他能做到嗎?

看著那如神君降臨般的男子,那樣的高貴脫俗,那樣的淡漠從容,那樣的睿智鎮定,只有在看向身邊的少女時,他那眼眸才化開一片溫柔,唯有這時,神君才變成一個普通的塵世男子,心裡有愛的塵世男子。

這樣一個絕世的男子,一個高高在上的男子,一個令世人敬仰的男子,他要麼不說,要麼說,就一定就能做到。

眾人心底默然有了這樣的篤定。

站著的薇如郡主也怔愣了,她看著一襲淡青色華服的非離。雖然戴著銀質的面具,但是單憑他這份超然高貴的氣質,便讓人折服,更毋論他那高高不可動搖的地位和無人能及的智慧。

一道冷漠的目光掃向她,讓她頓時醒過來,看著心上人那雙迷人的桃花眼中含著的冷漠與譏誚,好似在嘲諷她剛才的失態,她慌張起來,咬咬牙,衝口道:「非離丞相,據小女子等所知,你所心儀乃是我朝的醫官師太醫。但我天闕王朝眾人都知道師太醫是江太傅的夫人,你如今參加這花親會,豈不是公然奪愛?」

她的話讓大殿中的眾人暗自吸了口氣,雖然這是大家眾所周知的事,但這薇如郡主如此咄咄相逼,實在是放肆了。

非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清落早已在五年前便由吾王許給本相為妻,此事部分天闕王朝的公子親王親眼目睹,孰是奪愛者,相信大家心中自有定奪。」

薇如郡主一下啞口無言,她竟然不知道有這一出,這樣真是出大丑了。但是現在就退下去實在太沒面子了,咬咬牙,硬著頭皮說:「既然非離丞相已經娶了師太醫,那你們二人為何還要來參加花親會,莫非是愚弄我們大家?」

「本相參加此次的花親會,一則是因為清落乃天闕王朝之人,本相想以天闕之禮迎娶她。另一則則是為她正一些不必要的——誤名。」

最後兩個字一出。江子丞原本僵硬的臉更加僵硬了。

薇如郡主還想說些什麼,一直不作聲的黎驍開口了:「薇如,不得對非離丞相無禮,退下!」聲音中充滿了威嚴,薇如郡主不敢違抗,福了下身子,悻悻地坐下。

「子丞,你坐下吧。」黎驍對江子丞道。

待江子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後,黎驍便宣布暫時終止「展花容」,等用過午膳後繼續進行。

黎驍起身時,對正要去找師清落的孟杏子說了句:「杏妃,不必去問師太醫了。」

孟杏子一愣。

黎驍不作解釋,只是在離開迎熙殿的時候,好似不經意般的看了一眼那個與非離十指交握的少女,迅速地收回。

為一人而展花容,那個少女何嘗不會同樣對待?她的眼裡除了那個神君一樣的男子,何嘗會容得下他人的存在?

黎墨與徐涵錚起身走向江子丞,徐涵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哥,沒事吧?」

江子丞回了他一個澀笑,低低地道:「我現在明白了喻他沒有來參加花親會的原因。」

非離丞相的強大不單單是表現在氣質與念力上,還會讓無形之中讓對手毫無反擊的能力,反敗局為勝局。

這樣的男子,拿什麼來與他爭奪?

小師妹愛上他。毫不奇怪,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與之相差太遠。

「既然參加了,就不要後悔。」黎墨清冷地道。

「我沒有後悔。」江子丞搖搖頭,「哪怕有一絲的可能,都不想放棄。」

徐涵錚與黎墨對視,心領神會,他們何嘗也不是如此呢?

下午,展花容繼續進行。

有了之前的薇如郡主與非離的一番對話後,非離與師清落面前再無人自討沒趣地送花箋了。

有些人是覬覦不得的。

在座的公子們知道這個道理,還是將花箋投給其他看得順眼的女子吧。

一個下午,其他的少女面前都有了花箋。薇如郡主雖然傲慢任性了些,但好歹模樣算不錯,故也收到了幾張。貝拉的面前亦有了不少,其次是白淺淺——抽中了李赭的那名天闕少女。她並沒有當場表演什麼才藝,她的手裡拿著一幅她早就刺好的刺繡。

當她捧著刺繡向非離這邊走來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不屑。

剛才非離丞相都說為一人而來,這少女還湊上一腳,真是自取其辱。

果然,白淺淺將花箋放到了非離的桌上。並且滿懷敬意地道:「淺淺久聞丞相大名,心中甚是敬佩。淺淺送上花箋並非對丞相有所企圖,只是因為丞相尊重我們女子,尊重感情。」說完,她對非離深深一鞠躬。

正當眾人以為她會將手中的刺繡遞上上,意外的一幕出現了。白淺淺起身後,卻不再看非離,而是轉頭對著非離身邊的師清落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將手中的刺繡高舉過頭遞了過去。

「師太醫,這個刺繡是淺淺送給你的。」

她這一舉止讓在場的人像被雷劈過了一樣。

花親會上,只見過男人給女人送東西,女人給男人送東西的,沒見過女人給女人送東西的。

這個少女到底在幹什麼?

難道她喜歡的是師太醫?

師清落也很驚詫,她剛剛正為白淺淺的一番話欣賞叫好,卻沒想到這個白淺淺突然來這麼一招。

「這是?」

白淺淺臉上的笑容愈加真誠甜美:「淺淺敬重非離丞相,但是淺淺更仰慕師太醫,師太醫為女子謀福利,女子醫館是天下多少女子的好去處?而且,這女子醫館更是救了淺淺的姐姐與母親,所以,淺淺在這樣莊重的場合里,展示淺淺的最好的手藝,獻上這幅刺繡,表示淺淺對師太醫無上的敬意。請師太醫收下,刺得不好不當之處,請師太醫見諒。」

師清落心裡有幾分好奇,她繡的是什麼呢?

接過白淺淺手中的刺繡,然後徐徐展開,回過神來的眾人不由得探身過頭。想看看那幅刺繡刺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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