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覆蓋了前方之後,賀昌龍這才意識到所謂的「敵人炮火」只是後方炮兵的炮火延伸,為前進部隊做攻擊掩護,當賀昌龍率隊趕到集結地點的時候才發現炮擊的那幾座山完全平了……
「這他媽是在犁地啊!」黃永模拍了拍自己的鋼盔,「多少部隊在這呆著都得全部完蛋,越南人也不傻啊。」
「別忘記集訓時候教官的話,越南人從來都不傻,不要輕敵,輕敵就是找死。」賀昌龍慢慢坐下來,看著眼前的一片焦土,心中有一種害怕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害怕,而自己又清楚絕對不能把這種情緒帶在臉上,因為他是排長,他的情緒會影響麾下所有的士兵。
接下來的幾天內,賀昌龍所在排與越軍接觸數次,但前幾次遭遇的都只是越南的民兵,甚至他們還不廢一槍一彈俘虜了越南的兩個民兵排,繳獲了十支二戰之後遺留下來的美製步槍和五支砍刀,而那兩個民兵排長卻一個勁地說著雲南話,不斷地告誡賀昌龍他們自己是被逼的,帶著隊伍衝過來也僅僅是為了被俘虜而已,因為他們只是想在邊境上安安靜靜的做小買賣。
連隊的指導員聞訊趕來,對這群民兵進行了長達幾個小時的政治思想工作,隨後放他們回家,但接下來晚上面臨的高地戰卻讓賀昌龍終身難忘,用後來魏亞軍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們衝鋒的時候高舉著紅旗,越軍迫於炮火撤出陣地,等我們佔領高地,越軍用炮火覆蓋再次衝鋒的時候,我看著他們高舉的紅旗,還有那喊叫聲,感覺就像是自己打自己……」
自己打自己,這是很多當時軍官和戰士的感悟,的確,那完全就是兩個政治性質與信仰相同的國家之間的戰爭,而越南的絕大多數軍官都是從中國軍校中畢業,曾幾何時,大家還把酒言歡,暢談著「如何解放全人類」的理想……
後來有人說,那時候的軍人都不懂政治。
高地戰,阻擊戰……幾戰下來,賀昌龍手下折損了近兩個班的士兵,不知道是因為他們穿插得往裡,還是因為要執行特殊任務的原因,上級並沒有及時給賀昌龍所在的排補充兵源,而賀昌龍卻也不在乎,只是祈禱著任務中即將出現的那個美國情報員千萬不要出事,否則接下來他帶領著的這個排就得執行隱秘的護送任務。
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還是到了,那個改變這個排戰時命運的無名高地最終還是呈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高地所在位置後方有一座十分怪異的大山,整座山幾乎都是堅硬的石頭,攻擊高地前後方火炮部隊對其亂轟亂炸了半個多小時,等煙霧幾乎散盡,賀昌龍抬眼看去,發現那座山幾乎沒有任何改變,而越軍也沒有立即還擊,僅僅只是將山體外圍高地上的部隊全數撤退進了山中,做最後的頑抗。
不知道是因為情報有誤,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當時預估高地上的敵人頂多只有一個加強連,而整座山也已經被包圍了,但也只是圍而不打,就那麼在山下耗了一天一夜,在當時這種情況是非常罕見的。
賀昌龍和其他兩個排長呆不住了,決定去請戰,找連長才知道連長去找了營長,又一起趕到指揮所去找營長,發現連長和營長就坐在那裡抽煙,看見賀昌龍三人來了也只是指了指旁邊的土堆,示意他們坐下來,隨後才告訴他們為什麼不強攻眼前的這座山,原因很簡單:因為可靠情報稱,有一名越軍上校被困在山中的某個山洞之中,而這個人手中有非常重要的情報訊息,必須活捉,但上面有一個加強連,山洞又遍布全山,稍不注意被伏擊就得一個班一個班的減員。
連長抽了好幾支煙後問:「上面沒給期限?」
營長愣了下,搖頭道:「怪就怪在這,只是說讓我們活捉,但沒有規定時間,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賀昌龍和其他兩個排長互相看了看,隨後賀昌龍起身道:「報告,我有問題。」
「你說。」營長看著賀昌龍,順手扔給他一支煙,「有問題就提,有意見就說,現在就缺這個。」
「偵察排怎麼說?」賀昌龍先問。
營長點起煙後,看著還在燃燒的火柴:「被團指給借走了,說在南面林子里蹲著不少越軍的狙擊手和民兵,很棘手,狙擊手都是一人一組,民兵兩人一組,做陷阱埋地雷。」
「要不……」賀昌龍尋思了一會兒道,「要不我帶幾個人晚上摸上去看看情況?」
營長馬上搖頭:「不行,你們排再打下去人就沒了。」
「我們不打,就摸摸情況。」賀昌龍立即道,雖然知道這件事怪異又危險,但絲毫沒有察覺到其中隱含著的另外一層意思。
營長看著連長,連長好半天才沉重地點點頭,營長划了火柴給賀昌龍點上煙道:「抽完這支煙,說說你的計畫,回去再好好準備準備,入夜摸上去,但不要太深入,見好就收,最好能抓一個知道實際情況的舌頭回來。」
賀昌龍坐在土堆上抽著煙,點頭道:「營長,我打算帶著黃永模、魏亞軍、鄧澤義三個人,再帶個會越語的嚮導,湊齊五個人剛好合適,我帶著他們三個順手,子彈不多帶,地雷我們得一人帶一個。」
賀昌龍說完,連長發話了:「營長,要不把團里給咱們配的那支蘇聯狙擊步槍給他們帶上?」剛說完,賀昌龍趕緊擺手表示沒有人會使那玩意兒,這實際上是假話,在零號蜂巢的時候,他們四個人都接受了基礎的SVD狙擊步槍的訓練,雖然說不如狙擊手用那麼好,也不至於不會使,只是他擔心某些小事讓營長、連長對他們之前的部分經歷有所懷疑。
安排妥當之後,賀昌龍返回排所在的陣地,交代了任務和下面的工作,讓黃永模等三人立即準備,傍晚時分帶著嚮導四個人就摸了上去。雖然說距離他們從軍校離開的時間也不算太長,但在零號蜂巢以及這段時間的戰時鍛煉,已經把四個人完全磨練了出來,就連那土生土長的嚮導爬了一陣山,看著氣都不喘的四個人都納悶,覺得這四個人和其他的軍人完全不一樣,而他們四個人卻渾然不覺。
進了山之後,賀昌龍等人才發現越軍的陣地內武器彈藥大部分東西都沒有撤走,而且大部分留下的武器旁邊都設有詭雷,稍微大意就會引爆,所以他們不敢動任何東西,只得繞開陣地沿著越軍撤離的腳印往山裡面走,畢竟有腳印的地方有地雷的可能性就很低,但又不得不防,畢竟被圍死的越軍狗急跳牆,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在山中轉了兩個多小時,賀昌龍五人半個越軍沒有見著不說,反而是從山洞中發現了不少越南的百姓,那些百姓看了賀昌龍等人,又是作揖又是下跪,嚮導立即上前解釋,還將部隊士兵配發的代言片給百姓看,隨後又拿出隨身攜帶的乾糧給從洞中找出的幾個百姓吃,慢慢消除了他們的恐懼感,最後百姓從身上拿出了一些越軍的宣傳畫冊來,看完畫冊他們才明白,在戰事開始前一年,越軍就開始做所謂的「戰前動員」,在宣傳畫冊之中虛構了不少解放軍在邊境上屠村的案例,更甚者將美越戰爭期間的事情黑白顛倒安插在中國軍隊身上。
賀昌龍讓嚮導詢問一個看著年齡較長,說話有分量的大爺關於山裡的情況,詢問完之後,大爺竟然說:「山裡只有十來個人,其餘人好多天前就走了。」
這個消息讓賀昌龍等人十分吃驚,情報之中的整整一個加強連現在只剩下了十來個人?這沒有理由呀!如果加強連的人都撤退走了,為何偏偏要留下這十來個人唱空城計?這其中是不是有詐?那位越南大爺的話是不是可信?
隨後嚮導又詢問山中是不是有其他的百姓?大爺吃完壓縮餅乾,立即招呼人去其他山洞之中叫人,這一叫不要緊,竟然叫出來了近一百多人。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嚮導有些慌了,這一百來人要是撲上來,不把他們生吃了?立即示意賀昌龍想想辦法,但賀昌龍只是指著山下部隊所在的位置,讓嚮導領著他們直接回去,同時把嚮導手中的槍給沒收了,擔心這小子心理素質不行,再異想天開對百姓開了槍,這事就算大了。
遣走嚮導和百姓的時候,賀昌龍等人又詢問了其他人,幾乎所有人的回答都相同,說越軍的加強連好幾天就撤走了,唯獨知道有十來個人還藏在山裡面某個山洞裡,具體是哪個山洞他們也不清楚。
賀昌龍等人站在路的兩側,看著浩浩蕩蕩的人群朝著山下走,不斷叮囑依然站在那不敢下去的嚮導,讓他敦促百姓不要去拿越軍陣地上的東西,那裡有詭雷。就在那時候,一個人群中穿著怪模怪樣的大娘不肯走,只是看著賀昌龍嘴裡嘰里咕嚕說著什麼,隨後比划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指了指山裡面,雙手在胸前比划了一個「叉」,又搖搖頭走了。
賀昌龍覺得奇怪,抓住嚮導就問:「那位大娘在說什麼?」
嚮導低聲道:「先前聽人說她是這裡沙族人的長輩,因為戰時男人要不走了,要不被拉進民兵了,就剩她這個長媳婦兒在家做主,她先前的那意思是……」說到這,嚮導咳嗽了一聲,又笑笑道,「算了,反正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
一側的黃永模急了,忙問:「什麼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