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軍官到底是什麼人?是敵是友?這是考驗嗎?
四個人腦子中都出現了同樣的疑問,賀昌龍卻堅定認為這百分之百是考驗,不可能是真的有人要置他們於死地,如果真的要打死他們,先前就不用擦傷他們的手臂了,而是直接瞄準頭部或者其他致命的位置,因為黑暗中埋伏的人有著絕對的優勢。
「龍哥,我們現在只有進林子裡面,轉守為攻,他們包圍咱們,咱們就包圍他們。」黃永模摩拳擦掌,拔腿就準備朝著卡車側面茂密的林子中跑去,賀昌龍搖頭不允許,黃永模很是不高興,告知他們,不管這是考驗還是其他的怎麼回事?在這裡當縮頭烏龜總不是那麼一回事。鄧澤義雖然受傷,但也堅持黃永模的觀點,多少都得變被動於主動,這不是軍校裡面經常教的嗎?被壓制住不能想著依靠友軍和支援,必須首先有對策脫線,耽誤一秒,自己的生存機會就會減少一成。
黃永模此時不怎麼聽得進去,只說了一聲「不要擔心」直接就竄向對面的林子,極強的個人英雄主義沖昏了黃永模的頭腦,但他沒有走多遠,就猛地停了下來,呼吸一下停住了,後方三個人看見黃永模一下僵在原地,以為在他對面不遠處發現了「敵人」,但仔細看過去那裡什麼都沒有。賀昌龍立即悄悄上前,還沒有開口問,就聽到黃永模哆嗦著說:「龍哥,我好像是踩著地雷了……」
地雷這東西從發明開始,就在世界各國的戰爭之中充當了重要的殺傷角色,特別是在中越戰爭後期,各國製造的五花八門的地雷充斥了兩國的邊境,以至於從1993年開始直到現在都不斷在排雷,因為交戰雙方誰也無法記清楚到底埋了多少顆地雷。
因為賀昌龍他們是步兵,而且是步兵連隊中的尖兵,所以關於地雷的知識被填了不少在腦子之中,沒有條件完全認識只能死記硬背,為此教官還將拆除引信的地雷讓他們感受一下,特別是反步兵地雷,這種東西在軍中的綽號很多,叫什麼「文明雷」、「一條腿」之類的,因為只炸腿的這種地雷,在士兵調侃中還故意被大家嘲諷說比較人道,至少給你留了條命。
「永模!你別動!千萬不要動!保持這個姿勢,不要晃!」賀昌龍上前,慢慢趴下去,找著黃永模之前的腳印慢慢上前,同時揮手制止在卡車旁邊躲避的魏亞軍和鄧澤義保持著原地不同,同時在心中納悶,就算是考驗、考核也不至於做得這麼絕吧?真把地雷搬出來用了,這種東西極少有人能逃得過去的,因為地雷有時候不止埋一顆,周圍五米到十米範圍之內肯定還有,萬一自己一個不小心也踩上了,等於是全軍覆沒。
「首長,他踩著地雷了!是地雷呀!」賀昌龍大聲喊道,隨後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黃永模的身後,身後的地勢稍微低一點,可以冒險一試,於是慢慢站在黃永模的身後,抱住黃永模的雙肩道,「永模啊!我數一二三,你向後使勁仰,我抱著你滾下去,炸了,咱們也不會缺胳膊少腿,寬心啊!聽我的口令!」
「龍哥,是我糊塗,是我虎!這和你沒關係,你們走吧,我沒事兒……」黃永模雖然這樣說,但已經嚇得說話都不清楚了,畢竟誰也不想喪命,更不想留條命,卻缺胳膊少腿,那比死了還難受。
「閉嘴!一、二……」賀昌龍數到「三」之後,憋足勁抱著黃永模就朝著後面滾下去,同時自己用身體死死壓住黃永模,心想著要炸自己也傷得最重,誰知道兩人滾下去許久也沒有聽到地雷爆炸,在車旁的魏亞軍和鄧澤義兩人臉色嚇得蒼白,好半天都沒有緩過來,至少等了五六分鐘,鄧澤義才壯著膽子說了句,「沒炸。」
賀昌龍和黃永模還趴在那,微微抬頭看著先前所站的位置,又看了至少一分鐘才慢慢爬起來,隨後立即退回汽車的位置。撿了一條命回來,黃永模已經半傻了,緩過來之後連連向賀昌龍道歉,又揮手要打自己的耳光,被賀昌龍抓住手,示意大家都不要出聲,靜靜地等著,聽著,好一會兒之後,賀昌龍才低聲道:「不管這是考核還是其他什麼,他們的目的很明確,想看咱們怎麼應對,我們呆在車裡是不可能的,他們會逼我們出來,我們從那一面離開也不可能,他們有槍對著咱們,從這一面走有地雷,這都是計畫好的,而且地雷說不定有拆了引信的啞雷也有真雷,真假混著,給我們心理上施壓,你們沒忘記在學校里教官講過的,關於在朝鮮戰場上美軍的做法嗎?他們就是這麼做的,讓你不敢上前,就算掃雷也會花上從前幾倍的時間。」
「那怎麼辦?」魏亞軍從車底下朝那一面看去,依然是沒有看到任何人影,而且氣溫也越來越低,雖然在四川不會到零下,但這種濕冷讓人完全可以崩潰,得病的幾率也會增大。
「要不咱們投降?」鄧澤義眼前一亮。
黃永模馬上搖頭:「死雖然可怕,但是絕對不能當投降兵!」
那個年代,中國軍隊中並沒有現在所說的那種編製減員至三分之一就可以退出戰鬥或者保生投降的說法,寧願用光榮彈光榮了也不能投降,做投降兵是對軍隊最大的侮辱。
「不是真的投降!」鄧澤義壓低聲音道,「我們投降,假裝引他們過來,然後再下手!」
「萬一他們人多呢?二十多個?假投降就得變真投降了。」賀昌龍搖頭,「這條路行不通。」賀昌龍又想了一會兒,回頭看見汽車的時候靈光一閃問魏亞軍,「亞軍,你以前不是警衛員嗎?也會開車。」
魏亞軍點頭:「但我開的是那種小吉普,大車沒開過。」
「扯淡!大車小車不是一樣的嗎?」黃永模插嘴道,「龍哥,不過汽車輪胎爆了,我們也走不遠啊!」
賀昌龍微微搖頭:「我們不走,轉守為攻,我們開車朝著先前那軍官離開的地方,也就是他們開槍的地方直接撞過去,距離不遠,只有十米,汽車輪胎就算爆了,跑十米肯定沒有問題,除了亞軍之外,我們都不要上車,都在汽車後面跟著,等到了林子邊上,我們再衝進去,咱們是步兵尖兵,到了林子裡面就是咱們的天下了!」
「好主意。」鄧澤義立即舉手贊成,隨後四人立即分頭行動,魏亞軍開車門上車,發現鑰匙已經不見了,但也難不倒他,他掀開引擎蓋,從前面扯出線來,讓賀昌龍接火,自己則鑽進車內發動汽車。
整個過程中,林子中異常安靜,那群林子中的「敵人」也沒有展開任何攻擊,好像就在等待看他們怎麼辦,等汽車發動之後,賀昌龍立即讓魏亞軍朝著來時的地方開去,開半途中才立即調轉方向朝著林子方向撞去。
行動一切都很順利,汽車朝著來時的方向艱難地行了幾米之後,魏亞軍突然打了方向盤,直接撞向林子的方向,油門也被踩到底,剛撞進去那瞬間,魏亞軍突然間死死踩住了剎車,隨後縮在駕駛室中一動不敢動,完全傻了。同時在車後的賀昌龍、鄧澤義、黃永模三人從兩個方向朝著林子之中猛撲過去,坐在駕駛室中的魏亞軍見狀立即喊道:「不要!不要!」
賀昌龍聽到魏亞軍說「不要」意識到有問題,立即叫其他兩人停手,但黃永模已經剎不住了,人已經撲過去了,在他撲進去看清楚的一瞬間,大叫了一聲,下意識抬手抱住了旁邊的樹榦——在他眼前不到一米的位置就是懸崖!
「媽的!媽的!」黃永模在那除了罵什麼都忘記了,直到鄧澤義將他拽回來,賀昌龍也開門將嚇得臉色慘白的魏亞軍拖了出來,因為汽車在進去一點點,肯定會從懸崖上滑下去,同時他們都明白了為什麼先前他們動作幅度那麼大,又是開引擎蓋,又是點火什麼的對方毫無動作,原來潛伏在這裡的敵人就躲在懸崖邊上,在他們發動汽車的時候對方已經料到了他們要做什麼,乾脆直接撤退,按兵不動,看他們玩著「自殺」的花樣。
「這群狗日的太狡猾了!」黃永模在那錘著汽車罵著。
魏亞軍驚魂未定,因為差那麼一點點自己就衝下去了,好在是汽車輪胎爆了,如果不爆在這種下過雨的地面直接衝過去,那邊的樹林雖然茂密,但都不是大樹,撞斷樹榦就會直接掉進山崖下方。
鄧澤義深吸一口氣,看著黃永模道:「永模啊,你可千萬別再這麼虎了,你已經死了兩次了,事不過三,再有第三次我們可誰也救不了你。」
黃永模點著頭,也不吭聲,心有餘悸地朝著懸崖方向看了一眼,剛看了一眼,就聽到側面林子中傳來的密集的槍聲,四人趕緊卧倒,除了少部分流彈擊中了車身之外,大部分子彈卻沒有射到這個方向來,好像是林子中有其他的戰鬥發生,而且十分激烈,足足打了好幾分鐘槍聲才停止,隨後又看到有幾個提著步槍的人影從林子中出來,沿著前面的大路一溜煙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