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腿坐在那的張大勇像一尊逐漸融化的蠟像一樣,渾身的皮肉翻滾著從身上掉落下來,頭部逐漸變成了骷髏,接下去是上半身,穿著的衣服也紛紛碎開,借著吹來的風飄散在四周,沒過多大一會兒,他整個人就在胡萬欽和中川秋男跟前變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老……老張……」胡萬欽這次快哭出來了,他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張大勇早就死了,肯定是他死之前對自己做了什麼手腳,他是異術者呀!
中川秋男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抬起雙手來把目光放在雙手之上,又摸著自己的臉,彷彿是擔心自己也會在瞬間產生變化,胡萬欽慢慢地爬近張大勇的骸骨,捂住嘴眼淚跟著滾了下來,喘著氣不斷地叫著張大勇的名字,滿地去抓張大勇衣服的碎片,往其骸骨上面拚命地填著,但無濟於事,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號角聲和嚎叫聲突然從鬼林之中傳出來,雖然在鬼林之外,依然能看到深處燃起的點點火光,明顯是那群狼頭人發現了他們的行蹤正要追趕出來。
吃驚中的中川秋男反應過來,這次輪到他提醒胡萬欽了,拽著他就往回跑,胡萬欽卻一把抱起張大勇的骸骨,死不鬆手,中川秋男使勁拽著他,導致胡萬欽懷中的骸骨散落一地,就在中川秋男急得沒有辦法的時候,扭頭卻發現鬼林周圍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影在四下走動,很是冷靜,從走動的方式就可以看出點火是早在其計畫之中的。
「有救了!有救了!」中川秋男鬆開胡萬欽,胡萬欽依然抱著張大勇的骸骨,又騰出一隻手來撿起周圍散落的骨頭。
中川秋男站在沙丘旁邊,盯著那個人影背著手站在鬼林的邊緣,沒多久之後,不少身上著火的狼頭人發狂地奔了出來,舉起手中的武器朝著那人沖了過去,那人輕鬆地避過攻擊,奪下狼頭人手中的長刀,一刀將其攔腰砍斷,接著又橫刀站在那,出來一個狼頭人就斬殺一個,沒過多久,那人身邊躺著的全都是帶著火焰的狼頭人屍體,而遠處的鬼林也變成了一片火海,濃煙翻滾,順風飄遠,導致遠處全部瀰漫在煙霧之中。
天亮了,就在鬼林快燃燒完畢的時候,太陽像是被巨人的雙手突然托起一樣出現在地平線之上,刺眼的陽光瞬間鋪滿了大地,萬道光芒像羽箭一樣釘在地面。
遠處那人握緊手中刀,朝著沙丘方向慢慢走了來,走動的時候揮舞著手中的長刀,像是要把長刀上面的狼頭人鮮血給灑開。一直等到那人來到跟前,中川秋男才發現來者是幾個月前他跟隨胡萬欽、張大勇被特務欺騙假意押解向駐地部隊時,在路邊遇到的那個年輕小子。
「胡萬欽,他死了,清醒點。」李朝年將長刀插在地上,不知道是刀早被震斷,還是泥土太堅硬,刀尖觸底的瞬間,刀身立即碎開,碎開的聲音驚得胡萬欽一下抬頭看著李朝年。
終於,胡萬欽的眼珠子動了動,鬆開張大勇的骸骨,質問李朝年:「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
「你的救星!」李朝年冷冷道,指著地上張大勇的骸骨道,「他們兩人早就死了,張大勇在死前給自己施術,目的就是為了在危機的時候救你們一命,在異術者的雜家之中他算是高手了,只不過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不斷做著錯誤的事情而已。」
胡萬欽也側頭看著張大勇的骸骨,突然一下笑了:「異術者?狼頭人?殺人風團?這都是些什麼呀?」
「啪——」李朝年抬手就抽了胡萬欽一個耳光,胡萬欽還沒有反應過來,李朝年又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胡萬欽立即抬手就要還擊,李朝年沒有閃避,結結實實挨了他一拳,只是腦袋微微一晃,身子卻沒有動,反而笑道,「很好,算是清醒了,我哪怕是挨你一頓打都沒有關係,只要你能清醒,繼續做完你的事情,很值得。」
「你是誰?」中川秋男問李朝年,雖然這小子歲數不大,但從先前殺狼頭人的身手可以看出,必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李朝年都不正眼去看中川秋男,只是說:「在河床邊上有一匹我帶來的駱駝,還有飲水和食物,你可以靠著那些東西回去。」
「啊?」中川秋男不知道為什麼李朝年要說這個。
李朝年此時才將目光投向他的面部道:「也就是說這裡沒你什麼事情了,你現在該做的事情是回去研究你的傷寒論,研究你的細菌學,當你的生物科學家,還有這個東西你拿著!」李朝年說完,從衣服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扔給中川秋男,「這就是你要找的名單,我已經幫你找到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回去也可以交差。」
中川秋男立即打開小冊子,看了一眼發現真的是那份名單,但心裡卻高興不起來,同時也發現名單之上第五行第一個名字寫著「遲谷川」,立即傻了,因為這名字是他曾經在延安時用過的假名,這麼說自己也是被捕獲的人員之一。
「走吧!你的路不在這裡,科學家不應該死在這個地方。」李朝年指著來時的方向道,「趕緊走!再不走,我就不讓你走了。」
中川秋男默默點頭,抬手拍了拍胡萬欽的肩頭,示意他跟著自己一起走,李朝年卻抬手抓住他的手腕道:「他不能走,他的任務還在繼續,我陪他完成,你呆在這會拖累我們。」
中川秋男不知道為什麼,在李朝年跟前無法爭辯半個字,只是遲疑一會兒後轉身朝著河床的方向奔去。等中川秋男離開之後,李朝年轉身從旁邊挖出一個包來,拍了拍上面的泥土交給胡萬欽:「那個怪魚還在裡面,留著吧,應該有用,出發。」
李朝年說完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棍子,接著朝著前面慢慢走著,胡萬欽遲疑了一會兒,叫住李朝年:「幫我把老張埋了。」
李朝年轉身回來,朝著沙丘下面的某個位置踹了一腳,那裡立即出現一個很深的坑,隨後李朝年俯身幫著胡萬欽將張大勇的骸骨埋進坑中,三兩下又用土給掩埋上,再自作主張將那把斷刀插了進去,接著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胡萬欽跪在張大勇的骸骨墳前拜了拜,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追上了李朝年。
「好奇?滿腦子疑問?你不知道,又想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李朝年邊走邊說,「我是開棺人的徒弟,可我不是開棺人,開棺人原本叫後殮師,關於所有事情的起源,要從頭說起,需要花很長的時間。」
「什麼起源,什麼所有的事情?你在說我的任務嗎?你為什麼知道?」胡萬欽乾脆站在李朝年跟前,擋住他的去路。
「關於大沙湖事件,關於鬼林,關於狼頭人,你都不好奇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嗎?」李朝年反問胡萬欽。
胡萬欽點頭:「我的確好奇,我也想知道謎底,但你總是賣關子不說。」
「好吧,我再給你說事情真相之前,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李朝年目視著胡萬欽,「你在知道了這一切之後,你要打算遵從天意按照預定的軌跡前進,還是和我一起,打亂那個本就不公平的所謂平衡。」
胡萬欽搖頭:「我都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你讓我怎麼選擇?」
「好吧,我換個方式再問。」李朝年回頭指著遠處,早先他們埋葬張大勇骸骨的地方,「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是會掉頭回去,死也不繼續任務還是為了搞明白怎麼回事,依然經歷一遍之前經歷過的事情,再看一遍自己戰友的死狀?」
「有點亂,你等我整理一下……」胡萬欽舉著手,閉著眼睛道,「你是說,如果有機會讓一切重新來過,我是願意在進入這片地區之前就止步,還是說再經歷一次經歷過的事情,因為如果不經歷這些,你就不會現身,你不會現身,我就永遠不知道真相,而且張大勇也不會死,我的那些戰友也不會死,對嗎?」
李朝年點了一下頭:「對,就是這個意思。」
「如果讓我選,我會選擇死在朝鮮……」胡萬欽給了李朝年一個意料之外,卻讓他非常滿意的答案,「因為這樣,後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對嗎?」
李朝年豎起大拇指:「回答正確!也就是說你會選擇跟我一起打亂所謂的平衡,對嗎?」
胡萬欽攤開手:「可是我還是不知道真相是什麼。」
「好啊。」李朝年笑了,一把按住胡萬欽的胸口,「現在把你的心給提起來,把我下面要說的話聽清楚了。」隨後李朝年告訴了胡萬欽那個殘酷的真相,當然他依然是邊走邊說,像是說一個自己編造得很精緻的故事一樣,胡萬欽完全傻了,除了雙腿在前進,雙耳在聽話,其他的肢體器官都處於停滯狀態。
整整一天,李朝年說,胡萬欽聽,沒有插嘴,除了喝水撒尿坐下休息,李朝年那張嘴都沒有停下來過,一直到傍晚,李朝年停下來,指著前面那一片古怪的,全是風化後的沙丘群,伸展雙臂道:「到了!」
胡萬欽還沉浸在李朝年那些個詭異,又不知真假的「故事」之中,下意識問了句:「到哪兒了?」
「你想要找的那座怪城!」李朝年走到一座高大的風化沙丘前,掰下一塊泥土扔給胡萬欽,「也是你的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