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通!張二通!」侯高遠朝著上空喊道,但也不敢將腦袋從雪坑之中伸出去,在此時胡萬欽等人才知道那個小特務的名字叫張二通。侯高遠已經夠謹慎了,一直擔心有變數,所以沿途稱呼都是用的「你」、「他」之類的,完全沒有叫出那三個人的名字來。
侯高遠叫了一陣,沒有任何反應,急了,作勢就要爬出去,剩下那個小特務叫了一聲「司令」猛撲了過去,將侯高遠壓進雪坑之中,這一撲一壓小特務的半個身體露在了雪坑外面,接著就是一聲慘叫,慘叫的同時胡萬欽等三人親眼看見那小特務的整個右肩完全脫離了身體,掉在了地上,就好像是先前在風中有個拿著利刃的怪物乘機砍下了他的右肩。
「啊——」小特務翻倒在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傷口,隨後伸手去抓自己的斷臂,侯高遠立即壓住他喊道,「包柱!你忍住啊!你一定要忍住!」說著的時候侯高遠從自己背包之中掏著什麼東西,掏出來之後就朝包柱的肩膀上扎去。而包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扔下自己的斷臂,端起那支衝鋒槍朝著周圍就是一頓亂射,胡萬欽等人立即死死趴在雪坑之中一動都不敢動,沒多久槍聲停止了,包柱的吼叫聲也停止了,只剩下那妖風聲還在刮著。
胡萬欽慢慢抬起頭來,定睛一看,坐在那的包柱只剩下個身體,腦袋已經沒了,最離奇的是腦袋斷裂處等到他看清楚之後才開始呼呼向外噴血,其身後的侯高遠斜靠在那裡,整個人完全傻了,手中還拿著那支剛打完的嗎啡針。
包柱噴血的頸脖處像是噴泉一樣朝著上方噴著,噴著噴著等那妖風再次從上方刮過的時候,那噴出的血柱就慢慢傾斜,隨後減少,就在胡萬欽認為該結束的時候,空中又下起了血雨,血雨之中還夾雜著一塊塊的碎肉以及骨頭,散落在雪坑和附近的地方。
侯高遠的精神有些崩潰了,斜靠在那盯著包柱的屍體怪叫著,胡萬欽覺得他肯定是準備拚命了,立即匍匐前進,爬到侯高遠的身邊,死死靠住他道:「別亂動!省點子彈吧,這東西對那妖風沒有半點用處!」
短短兩個小時不到,侯高遠損兵折將,三個忠心的手下接二連三死去,最終只剩下他一個人。胡萬欽也許是因為在朝鮮戰場上被那個叫關傑的救過一命,所以有些不忍看見侯高遠就這麼死去,但張大勇就不一樣了,他痛恨這些狗特務,特別是他們殺害當地人嫁禍給自己這一出,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原諒的,所以巴不得侯高遠馬上衝出去被那妖風給弄死。
中川秋男則是一直斜靠在雪坑角落之中,冷靜地找著各種辦法去割開手腕和腳踝處的繩索,巧就巧在下起血雨,落下那張二通的血肉時,他的衣服和裝備也從天而降,那把原本別在他小腿上的匕首也落在了雪坑外側。中川秋男看在眼中,知道這是機會,但又怕侯高遠發現,也怕自己探手出去被那妖風給割成碎片。
侯高遠怪叫了一陣,也許是胡萬欽不斷地喊話,他逐漸冷靜了下來,隨後眼淚竟然下來了,看著包柱的屍體還有遍地的血肉,哭泣道:「小兔崽子,老子說了要帶你們走的,你們怎麼就不小心點呢,老子也不走了,老子非得抓到那個殺你們的東西,你們等著,你們等著!」
妖風此時減弱了,但眾人依然不敢將腦袋抬高,張大勇看了看四周,俯身撿起一塊碎肉,朝著匕首的位置扔過去,隨後仔細觀察著,發現那碎肉沒有被妖風再次割碎之後,側頭給中川秋男遞了個眼色,匍匐前進了半米,稍微抬起身子來擋住後面的中川秋男,對侯高遠說:「我說侯司令,事已至此,你還是把我們給放了吧?多個人多個希望,否則咱們都得死在這裡,你放了我們,我們不要什麼槍,因為這東西槍根本沒有辦法對付。」
張大勇說話的時候,中川秋男已經微微起身,伸出雙手將那匕首給拿了過來,拔出來,刺進地中固定好,用腳輕輕踹了踹張大勇,表示自己得手了,你繼續掩護我,我先割開手上的繩子再說。
張大勇會意,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侯高遠盯著張大勇,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包柱還算完整的屍體上,好半天又搖頭道:「不行,這是黨國交給老子的重任,拼了命都要完成!」
「你這就是執迷不悟!」胡萬欽在一旁火上澆油,「我們現在被困在這裡,篷布沒了,吃的喝的都沒有,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我們就算挺過今晚不被活活凍死,不被那妖風給弄死,明天天一亮,就我們這狀態能進山嗎?」
侯高遠面無表情地看著胡萬欽:「就算老子放你們走,你們也活不了,我們還有吃的,我早預備好了!」
有吃的?胡萬欽愣了下,隨後立即明白了,侯高遠說的吃的就是那匹馬,他們到了山腳下之後,侯高遠就讓小安子和包柱兩人把馬給宰了,扔在一側的林子里,這種溫度下,馬屍凍個十天半個月都能吃。
中川秋男已經割斷了手腕上的繩子,也把腳踝處的繩子割了一半,此時候高遠覺得不對勁,因為張大勇那個姿勢實在很怪異,而且人要保持那個姿勢不動是很痛苦的,正常人也許保持兩三秒就換了,可張大勇一直立在那,於是侯高遠抬起槍,對準張大勇道:「讓開!」
後方的中川秋男聽到這,整顆心一下被捏緊了,立即加快了動作,剛把繩子割斷,就聽到一聲槍響,張大勇無奈只得讓開,並不是他怕死,而是聰明的侯高遠開完那一槍之後,直接將槍口對準了自己側面的胡萬欽,他要是不讓,接下來的子彈就打在胡萬欽身上了。
「不要以為老子不敢開槍!這次的任務說得很明白,最好是帶走你們兩個,實在帶不走,帶一個回去也行。」侯高遠冷冷道,「所以有什麼意外,你們就自己選擇吧,看誰死,誰活。」
「謝謝你,我算明白了!」胡萬欽對著侯高遠一笑,隨後死死抓著槍口對著自己胸膛,同時對張大勇喊道,「老張,動手!」
張大勇作勢就撲了過去,侯高遠當然不會對胡萬欽開槍,左手一伸就去拔出槍套中的那支小左輪,剛拔出來發現撲過來的張大勇只是個假動作,而真正襲擊自己的則是後面已經擺脫繩索的中川秋男。
「呯——」侯高遠扣動了扳機,同時撲倒在地的張大勇抬腳就將那支手槍槍口給踢歪向一旁,子彈擦著中川秋男的胳膊飛了出去,打在後側的雪堆之上,隨後中川秋男已經到了他的跟前,左手死死扣住他握槍的手腕,右手的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
「不錯!不錯!」侯高遠看著中川秋男笑道,「你們三個配合得不錯,還有你,你肯定不是什麼衛生長吧?我還沒有見過共軍中有這種身手的衛生長!」
中川秋男不笑不說話,只是示意胡萬欽鬆開侯高遠遠離這,自己順勢將手槍和衝鋒槍都拿了過去,拿過去之後胡萬欽剛要舉手示意他趕緊給自己解開繩索,中川秋男就直接將槍口調轉,對準了他和張大勇,依然是一句話不說。
胡萬欽一下傻了,張大勇也皺緊了眉頭,當然最為詫異的不過是侯高遠。
「我的代號叫『候鳥』。」中川秋男冷冷說了一句話。
「候鳥不是死了嗎?」侯高遠忍不住道,雖然不知道情況真假,但現在中川秋男的槍口的的確確是對準著胡萬欽和張大勇。
「我沒死,當年戴局長叫我潛伏的時候,我已經暴露了,因為軍統上層出了共黨的姦細,所以我急中生智,在去延安的半路上,把落單的幾個日本人都殺了,借了這個叫中川秋男的身份一直等到今天,我沒有辦法證明我是候鳥,也沒有辦法證明我不是中川秋男,所以只能等。」中川秋男斜眼看著侯高遠,「好在當年我在日本接受過培訓,又在滿洲混過,所以日語說得還行,日本人的習俗也都明白,只要瞞過前面幾關,什麼都好辦了。」
「我還是不相信你。」侯高遠畢竟也是老油條一根,空口無憑他是不會相信的。
中川秋男把手槍、衝鋒槍和匕首扔還給了侯高遠:「你信不信無所謂,再把我綁起來吧,帶我們去司令部,最好馬上帶我上美國人的飛機,回到台灣也許我還是無法證明,因為我上線就是戴局長,他早就去世了,我別無他求,也當不了什麼黨國的英雄,只求回到黨國的懷抱之中。」
侯高遠此時半信半疑了,中川秋男沒有必要騙他,而且還把武器還給了他,即便如此他雖然沒有再綁住中川秋男,但也沒有給他武器,只是讓他坐在自己的側面,又把胡萬欽和張大勇兩個人趕在了雪坑的對面,一直等著,等到天亮。
「對不住了。」中川秋男許久之後才對胡萬欽和張大勇說了這麼一句簡單的話,隨後縮緊身體,四下觀望著。
胡萬欽咬牙忍住,但覺得奇怪的是本來就脾氣火暴的張大勇此時卻半句髒話都沒有,只是惡狠狠地盯著中川秋男,似乎把惡語和髒話轉變成了即將爆發的力量,準備伺機弄死他。
天,終於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