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與白翎的初次會面已經過去了一個來月,胡萬欽、張大勇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事事,要成立新疆建設兵團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第三分院,有消息說就在年底,兵團就會正式掛牌,第三分院中有不少快痊癒的傷兵已經開始寫報告要求參加一線建設,不少不會寫字的人則是主動去找指導員白翎申請。
讓人奇怪的是,來到第三分院這段時間,沒有人見過第三分院的院長,領導除了白翎之外,就剩下五個衛生長,而其中還有一個名叫中川秋男的日本人,如果不是中川秋男的自我介紹和白翎的說明,恐怕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從白翎的說明中胡萬欽得知,中川秋男1938年就到了中國,在偽滿洲國鐵路段工作,抗戰之後因為反戰的哥哥被強制入伍並且病死在半路上,他便一個人離開了偽滿洲國,進入關內,不久之後被八路軍「俘虜」,幾年後成為日本反戰覺醒同盟最早的成員之一。白翎還介紹中川秋男「作戰」十分英勇,每次與日軍接火之初,他總是會衝到最前方,用日語向日本士兵喊話,肩頭、腹部和腿部都各中過一槍。解放戰爭時期,還擔當過日本關東軍部分被俘技術人員的翻譯。
讓這樣一個人在第三分院擔任衛生長,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部分傷兵是這樣想的,但還有一部分對日本人是深惡痛絕,即便只是手下有幾個衛生員的衛生長,但讓鬼子來當著實讓人不快。不過胡萬欽並不這樣想,因為這個日本人的經歷過於豐富了,突然放到第三分院來,而且分院指導員還是個不明身份,不知道是不是異術者的怪人。
因為中川秋男的關係,第三分院的傷兵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以張大勇為首的敵視派;一派是被白翎形容思想比較進步的開明派,還有一派就是不扎堆,不願意參與小圈子的胡萬欽,屬「好奇派」。
張大勇對中川秋男非常不友好,每次總是故意用語言挑釁,中川秋男也只是一笑了之,並且還在生氣的白翎跟前說著張大勇的好話,而好奇的胡萬欽總是會在張大勇話說得太重的時候故意把話題岔開,問問中川秋男過去的經歷,讓他講個故事,但中川秋男也僅僅只用四個字「不值一提」直接跳過。
「老胡,你看鬼子總是帶著一個小本本,上面寫著什麼東西呢?」張大勇至今都稱呼中川秋男為鬼子,無論受到什麼樣的批評,他就是不改口。
「噢,那是筆記而已,醫務筆記吧,以前我跟過的醫生有些也帶著那些本子。」胡萬欽道,有些刻苦的醫生總是會將某些自己沒有見過的病症記錄下來,以後遇到也好做個參考,他曾經也好奇過中川秋男的那個本子,有一次趁其不注意,偷偷翻看過幾頁,發現上面摘抄了許多東漢張仲景所著的《傷寒雜病論》的句子。
關於這本書,胡萬欽也知道,聽帶回父親骨灰的老軍醫提過,他會些醫術也全都是那老軍醫所教。老軍醫說過那本書是寶貝,只是後世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去研究,倒是聽說日本人把這本書奉為寶典。
「老胡,你真的不覺得這裡很奇怪嗎?」張大勇又問道,看著周圍無所事事的傷兵們,「我們剛來的時候,姓白的和我們說了一番奇怪的話,貌似他也把你當做和我一樣的人了,是在試探咱們?還是說他會一個個試探這裡所有的人,可是我並沒有發現這群傷兵里有和我一樣的人,要是有,肯定瞞不過我的。」張大勇很擔憂,他知道自己異術者的身份暴露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不僅僅是招來好奇,甚至有可能招來以前的仇家,他的仇家有不少,自己都數不清楚有多少人了,因為只要天下大亂,異術者就會傾巢而動,畢竟在那個時候本就流言四起,就算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也不會有大事發生,可天下逐漸太平之後,這群人又只能重新縮回自己的「龜殼」之中。
「白指導員和你是一類人嗎?」胡萬欽問,雖然他和張大勇是結拜兄弟,張大勇的年齡足夠當他的叔叔,閱歷也十分豐富,但胡萬欽還是認為他過於有勇無謀了,想問題有些單一。
張大勇沒有急於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扭頭看向門外,好像眼睛能透過房屋的牆體看到白翎在碉樓中的辦公室一樣,許久才搖頭道:「在手上弄出火來,並不算什麼異術,變戲法的人人都會,用的是一種叫白磷的東西。」
「不可能。」胡萬欽馬上否定,「雖說白磷必須達到40度才能自燃,不過卻……」胡萬欽說到這想不起來後面的話了,那是一次培訓中學習到的,他記錄在小本子上面了,剛要轉身去翻那小本子,中川秋男的聲音就從一側傳來,「在空氣中白磷會逐漸氧化,氧化過程中熱量累計就會造成自燃,所以存放白磷和切割白磷都必須在水中,人的手是絕對不能去觸碰的。」
「鬼子,我又沒和你說話!」張大勇皺眉看著中川秋男,中川秋男只是微微點頭,看了一眼胡萬欽之後走開了,可沒走幾步就停下來了,低聲對胡萬欽道,「你在戰場上沒有被感染,真是奇蹟,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胡萬欽搖頭表示不明白,中川秋男隨後看向張大勇:「你呢?」
「不關你的事!」張大勇沒好氣地回答。
「我知道。」中川秋男笑道,隨後轉身走了。
胡萬欽和張大勇傻在那了,兩人坐在那許久,旁邊的幾個傷兵才圍過來問剛才那個日本人是什麼意思?兩人沒有回答,張大勇只是坐在那抽著悶煙,胡萬欽也破例吸了一口,但嗆得連連咳嗽,只得將煙還回去,到外面院子中透透氣。
胡萬欽剛走出院子,就看到三個比自己年齡略小的人坐在空葡萄架下面看著他,模樣較瘦的那個男孩兒沖他傻笑著,另外的一男一女卻是很奇怪地看著傻笑的男孩兒,隨後才看向胡萬欽。三個人看樣子就知道是漢人,並不是當地人,最重要的是——他們是怎麼混進來的?
第三分院雖然大門是敞開的,但門口站崗的士兵也檢查得十分嚴格,沒有通行證的前提下是絕對無法邁進分院的大門。
「我叫李朝年,你呢?你叫什麼?」那個傻笑的男孩兒起身對胡萬欽道。
胡萬欽轉動著脖子慢慢走過去,同時仔細打量著對方三個人,並沒有急於回答,在距離三人幾米開外的地方停下來道:「我叫李密。」
「你騙我。」李朝年笑呵呵道,「你不叫李密,這個名字是你剛才編的。」
「我沒有騙你。」胡萬欽繼續撒謊道,但不知道李朝年是怎麼察覺出來的。
李朝年很沒有禮貌地指著胡萬欽說:「你走過來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我們,但在快到的時候,目光渙散了下,就在那渙散的瞬間,你才編出了這麼一個故事。」
「噢。」胡萬欽雖然心中有些小小吃驚,但臉上還是浮現出笑容來,「你說錯了,我真的叫李密。」
「老胡!」此時張大勇從門口出現,叼著半支煙,從模樣看就像是個兵痞。
李朝年笑了,重新坐了下來:「看,你姓胡,你撒謊。」
胡萬欽有些不好意思,轉身有些生氣地問張大勇:「幹什麼?」
張大勇剛要說話,在掃眼看見坐在葡萄架下面的李朝年三人時,臉色立即變了,快步上前,掃了一眼周圍,注視著喜豆的眼睛道:「稀奇。」
「同道中人。」李朝年笑呵呵道,「不知道是干哪門手藝的?」
「吃百家飯的,沒請問三位是?」張大勇沒有抱拳,他說吃百家飯的,言下之意就是說自己是個雜家,無門無派,什麼都會一點。胡萬欽不明白一向直來直去,說話不講究的張大勇竟然對三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這麼客氣是為什麼?或者說憑什麼?
何柏谷正要回答,李朝年抬手一擋,笑眯眯道:「你猜猜。」
「看不出來。」張大勇搖頭,實話實說。
李朝年反問:「那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同道?」
張大勇指著喜豆:「綠眼眸,半妖半人,敢和她在一起的必是同行,只有同行,而且是有些道行的同行才不會遭來橫禍。」
「精彩。」李朝年開始鼓掌。張大勇卻看著門口,隨後眉頭一皺,到門口走了一圈,又走了回來,看著那兩個站在那揉著額頭,互相抱怨著是不是感冒了的衛兵,又道,「幾位,現在和幾年前不一樣了,天下太平,有些手藝不要出來展示,會惹禍的。」
經張大勇這麼一說,胡萬欽才知道眼前這三個比自己年齡還要小的孩子竟然也是異術者,而且張大勇言語之中這麼客氣,說明這三人並不是什麼簡單角色,而且膽子這麼大,敢闖進療養院來,有什麼目的?
胡萬欽正在尋思找機會問的時候,張大勇卻直接問了出來:「不知道幾位來療養院是做什麼?鄙人免貴姓張,叫張大勇,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
吩咐?老張這是瘋了吧?還是他真的怕這三個孩子?胡萬欽一臉茫然。
「客氣。」何柏谷抱了抱拳,轉身帶著喜豆走了,李朝年還站在那,看著胡萬欽,看得胡萬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張大勇面無表情地站在胡萬欽身側,盯著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