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怨靈旗(上)五寸天墓 第十二章 (下)毒霧

獵戶分完野兔,轉身就準備離開。何柏谷卻拿起兔腿,遞過去道:「老人家,辛苦了,您先請。」

「不了,不了,我都吃膩了,你們吃吧。」獵戶背著手要離開,卻再次被何柏谷叫住。

何柏谷手拿兔腿,滿臉笑容:「老人家,放心,您的好意我們不會拒絕的,我們吃完烤兔就會離開,絕不給你們添任何麻煩。」何柏谷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客套,但實際上卻是話中有話,故意說出來告訴獵戶和在屋外的其他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人。

獵戶聽完,拿過兔腿三兩下吃了個乾乾淨淨,就連兔腿骨都嚼得稀爛吞下,做了一個「滿意了吧」的手勢,這才轉身離開。等獵戶離開,何柏谷拿起另外一隻兔腿遞給喜豆,低聲對苟鎮海道:「你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戲班班主,這點警惕性都沒有,這裡的人已經對我們下了逐客令,這算是非常客氣了,我們再不走,就有禍事。」

「禍事?」苟鎮海一臉疑惑,原本塞在口中的兔肉又趕緊吐在了桌子上,「你是說兔肉裡面有毒?」

「我覺得毒倒是沒有,因為這裡的人要對付我們這幾個人,應該不需要用下毒這種下作的方式,你看看外面。」何柏谷抓起一塊兔肉塞進口中嚼著,目光投向屋外小院中正在空手劈柴的獵戶。

獵戶單手成掌,對準跟前的一塊整木柴輕劈下去,木柴頓時裂成兩半。苟鎮海看到這一幕,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啃著兔腿的喜豆抱著嬰孩都忍不住站起來,要向外走,準備湊近去看個清楚,她還以為那獵戶手中握著一柄柴刀。

「村落中全是上了年紀的老者,從面容來看至少都七八十歲了,平常如此高齡的老者出外都需要人攙扶,即便不需要,也達不到這個五房村老者健步如飛的程度。」何柏谷吃著兔肉,給苟鎮海和喜豆說著自己的分析,「還有他們穿著的類似長袍的衣褲,明顯是為了遮擋皮膚和堅實的肌肉,因為誰要是看到上了年紀的老人有那樣一副身體,都會產生懷疑,再者獵戶進來分烤兔的時候,那一手刀法誰要是還看不出來,那就等於與白痴無疑了。」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喜豆扭頭問何柏谷。

「不知道,我覺得這裡離天墓這麼近,這批人肯定是與天墓有關係的。」何柏谷一直吃著兔肉,因為他實在是餓了,不管有什麼事,不吃飽肯定是沒有力氣的,「我們吃飽喝足就走吧,再呆在這裡恐怕小命不保。」

「不能走。」苟鎮海起身躺在旁邊的木床之上,雙手枕著腦袋,「這是我師父交代的,我們一定要在這裡等著他們回來。」

苟鎮海這句話讓何柏谷終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如果沒有山西王的指示,按苟鎮海這個半吊子,是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的,也不可能有一個完整計畫。既然山西王知道,那麼他去天墓肯定與這裡有關係,想到這裡的時候,何柏谷起身朝著外面走去,前腳剛邁進院子,就抬眼看到先前莊稼地中那個老太太背著竹簍從院門口路過,恍然間,他想起老太太說過,曾經有兩個人在這裡做了壞事,那兩個人會不會指的就是多年前的山西王和他的師父文書副官?

也許這是唯一的答案。

「老人家!」何柏谷快走幾步,叫住那個老太,直言問道,「當年那兩個壞人在這裡做了什麼事情?」

「他們沒殺人,沒傷人,全身而退,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但只有一個人出來了,也算是詛咒靈驗了一半。」老太太站在門口看了一眼那年邁的獵戶,獵戶搖搖頭繼續劈柴,也不搭話。

何柏谷搖頭:「老人家,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年輕人,我看你不是個衝動的人,今天晚上你們就留下來吧,我們不會動你們一根頭髮。」老太太說完離開了,再沒有多餘的話,弄得何柏谷心中更加疑惑,但卻堅定了他留下來的決心。

一夜無事,除了何柏谷之外,苟鎮海和喜豆都睡得很香,那個神容嬰孩在喝過羊奶之後,也一覺睡到天亮,不哭不鬧十分安靜。到第二天清晨,何柏谷打開大門時,外面還是與昨天一樣,獵戶劈柴,其他人從門口經過,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也沒有見山西王和李朝年回來的跡象,四周也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殺氣騰騰,彷彿昨天與老太的對話只是自己疑心產生出的幻想。

清晨的五房村,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何柏谷卻明顯發現所謂的薄霧卻像是由莊稼地中騰起來,再慢慢擴散至四周一樣,所有的老者口中無一例外都嚼著什麼東西。那劈柴的獵戶扭頭看到何柏谷的時候,好像想起什麼來了,右手伸進懷中剛要掏出點什麼東西,可隨後又取了出來,像是又後悔了。

「給他們吧。」那個老太太又從薄霧之中出現了,如同白日鬼魅一般,穿著的還是全身白色的衣褲,不同的是今天把衣袖給免高了,露出雪白的,如同十來歲少女的肌膚。

獵戶聞聲從腰間掏出幾片葉子,先是塞給何柏谷一張,又轉身進屋,還未走到門口,就看到苟鎮海跌跌撞撞地走出來,一隻手按住腦袋,面露痛苦的表情道:「中毒了,我中毒了!」

何柏谷立即轉身,來到苟鎮海身邊,見其臉色蒼白,立即衝進屋內,只見在裡屋先前已經起床的喜豆如今也是臉色蒼白,趴在旁邊的木凳之上,雙眼無神。

看樣子應該是中毒了,但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呢?我們吃了相同的食物,喝了相同的水,怎麼會他們中毒,我沒事?何柏谷轉身出屋,看見那獵戶正在往苟鎮海口中塞那種葉子,立即出手就要阻止,卻被那獵戶單手輕易推開,等何柏谷跌倒在桌子一側時,那老太太出現在門口輕聲道:「這只是冬青樹葉,不是毒物。」

冬青樹葉有清熱解毒的作用,這一點何柏谷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苟鎮海和喜豆是怎麼中毒的,不過那老太很快就解答了他這個疑問:「這地底所升的薄霧有火毒,火毒攻心人會睏乏頭暈,等到腦部就無葯可治了,我們每日清晨都必須嚼這種長在煤地之中,用甘草汁澆灌長大的冬青樹樹葉,否則我們也會……」

老太剛說到這,突然閃電般出手朝著何柏谷咽喉抓去,何柏谷見對方來勢洶洶,不像試探的意思,立即一個打滾躲到一側,還未等他說出話來,感覺後背一側拳風襲來,立即反手一擋,隨即抬腿朝著拳風處踢去,卻被出拳的獵戶擋下。

「你們想做什麼!?」何柏谷縮到屋內的角落,質問滿帶殺意的老太和獵戶。

「章文,叫幫手!」老太太雙拳捏緊,隨後邁開馬步,模樣十分怪異,但渾身的肌肉都已經鼓起,這一幕讓何柏谷看得目瞪口呆,一個上了年歲的老太太竟然有這麼一副怪模怪樣的身體。

被稱為章文的獵戶憑空揮了幾拳道:「連媽!對付這樣一個孩子,恐怕用不著其他人出手了吧?」

「不要大意!這小子可是後殮師,小心孟婆手!」老太掃了一眼屋內,突然調轉方向沖了進去,何柏谷暗呼一聲「不好」,擔心被稱為連媽的老太對喜豆出手,立即前去阻擋,沒有想到卻中了計,被那連媽轉身一腳踢中了胸口,頓時撞在後方的方桌之上,隨後又被那章文抬手就抓了起來,連連兩拳揍在腹部,差點暈死過去。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的何柏谷,還在尋思為什麼那老太會說出後殮師和孟婆手之類的話,的確那是他的身份,可是臉上又沒有寫著,自己又沒有提過,他們怎麼會知道?如今看他們這副模樣,肯定要殺死自己,就算死也得問個清楚。

何柏谷抬手抓住章文的手腕,吃力地問道:「為什麼……你們知道……我是……後殮師?」

「因為只有你沒有中毒!」章文捏住何柏谷的那隻手越來越用力,「我們世世代代守在這裡,就是為了誅殺你們這群大秦的叛逆!」章文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牙齒竟咬出血來,鮮血從齒縫中順著嘴角淌出,襯得臉上充滿殺意的表情更加恐怖。

大秦?叛逆?你他媽嚼冬青樹葉嚼出毛病了吧?何柏谷拚命掙扎著,但沒有任何用,他已經身受重傷,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

「等等。」連媽突然制止了正欲對何柏谷下殺手的章文。

連媽的制止聲一出,好不容易運足氣的章文鬆懈了下來,扭頭不滿道:「連夐映!你想做什麼?」

連媽擺手道:「我不是心軟,只是想起來他說還有同夥,說不定還有後殮師同行,我們來個一窩端。」連媽的話中意思好像是與後殮師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章文可不願意,搖頭道:「我們只是守株待兔,追殺他們是車部的責任。」

「車部?都不知道那群人是不是都死絕了!」連媽惡狠狠地盯著何柏谷,「若不是他們,我們根本不需要世世代代守在這個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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