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貼身丫頭推開身前的人,徑直朝著大院外面跑去,撕心裂肺地喊著,其他人完全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等他們朝著後方齊齊回頭一看的時候,整個大院門口的場面立即混亂了——原本背著黃放女兒的下人將平時當成姑奶奶的小姐直接扔在地上,拔腿就跑,誰知在邁過高門檻的時候,腳下一滑摔倒在地,還未等爬起來,就被跳過門檻的一個下人直接踩中了後背,還未等他慘叫出聲,數雙腳從他後腰、後背和腦袋上踩了過去,不等他掙扎就被活活踩死。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原本還熱鬧非凡的大院,變得一片死寂,眾人的尖叫聲離大院卻是越來越遠,陣陣陰風吹過之後,被淹沒在黑暗之中,留在原地的那六個川北大木偶依然立在原地,任陰風吹拂著身上的戲服,扭頭互相對視著。
再說偏院方向,民團士兵和下人們聽到大院傳來的呼救聲,先是愣了好幾秒,發愣的那幾秒又聽到呼救聲離大院越來越遠,心中都清楚大院也出事了,說不定大院內的人比他們還要慘,立即拔腿就朝著黃家大院跑去,還有些人甚至扔下手中的武器直接翻牆離開,扔下黃老爺不管,甚至連平日內號稱對黃放忠心不二的於管家都踩在其他人肩頭向牆頭另外一面翻過去。
黃放還傻站在那,弓著身子,好像背上綁了個上百斤的口袋一樣,他瞪大雙眼看著牙婆的回魂屍,一直到李朝年向他慢慢走來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後退了好幾步,抓起地上的一支步槍,瞄準李朝年就扣動了扳機。
槍響之前,山西王已經勾動小指頭讓牙婆擋在了李朝年的跟前,子彈還是穿透了牙婆的身體,但只是擦著李朝年的臉頰飛了過去,鑲進了瓦房的大門之中。此時的黃放拚命拉動著槍栓,但槍膛不知為何卡住了,急得他滿頭是汗,乾脆扔下槍也朝牆頭方向跑去,好在是剛跑到牆下便看到已經在牆頭的於管家,趕緊開口喊道:「救我!救我!」
於管家本想自己逃命,但他做人一向和如今所處的位置一樣,是個牆頭草,稍作尋思,知道不管如何黃放現在還是黃粱堡的主人,要是喘過氣翻過身來,自己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於管家想到這,立即俯身探手將黃放給拉上牆頭,李朝年見狀正要上前阻止,山西王卻一個箭步跨到他跟前,伸手攔住道:「讓他們走吧,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他剛才殺了人!至少得交給官府法辦!」李朝年恨恨道。
「官府?」山西王冷笑一聲,「在黃粱堡,他黃放就是官府,就是律法,放心吧,他們會回來的。」
山西王說完,轉身引了牙婆朝著大院方向走去,李朝年緊隨其後。兩人路過偏院時,看見大門緊閉,門縫之中夾有一張上黑下黃的符紙,這是師兄何柏谷留給他的信號,意思是自己出門了,但屋內有人。
山西王沒有停下腳步,徑直朝著大院走去,李朝年稍作停頓,想想師父在屋內,喜豆和那個嬰孩肯定不會有事,於是快跑幾步跟上山西王。
兩人來到大院的時候,只見何柏谷已經被那六個川北大木偶圍在了其中,雙方也沒有展開廝殺,只是圍著。李朝年也不清楚那種大木偶是什麼東西,但現在也明白了先前撫琴,唱戲的都是木偶本身,而不是控制它們的人,他感覺很是稀奇,同時又擔心自己的師兄。
山西王看到此情景,笑了笑,將那金絲線纏在了李朝年的小手指之上,隨後一蹦兩跳來到那六個木偶的外圍,從縫隙中看去,卻發現何柏谷饒有興趣地湊近觀察著那幾個木偶,沒有絲毫的害怕,滿臉全是興奮的表情,還不時伸手去撫摸那些木偶的身體,而那六個大木偶都低頭看著何柏谷,也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準備做什麼,竟然不像其他人一樣尖叫著跑開。
「這叫川北大木偶,但其中灌有我制住的怨靈,有趣嗎?」山西王忽然開口說話,這一下倒是嚇著了何柏谷。
何柏谷渾身一抖,扭頭從木偶下方木棍之間的縫隙之中盯著附體在傀儡身上的山西王,隨即又看到其身後的李朝年。何柏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李朝年身後的牙婆回魂屍,感覺到了那是死物一個,還有兩者之間那根細小的金線,立即抬手一掌將跟前一具木偶擊向山西王。等山西王閃身躲開,自己則順手從地上抓了一片茶杯的碎片,就準備去割斷那金線,在他眼裡,李朝年必定是被那金線給控制住了。
何柏谷俯身撿起茶杯碎片,再翻身起來的時候,腳踝卻被山西王抬手抓住,向旁邊輕輕一甩,同時道:「別做傻事!」
山西王喊完的同時,李朝年也趕緊抬手制止何柏谷,何柏谷見李朝年沒有慌張、害怕的表情,心中的石頭掉了下來,掙脫山西王的手掌之後,穩穩落地,但茶杯碎片卻順勢藏進了袖口之內。
李朝年上前,立即將先前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山西王在一旁沉默著,不斷地用鼻子在四下聞著,等李朝年快說完的時候,山西王抬手指著戲台後方道:「糟了,又死人了!」
話音剛落,山西王腳尖一點,幾個起躍以極快的身法朝著戲台後方跑去,那六個大木偶也蹦跳著緊隨其後,何柏谷說了聲「走」,拔腿也追了上去。唯獨李朝年還不怎麼能靈活控制牙婆的回魂屍,只得走兩步一回頭,既擔心金線斷了,又擔心回魂屍沒有跟上來。
三人衝進後台,山西王先是一愣,隨後跪倒在地,什麼話也不說,對著後台就「咚咚咚」使勁磕頭,隨後才道:「各位夥計,是我對不起你們!沒有實現諾言,帶你們回川!」
何柏谷站在磕頭的山西王身後,盯著被鮮血染紅的後台,完全傻眼了,雖說這類的場景他也跟隨師父見過數次,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慘的——四下都是人體的殘肢,掛搭在桌子、木箱甚至是燈架之上,人的內臟撒落一地,有一具稍微完整的屍體塞在角落,被割開的肚子敞開著對著外面,腦袋已不知去了何處。
全死了,一個戲班子的人全部都死了,而且距離這麼近,先前竟然沒有聽到絲毫的響動?是什麼東西做的?何柏谷站在那想不明白,他就連死物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而且那些川北大木偶身上都沒有血跡,明顯不是他們,那會是什麼?
「回魂屍!還有回魂屍!」李朝年氣喘吁吁站在門口,只看了一眼後台的情景,立即就下了結論。
「山西王!趕緊拔了怨靈旗啊!」又過了幾秒了,李朝年突然想起了這件最重要的事情,突然喊道。
山西王皺眉搖頭:「我說過了,展旗之後,被吸引來的怨靈就會跟隨著旗走,不會再消失,也不會離開!」
「那也必須展旗,這樣下去死的人越多,怨靈不就越多嗎?到時候整個黃粱堡全都得完蛋!」李朝年感覺到頭皮陣陣發麻,無法想像整個黃粱堡都被回魂屍佔領的場景。
只要怨靈旗在,回魂屍的數量就會增加,好在是先前殺死戲班的那批回魂屍,極其殘忍,將這些屍體都撕碎了,若只是殺死,現在回魂屍的數量肯定增加了數十倍之多,即便是再有何柏谷幫手,在數量過多的前提下,他們也都是死路一條。
「旗呢!」何柏谷要比李朝年略微冷靜一些,低頭看著山西王問道。
山西王也不轉身,更不回頭,順手指著一側六個大木偶其中之一道:「在那插著呢!」
李朝年、何柏谷一轉頭就看到其中一具武生扮相,身著甲衣,身後插著四支靠旗的木偶,四支旗當中明顯有一支顏色不太一樣,而且在月光的照射下還在反射金光。何柏谷抬手就將那支旗給拔了下來,抓在手中,又問山西王:「下面怎麼辦?」
「旗身捲入旗杆之內,對應摺疊的紋路,再用符紙封好!」山西王說著,抽出一張符紙遞給何柏谷。
何柏谷看了一眼李朝年,責怪他沒有告知自己就妄自行動,險些出了大事。李朝年也不示弱地回敬了一個眼神,意思是:先前你不是也非常好奇地在打量著那六個川北大木偶?
李朝年表示出這個意思的同時,又想到了什麼,立即問山西王:「先前你說制住了九個怨靈,這裡只有六個,還有三個呢?」
「還有三個在這裡!」山西王抬起左手,豎起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暫封在指內,原本我把怨靈都封在指內,也不想放他們出來,擔心出事,所以便給我的夥計下了葯,讓他們昏睡,讓怨靈出來唱戲,只是沒有算準回魂屍會來的這麼快。」
「你展旗就錯了!」李朝年喊道。
山西王回頭瞪著他道:「你根本不懂,今夜我展旗與不展旗完全沒有區別,如果旗破靈出,後果更嚴重,道理我已經講明白了,你們兩個要不要幫我自己考慮吧!」
山西王說完,一甩袖子,轉身穿過那六個木偶,用極快的指法在六個木偶的身上點過,點過之後那六個木偶一一倒地,再沒有奇怪的表情。李朝年和何柏谷明白,應該是山西王把木偶中的六個怨靈都收回了指中。
等山西王離開,何柏谷便按住李朝年的肩頭道:「朝年,鬧出這麼大的事情,我也有責任,如果不是我……」
「你有什麼責任!?」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