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怨靈旗(上)五寸天墓 第五章 (下)借屍趕屍

「師父,怎麼了?」就在那人偶傀儡快要低頭看到李朝年的時候,苟鎮海慢悠悠走了過來,李朝年趁機身子如蛇般向右側一鑽,俯身於花台一側,閉住呼吸。

人偶傀儡依然不說話,只是翻身從窗戶離開,苟鎮海阻止不了,只得在其走後小心翼翼關上窗戶。李朝年聽得那人偶傀儡出來的動靜,趕緊要換方向躲藏,卻沒有想到人偶傀儡背對著自己徑直朝著前方而去,所走的方向是戲班子所用的臨時大後台倉庫。走動的時候也是腳步輕盈,雙手左右晃動,和一般愛湊熱鬧的孩子沒什麼區別。

等那人偶傀儡走遠,李朝年慢慢起身,回頭看了一眼緊鎖的窗戶,尋思了一下,抬腳就去追那人偶傀儡。剛追進倉庫,便聽到裡面有不小的動靜,趕緊順著走廊的檐柱爬上,再盪上屋頂,小心翼翼揭開瓦片朝倉庫中仔細看去。

已經入夜,屋頂沒有火光,而屋內卻是點著五盞燈座顏色不一的油燈,油燈的顏色也不一樣,李朝年知道這是醒魂燈,趕屍匠也不常用的東西,因為用這樣的東西容易讓沒有魂魄的屍體入了其他遊魂,導致操縱者用分魂術的時候立死。

傀儡人偶從周圍下方的箱子中拖出一個又一個物件,從物件包裹的黃色符紙來分析,應該與它先前一樣,都是人分開的肢體。只是傀儡人偶的手法快於苟鎮海,三五下就拼湊起了一個黑衣男子,這男子的模樣還有個頭大小與那日在山道中看到的戲院門口收錢的那位怪人一模一樣。

端茶送水的孩童、身著黑衣的怪人都出現了,這就說明那天自己與何柏谷並沒有眼花,不過為什麼苟鎮海向師父坦白了過去,卻不說明眼下的情況呢?按照先前苟鎮海在屋內對那傀儡人偶所說的話,李朝年完全可以分析出,傀儡人偶拼湊出的那個黑衣怪人就是山西王原本的屍身,而傀儡人偶中裝載的是山西王的魂魄,應該是死前用封魂術分離了身體和靈魂,再用傀儡人偶驅使自己的屍體,這和某些趕屍人趕自己的屍體大致上相同,但一樣詭異,異術中叫做「借屍趕屍」。

之所以有人會借屍趕屍,通常出於兩種理由:其一、多一個幫手,使用分魂術控制時,也不會再使用鮮血,不擔心血盡身亡;其二、混淆敵人,讓對方短時間查不明白到底操控者在哪具屍體之內,即便是萬一失手,藏有靈魂的身體被毀,因為原本屍身還在,還可以瞬間轉移回本體之中,自己趕自己的屍體逃跑。

山西王這麼做,應該是擔心曾經的仇家追殺,再找上門來的時候自己對付起來得心應手,只是李朝年不明白的是,苟鎮海既然說唱完最後一齣戲就送還東西加陪葬,為什麼會在黃粱堡內拼湊出人偶傀儡?他準備幹什麼?

李朝年決定什麼也不管,一直跟蹤下去,看看這個傀儡人偶到底要做什麼,與此同時,後院已經搭建好了戲台,戲子們也在後台化妝漱口清嗓。而戲台前方黃放等人早已入場,同行的還有黃放的那位走路都困難的老母,三位女兒,而黃放右側空著的那個位置則是留給他那個身為國軍上尉軍官的乾兒子。

戲台下方並沒有苟鎮海的位置,雖然黃放對他禮遇有加,但規矩就是規矩,他是戲班主,班主應該呆的位置是後台,也不可能有主人家給這個下九流的頭子留一個尊貴的位置,一同飲茶看戲,談天說地。

黃放照顧著自己那雙眼已經看不見,只能豎起耳朵聽戲的老母親,抬眼的時候卻發現後台一側有人舉著奇怪的東西走了進去,那些東西像是人偶,但並不是提線人偶,而是雙腿只有一根支柱,身著戲服,頭部卻與真人無疑的怪異人偶。

雜工們舉著那一個個人偶快速走過的時候,幾乎吸引住了院內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很好奇地看著那些東西,雖然很快閃過,但也大致數出來至少有十來個之多,有男有女,有身披金甲的將軍,有身穿金絲羽衣的仙女,其中有一個模樣像是白無常的人偶,被人扭動身軀的時候,彷彿在扭頭過來沖著黃放微笑。

這一笑,讓黃放渾身滲出冷汗,立即喚了管家來低聲道:「把苟班主叫來!」

管家立即去了後台,叫來忙得滿頭大汗的苟鎮海,黃放也懂規矩,沒有追去後台查問,而是等苟鎮海前來之後,問他:「先前那些個……那些個高高的,被舉起來的人偶是什麼?」

苟鎮海「哦」了一聲笑道:「堡主,別害怕,那是我們四川家鄉的一種人偶,源自於川北,屬秧苗戲的一種,叫川北大木偶,模樣近似真人,表演者要藉助腰間吸著的布袋子,把一根五尺長的直杖插在布袋中作為支撐點,雙手去操縱木偶完成各種動作,當然,這也和川劇表現手法大體相同,也有變臉、吐火等絕技!保證讓您大開眼界!」

「是嗎?」黃放來了興趣,臉色也有所轉變,「這麼神奇?」

「當然,川北大木偶是四川南充儀隴縣石佛鄉的民間絕活,聽說千年前就有了,只是掌握其訣竅和絕技的師傅非常少,而且都集中在石佛鄉,外界幾乎沒有,就算有,也只是粗糙的模仿,我們九蜀班的前身就有好幾個大木偶師傅,原本是不打算再表演了,但今天是黃堡主小兒滿月的大喜日子,加上這次表演之後,我們也打算返回四川封箱了,所以再露一次這種絕技!」苟鎮海言語之中充滿誠懇,也故意說得很大聲,讓周圍的人聽了連連點頭,讓黃放原本陰雲密布的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這番話讓他非常有面子,因為即便戲班子是下九流,但也是有尊嚴的,有些壓箱底的絕活,不是說拿出來就拿出來的,也要分人看客。

「好好好好好!」黃放連說了五個好字之後,回身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其中大部分是家中的親屬,也有民團中的隊長等人,這算是一種炫耀,隨後又問老母親身邊的丫鬟道,「夫人和少爺呢?如果少爺醒了,讓他們過來吧,坐的稍微遠點,不要讓鑼鼓聲驚著少爺便行了。」

說完,黃放又輕輕拉住苟鎮海道:「苟班主,把所有絕活都露出來,錢少不了你的,還是和邀請你們時說的一樣,真金白銀,絕不摻假。」

「那我就先謝謝黃堡主了!」苟鎮海拱手致謝,轉身返回後台。

等苟鎮海離開,周圍的人也紛紛坐下,繼續聊天喝茶等著開戲時,於管家慢慢走到黃放身後,俯身附耳前去低聲說了些什麼,黃放頓時臉色一變,猛地扭頭看著坐在左側的其中一個女兒,隨後領了於管家離開,來到走廊的僻靜之處,捏著手指,雙眼一閉道,「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於管家點頭道,「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苟鎮海師兄的女兒,抱著一個嬰孩。老爺,您想想,那嬰孩模樣也不過是滿月,那姑娘也不過十四五歲上下,那氣色,那身材怎麼看都不像是剛生完娃坐完月子,您想想,誰家會讓剛坐完月子的女人一路顛簸呀?」

「等等,先不要這麼肯定,戲班子中的武師身子骨也比當兵的還硬朗,凡事不要這麼絕對,也不要衝動,要是出了岔子,讓人懷疑,這就不僅僅是面子問題了!」黃放一抖袖子,摸著自己的袖口,「你看清楚那孩子的長相啦?」

「這個……」於管家面露難色,「當時苟鎮海那兩個師侄一直攔著我,所以我沒有看見,不過我也是因此判斷那孩子有問題的,否則他們幹嘛這麼緊張呀?」

「這樣,你想個辦法進屋看清楚那孩子的模樣,如果真的是……」黃放看了眼周圍,確定沒有人盯著自己和於管家之後,用手掌做了一個下切的動作,「明白了嗎?」

「老爺,您放心,您交給我辦的事情從來沒有出過岔子,我一定會讓這個孩子離奇消失,連點蹤影都找不到,如果真的是那個……他們也不會大張旗鼓的追究。」於管家下意識摸著槍盒,黃放見狀立即伸手按住。

黃放沖著於管家輕輕搖頭:「不能用槍,切記不能用槍,黃粱堡內有槍的只有咱們黃家,要是用槍,誰都知道是我們。」

「懂!」於管家點頭正欲離開,黃放又叫住他。

黃放看著遠處老母親身邊的另外一個丫鬟,於管家立即點頭表示明白,低聲道:「老爺,您放心,我會把吉祥乾淨利索的除了,保證不留痕迹。」

黃放笑了,面帶色相道:「我知道你早就喜歡吉祥。」

「老爺,您放心,就算是喜歡,為了黃家,我也不會手軟。」於管家擔心黃放不放心自己,趕緊小心翼翼舉起手準備要起誓,卻被黃放一把抓住手腕。

黃放淫笑道:「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除掉吉祥之前,你想干點什麼就干點什麼,老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當然這算是老爺賞你的。」

黃放一說完,於管家面露喜色,差點沒跪下來,連連道:「謝謝老爺,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幹得乾淨點!」黃放再一次叮囑,「總之就算那嬰孩不是,吉祥也不能活過今晚,我等會兒會讓吉祥去倉庫里拿東西,你就在倉庫下手,反正那裡都是民團的人守著,等你辦完事,我會問你吉祥去了什麼地方,於是你們開始到處找,找上一夜,明天早上我會說吉祥偷了金條跑了,我也不再追究,這事就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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