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苟鎮海講述著關於九蜀班如何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經過……
九蜀班,之所以叫這個稱呼,是因為原本創立這個戲班的人來自四川的九個地方,成都、廣安、樂山、瀘州、宜賓、自貢等地,原本有著各自的戲班子,四川軍閥戰亂的時候,大多數被衝散,後來這九個戲班的班主在成都偶遇,商議之下乾脆將各自戲班的戲旗扯下來一塊,縫合在一起,聚了剩下的所有人創立了這個九蜀班。在當時其中八個班主並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九個班主之一就埋下了禍根。
「那是十來年,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九蜀班剛成立,就遇上了一樁大買賣,給大軍閥劉文輝的乾兒子白世輝的冥婚宴中唱戲……」苟鎮海剛說到這,穆英豪猛地睜大雙眼,差點出手抓住那苟鎮海的手腕,但還是忍住了,只是插嘴道,「這件事我有所耳聞,那是民國二十年的事情吧?」
穆英豪豈止是有耳聞呀?大鬧白世輝冥婚宴之事,他就是「罪魁禍首」,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節外生枝,還牽連了九蜀班這個他十幾年之後才遇到的醒屍戲班。
「當晚我們還未登台,外面就槍聲大作,還盛傳屍變,我們一個個被嚇得不輕,說屍變也許還不相信,但那槍聲卻是真真實實的,那時候我不過十來歲,不過也是年少氣盛,衝出去就準備看個究竟,誰知道出去之後除了當兵的之外,半個賓客都沒有看到,但卻看到了白世輝剛過門的屍新娘!」說到這,苟鎮海打了個寒顫,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一樣,「那屍新娘的面目猙獰,腦門上還開了個洞,看起來應該是被人用槍打的,我當時就想難道盛傳屍變是真的?我慢慢靠近去看,剛走到一半,就見到那屍新娘的雙腿一抖,我嚇得大叫了起來,叫聲引來了那些在周遭搜查的軍人,軍人們二話不說立即上前抓住我,還狠狠給了我兩耳光,問我是幹什麼的?就在這個時候,班主出來了。」
「哪個班主?」穆英豪問,他意識到了什麼,因為他清楚記得那天晚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異術者也在,是個趕屍匠,只不過那個趕屍匠在督軍府大牢中被穆英豪擊中面部而死,當時他還在納悶,督軍府大牢距離白世輝冥婚酒樓距離太遠,那趕屍匠要在大牢做手腳,還要在酒樓做手腳,也太快了吧?也許問題就出在那九蜀班裡。
「九蜀班成立之後只有一個班主,平日內班主一句話都不說,大事說兩句,小事只是點頭,擺手,用簡單的手勢,像是個啞巴。不過因為他的根底最好,江湖關係也廣,所以讓他當了九蜀班的班主,而其他班主陸陸續續不是死去,就是累了,拿了錢回老家開了鋪子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苟鎮海長嘆一口氣,「班主也是個好人吶,如果不是他,恐怕九蜀班根本就撐不下去。」
「但是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從前的班主竟然是個趕屍匠對吧?」穆英豪一陣見血地說,誰知道問題的答案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他不是趕屍匠!」苟鎮海使勁搖頭,「他原籍山西,是個當地出名的地師,江湖上還送了一個非常霸氣的名字給他,叫他『山西王』。」
山西王?穆英豪印象之中聽自己大哥提過,但好像帶著這綽號的人不是什麼地師,而是個殺人越貨,殘忍無比的強盜。回憶到這,穆英豪只是搖頭,表示自己不太清楚。
「先生竟然不知道山西王?」苟鎮海很驚訝,好像他對前九蜀班班主的過去相當了解一般,「他在成為地師之前,可是山西一帶的小霸王,振臂一呼,就能喚來上百名弟兄,當年官府可是懸賞上千銀元抓捕他,可一直沒有落網,聽說在官府中也有不少佩服他的人,私下一直通風報信,這才讓他一次次化險為夷。」
小霸王?不就是個土匪頭子嗎?穆英豪心中冷笑著,沒有再看苟鎮海那張臉,他所說的這些就像是街頭藝人講評書一樣,也許可信度並不高,但眼下他需要搞明白的是這個戲班子下一步要去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去,有什麼目的。
因為這個方向正對著天墓的方向,在穆英傑留下的訊息之中,寫明了怨靈旗所放置的地點就在陝西天墓之內。穆英豪當然是不打算取出來,只是想在回老家的路上順道看看天墓,不過同時他也在思考著為什麼當年大哥帶著自己去了扎曼雪山之後,不直接去天墓,而是繞道去了關外?從路線上來說,這是繞了,但從行事方法來說,倒很像是大哥穆英傑的安排,畢竟在穆英傑死之前,穆英豪並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麼,又為什麼要那樣做。
「穆先生?」苟鎮海見穆英豪有些心不在焉,試探性地叫著他。
穆英豪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尷尬地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在回憶有沒有聽人說起過這個山西王,你說他以前不是地師,曾經還叱吒風雲,這麼說他也是半途出道的人?」
「的確,他也是半途出道的人。」苟鎮海點頭道,「師從何門何派我不清楚,只是前班主在世之時告訴過我,他落難之時曾經投靠孫魁元,被孫魁元麾下的一名文書副官收為徒弟,那人教了他些異術的法門,手中還拿著一本手書的殘冊,聽說完整的冊子中記載了中華各地藏有寶藏的地方……」
「天書?」穆英豪插嘴道。
「對,先生也知道?」苟鎮海睜大眼睛盯著穆英豪。
穆英豪故作冷靜笑笑道:「當然知道,不過那只是傳聞而已。」
天書的確只是傳聞,早年傳說是天地會當年為了反清復明積累下來的一批財寶,誰都知道要打仗必須有錢糧做後盾,天地會為了反清大業,遍尋天下奇人異士尋找藏有財寶的地方,花了多年時間,將找到的財寶分成數份,不過在當時卻又因為白蓮教起義和清廷的追殺,無奈之下只得將財寶分別藏在了幾個不同的地方,為了保險起見,藏下寶藏的時候,幾批人馬互相都不知道其他人所藏的地點,只是將自己所藏的地點和方位記錄下來,後來便傳聞,誰要是拿到了幾批人馬手中的冊子,再合為一本,就是天書。
當然,這些僅僅只是傳言,畢竟當年的天地會反清復明是最堅決的,傳聞還說革命黨曾經也想接近天地會,目的就是為了得到天書,有起義的資金。雖然都是反清,但反完之後,天地會是要復甦大明朝,而革命黨是要共和,道不同不相為謀,當然是一拍兩散,至於後來天書的下落如何,誰也不知道。
苟鎮海說前班主山西王竟然拜孫魁元一名文書副官為師,而且那名副官手中還有天書的殘本,是其中一冊,這麼說至少裡面記錄了其中一個藏下寶藏的地點?
穆英豪對寶藏沒有興趣,只是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會不會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造成影響。
「苟班主,話說到這裡了,你乾脆把前班主山西王的事情說個明明白白,因為穆某上了年紀,腦子不好使了,實在無法斷斷續續的聽下去。」穆英豪其實是有些沒有耐心了。
「好好好,穆先生見諒。」苟鎮海說到這,卻忽然停頓換了個問題,「穆先生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不奇怪為什麼我偶遇穆先生,卻要掏心掏肺說出這麼多往事?」
穆英豪搖頭,其實到如今這個動機已經不重要了,按照自己行事的方法,他們要是不擾民,不做壞事,自己可以裝作沒看見,但要是他們偏偏要犯邪作怪,那就休怪穆某手下無情了。
苟鎮海也不解釋自己的動機,只是開始講述江西王的往事:江西王曾經姓什麼叫什麼,連他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早年是個飛賊,因為拳腳功夫厲害,曾經師拜斷金門的一位刀頭為師,學了一手並不華麗但相當實用的刀法。斷金門講究的刀法只是力量、速度和準確度的配合,沒有花哨的招式,以示弱為主,找准對方的空擋一擊必殺。江西王也是憑藉著這一手刀法獨步當年的江西黑道,也因為義字當頭,多年過去手下跟隨的兄弟上百,但他也著實聰明,從不在一個落腳點住上半個月,躲避著官府的通緝和其他仇家的追殺。
但好景不長,最終江西王還是被人圍剿了,手下兄弟倖存者甚少,他逃出來之後,不得已去投奔了曾經也是相同出身的孫魁元。那時候,有人有槍就是支隊伍,再有點政府的門路,就可以收編,從土匪搖身一變成為保家衛國的軍人,孫魁元麾下收了不少這樣的人,甚至私下還自比是三國時期的呂布,只是他不會走呂布那條老路,更不會落個白門樓一命嗚呼的下場。
不過孫魁元也是相當的聰明,知道山西王這個傢伙,既然綽號中帶個「王」字,而且還是眾人所送,肯定不是個簡單的傢伙,萬一有一天取自己而代之那就麻煩了,這種人能用,但只能如曹操當年「善用」關羽一樣,關鍵時刻用上就行,其他時間還是雪藏起來吧。
就這樣,山西王被掛了個空頭銜養在孫魁元的麾下,軍中還新送了個綽號給他,叫「後院王」,藉此諷刺他曾經那個霸道的稱號「山西王」,現在只能整天呆在後院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