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英豪的話讓老闆娘不願意了,起身來看著老闆,半晌才說:「這怎麼行呢?你看你們三個都是男人,大男人帶著一個女娃,這未免……」老闆娘又看著穆英豪的兩個完全與年齡不符,身強力壯的徒弟。
老闆也趕緊附和道:「對呀,這位先生,不合適吧?」
「放心,我們不是壞人,兵荒馬亂我們也只是想回四川老家,況且這女子命硬,你們家小兒子受不起,再說這地界還有兵匪、民團和袍哥幫會,要是有人看上她了,你們家就大禍臨頭了。」穆英豪沖著老闆娘微微一笑,另外一層意思也是告訴她,自己猜中了她那點小心思。喜豆生得好看,毫不誇張地說方圓百里再也找不出模樣這般好看的姑娘了,老闆娘當然有心思要留著當兒媳婦。
老闆和老闆娘聽完穆英豪的話,再看著喜豆那張臉,還有才十五歲就婀娜多姿的身材,也明白他說的不無道理,而且自己和穆英豪同一時刻認識這孩子,也沒有什麼權力硬留下來,再說穆英豪模樣不像壞人,也會醫術的樣子,喜豆跟著他們或許不會吃虧,於是便給喜豆準備了點路上吃的東西,裝滿了一包袱,送了四人離開小鋪,向小鎮內走去。
臨走時,喜豆在鋪子門口給老闆、老闆娘磕了好幾個響頭,謝了他們的一飯之恩,說自己有一天肯定會回來報答他們的,然後上了穆英豪的那批瘦馬,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路上,何柏谷一直偷偷地看著喜豆,喜豆也不時回頭來沖著何柏谷笑,畢竟好吃的何柏谷將自己的那個麥餅給了她,而自己那填不滿的肚子還餓得咕咕直叫呢。李朝年在一旁一會兒看看何柏谷,一會兒又看看喜豆,苦笑著搖頭,那神情完全不像是個11歲的孩子。
「師父,我們以後應該叫喜豆師姐吧?」何柏谷故意問穆英豪。
牽著馬慢行的穆英豪回頭道:「胡說,我又沒有收喜豆為徒,你憑什麼叫她師姐?」
「噢,喜豆今年十五,我今年才十三,年長我兩歲,應該叫喜豆姐,對吧,師父?」何柏谷又問道,心裡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你今年虛歲十三,周歲才十二,喜豆今年周歲十五,大你三歲呢,肯定應該叫姐,而且你師父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要是為師不收喜豆為徒,遲早要把她放在某個好人家,你捨不得對不對?」穆英豪笑道,看了看喜豆,喜豆已經十五歲了,而且在窯子中長大,比普通女孩兒要成熟,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臉一紅用手玩著馬頭後方的鬃毛。
李朝年翻著書插了一句話,「師父,柏谷心裡清楚得很他周歲才十二,他是故意引你說出來的,就是想有個人說『女大三,抱金磚』。」說完,李朝年沖何柏谷一笑,何柏谷一臉正經,但等穆英豪回頭之前沖李朝年眨了眨眼睛。
何柏谷這叫一箭雙鵰,一是試探師父準備拿喜豆怎麼辦?二是故意引出那句「女大三,抱金磚」來。穆英豪回頭看著何柏谷,搖頭低聲道:「兩個徒弟中,朝年天資聰明,學東西最快,但實際上柏谷只是玩心太重,要是正經起來,稍加努力,就能將朝年遠遠甩在身後,只是他還沒有活明白。」
「先生……」喜豆低聲問穆英豪,「我不明白什麼才叫活明白?」
「活明白的人懂得知足。」穆英豪喜歡好學之人,「如果一個人有一天活到只有夢想,而沒有膨脹的慾望,那也叫活明白了。」
「先生,你這句話前後矛盾呀?」喜豆很是聰明。
穆英豪抬頭看著喜豆,點頭道:「對,是矛盾,天下萬物沒有不矛盾的,互生互克,這是其真理所在,而我們師徒三人正是走在這矛盾的中心,你是不會明白的。」
「喜豆不明白,但俺娘曾經說過,逛窯子的男人不一定就是壞人,不逛窯子的男人也不一定是好人,本性不應該用所做的一兩件事來判斷,這個道理是不是一樣?」喜豆睜大眼睛看著穆英豪。
穆英豪愣了,覺得這個年僅十五歲女子的理解能力竟然高於自己的兩個徒弟,知道凡事都有兩面性,知道站在一個較為平衡的角度來看待事情,算是世間罕有。
「嗯,差不多吧。」穆英豪不想多談,畢竟這是拿男女床笫之事來比喻。
四人行出小鎮,又行了不多久,聽到前方有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還有人在唱戲,竟然唱的還是川戲。李朝年、何柏谷都沒有聽過,倒是穆英豪熟悉得很,喜豆也是異常興奮,她隨娘在窯子的時候時常聽戲班子來唱戲,川戲班也來過數次,雖然不是聽得很明白,但也喜歡熱鬧。
「有古怪,半路唱戲,不是喜事,也不為賺錢,像是在喚魂。」穆英豪停了下來,扭頭對李朝年、何柏穀道,「朝年、柏谷,你們去前面看看,切記要小心,見好就收,不要撞事。」
「是,師父。」兩人翻身下馬,收緊了衣服,向前疾奔而去。
李朝年、何柏谷前行來到山道轉彎處,剛轉過去就看到在山道拐角下方平地處停放著八輛馬車,馬車全是用黑布罩著,黑布內明光晃晃,在大白天竟然還點著蠟燭。馬車中間圍著一個簡易的戲台,戲台上有兩個穿著戲服的男子僵硬在那,雙手高展,一人手持長槍,一人手持朴刀,除了嘴巴在那一張一合唱著戲詞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兩人靠近,從馬車之間的縫隙中再看那戲台下,戲台下共有五排長凳,坐著男女老幼十數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獃滯,就連不時從口中喝出的那個「好」字都如同是從嗓子眼中擠出來的一樣。
「被人迷了?」李朝年低聲道,又問何柏谷,「師兄,你怎麼看?」
何柏谷觀察了一陣道:「有死物味,很濃,熏得我腦子暈暈沉沉的,你沒聞到?」
李朝年使勁聞了聞,搖頭道:「沒聞到,有這麼濃嗎?」
何柏谷盯著戲台道:「反正不會是下了迷藥,除非是師父以前所說的那種殭屍葯,否則不可能把人變成這種模樣,再者這些人是活是死,還判斷不了,這種天氣還捂得這麼嚴嚴實實,肯定有問題。」
「師父是說過,趕屍匠中有呆在戲班中學習傀儡之術的,還有用孩童來做殭屍傀儡的,但畢竟是少數,不可能咱們這麼巧就遇上了吧?」李朝年從袖筒中抽出了打卷的符紙。
何柏谷按住李朝年的手道:「別急,再等等,還未確定呢,師父說過,過於急躁不能行事。」
李朝年點頭,看了一會兒戲台,又扭頭看著何柏谷,低聲問:「師兄,我感覺師父用大智若愚來形容你,是對的,你平日內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但到關鍵時刻,你總是想得比一般人要深。」
「朝年,我沒有你聰明,以前我爹還有學校里的先生都這麼說過,這是事實。」何柏谷俯低身子,「你比我有天賦,今後能接師父衣缽的必定是你,而不是我,我嘛,總有一天要學師父曾經一樣雲遊四海,到處冒險去。」
「師兄,你不考慮下結婚生子?」李朝年故意試探何柏谷,何柏谷沿著馬車朝著另外一邊行去,想試圖看看那簡易戲台的後台有什麼東西。
何柏谷停頓下來,停在兩輛馬車之間,那中間有個巨大的空擋,至少三米寬,貿然走過去肯定會被發現,想了想轉身對李朝年說:「朝年,我等下先躍過去,如果戲台上那兩個『人』發現我了,你就趕緊扭頭走,不要管我,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何柏谷說完,也不等李朝年同意,雙腳一蹬,朝著對面的馬車後方躍去,隨後緊貼馬車靜靜等著。
許久,戲台依然唱戲,下方依然「喝彩」。何柏谷探出腦袋對著李朝年點點頭,李朝年也立即躍了過去,一個翻滾後落地,隨後緊貼馬車。何柏谷正欲要向前繼續走,又停下來問:「你剛才問我什麼?」
「沒什麼。」李朝年知道再問就沒有啥意義了,誰知道何柏谷轉身的時候低聲回答,「你看上喜豆了?」
李朝年渾身如同觸電般,覺得自己疏忽了,明知道師兄這個人是個大智若愚喜歡裝傻,口才極好的人,言語之間就會讓自己露了餡,但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來這麼一手,難道真的是被那喜豆迷住的原因?李朝年搖搖頭,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告誡自己道:喜豆十五,我才十一,我還是個孩子呢!
可李朝年並沒有想過,一個真正十一歲的孩子,是絕對不可能這樣告誡自己的。
「沒有。」李朝年故作正經道,剛說完就聽到何柏谷忍不住嘻嘻傻樂,他擔心師兄又在耍他,乾脆不語,等何柏谷回頭來時,搖頭表示不明白他在笑什麼。何柏谷蹲在那,看著李朝年道,「剛才我問完,你知道隔了多久你才回答嗎?啊?」
糟了!李朝年暗想壞了,師兄問話到自己答話隔了已經很久了,至少有好幾分鐘,自己在思考就表示師兄猜對了至少六成。李朝年剛要解釋,就聽到有人吆喝道:「戲客三位,請上座!」
何柏谷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腳尖一點,一躍而起,抓著馬車就跳了上去,李朝年緊隨其後,兩人趴在馬車上方,看著所謂「戲院」的大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衫,戴著漁夫斗笠的怪異男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