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船?」胡順唐退到後方,站到謝根源後側,看著那群已經涌到海灘邊上,準備朝著那個方向游去的南島人,壓低聲音又問,「你想讓他們當苦力?」
「苦力?我有不吃不喝不休息的苦力,還需要他們?」謝根源似笑非笑地看著那群在淺灘中呆立的行屍,還有昂頭看向海灘的腐液蜈蚣,隨後湊近胡順唐的耳邊道,「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和你商量,老大……」
謝根源故意加重「老大」二字的發音,隨後輕拉著胡順唐朝另外一邊走去。與此同時,這就像是個信號,使那些已經全部涌到海岸淺灘中的南島人像瘋子一樣游向礁石群的方向,也顧不得淺灘四周有那些行屍和蜈蚣。大部分南島人遊走之後,剩下小部分不通水性的,只能站在淺灘四周左右徘徊,急得跺腳大罵,隨後轉身跑入叢林中尋找可以讓自己在海上漂浮起來的各種物件。
「老大,你猜猜我在下面發現了什麼?」謝根源神神秘秘地看著胡順唐。
胡順唐看向懸崖的方向:「除了船隻的殘骸,還能有什麼?」
「不,是海泥!大片大片的海泥!我實話告訴你,在怪山中我所說的離開辦法,其實只有那麼兩個字——建船!」謝根源看看四周,從自己的衣服兜中竟然掏出來一把腥臭無比的爛泥,隨後將爛泥塞入胡順唐的手中,「你感覺一下這種海泥,是不是覺得和其他的泥土不一樣?」
胡順唐雖說覺得很噁心,但還是仔細去捏著那團海泥,果然感覺那海泥在自行蠕動,像是有生命力一樣。等等,這種感覺,胡順唐將那團海泥拿起來,想起自己與胡淼在將軍墳中遇到的那種黑泥,看似好像是一模一樣!於是他舉起那東西來,遞給胡淼問:「你對這東西有沒有印象?」
胡淼一開始還在搖頭,但忽然驚呼一聲,捂住自己的嘴巴,半天才從指縫中吐出兩個字來:「黑泥!那種殺人的黑泥!」
胡順唐點頭,將那團黑泥扔在地上,果然看見黑泥逐漸分散,變成小塊之後朝著海中慢慢蠕動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淺灘之中。謝根源也覺得奇怪,看了看胡淼,又扭頭看著胡順唐問:「你認識這種東西?」
「不算認識,算是交過手,這種東西怕火,而且會撲面導致人窒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它們不會攻擊人。」胡順唐搖頭,很不理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將軍墳中的黑泥,來自於瘋魚島?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
「不會攻擊人?」謝根源冷笑了一聲,指著那邊的懸崖道,「老大,你把目光放遠點,仔細看看它們是不是會攻擊人!」胡順唐順著謝根源的雙眼看過去,發現那群已經游到礁石群的南島人已經消失不見了,剩下還有一部分人雖然有些膽怯,但為了離開,還在拚命地朝著那個地方游著,完全不顧前方未知的危險。
「屍身船,他想建屍身船,我才想起來有這麼個東西。」一直沉默著的張增海此時開口了,臉色變得比先前還要難看,嘴唇已經發白爆皮,看樣子是撐不了多久了。張增海才說完,丁鼎眼珠子一轉,猛地起身來指著謝根源道,「我知道了!知道你說的建船是什麼意思了,是怪山中那些浮雕的記載,只是你……」
丁鼎話還未說完,謝根源便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丁鼎指向自己的那根手指,冷冷道:「老傢伙,別多事,要想活著離開這裡,就給老子小聲點,否則我等會兒把你也拿去填船!」
丁鼎咬牙,抬手要去掰開謝根源的手指,胡順唐卻只是輕輕拍了拍謝根源的手臂,謝根源這才鬆開丁鼎,面朝胡順唐故意擠出一臉噁心的媚笑。胡淼和君子龍趕緊攙扶丁鼎坐下,低聲安慰,君子龍在心中大罵著謝根源,但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什麼是屍身船?」胡順唐問謝根源,隨後又看向張增海、丁鼎,既然他們都知道,到這種時候應該不會再隱瞞了,「你們一個個說,都是從哪兒知道『屍身船』這種東西的?這種東西是不是能帶我們離開,可信度有多高?」
「我先來解釋一下什麼叫做『屍身船』吧!屍身船也就是藉助人的身體和那種特殊的海泥,以及其他可以穩固船身的物件,做成一艘船,但這艘船需要的是後殮師用他們的孟婆之手來驅動。」謝根源看著胡順唐那雙手,也許此時此刻他並不知道那雙怪異的雙手有什麼可怕之處,「這個是我在怪山中浮雕上看到的,只不過當時上面的記錄浮雕,是分開的,我並沒有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看懂了需要後殮師,後來在神廟中我看到了那些可以活動的畫,畫中好幾次提到了船,我這才將兩者聯繫在一起……我回答完畢了,該他們了。」謝根源說完對丁鼎和張增海做了個「請」的手勢。
張增海喘著氣,調整了一會兒自己的呼吸,才道:「關於這一點,我是在天墓中發現的,因為那裡也有一艘一模一樣的屍身船,但只是個複製品,就像是我們現在的紀念雕塑一樣,但具體的我不如他清楚。」張增海看了一眼謝根源,謝根源滿臉得意。
「丁前輩呢?」胡順唐看著丁鼎,他必須要確定這個消息是真實有效的,否則又是無用功。
丁鼎也不抬頭,他都不想睜眼去看謝根源:「我也是在浮雕上看到的,開始也沒有想到,但這小子這樣一提,我也聯想起來了。」
「嗯,也就是說,你們三個人都認同這種辦法有效。」胡順唐點頭,「那事不宜遲,我們準備朝著懸崖那邊出發吧。」
「不急!」謝根源抄著手看著海面,那裡還有不少南島人沒有游過去,「一點兒都不能著急,他們是建船的人,得等到他們被下方的海泥給吞噬殆盡,我們才能過去,否則咱們也會成為犧牲品。」
謝根源的行為完全詮釋了「無毒不丈夫」這五個字,在他的眼中,為了達到目的,再殘忍的犧牲都是必然的,這一點也是胡順唐最缺少的地方,但此時胡順唐卻沒有去阻止,沒有大聲呼喊著叫南島人回來。因為他很清楚這樣做完全是徒勞的,就如在哈市根來眾散播的那些謠言一樣,無論你如何解釋,人們還是會去相信,這無關於人的素質高低,而是本性來決定的。
不遠處的薛甲宏看著這一切,搖搖頭走開了,走進了叢林。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懸崖的方向,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胡先生,你過來。」張增海低聲說,沖胡順唐勾了勾手指頭。
胡順唐在張增海跟前蹲下:「你現在不要說話,你很虛弱。」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因為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明白人要死之前的感覺是怎樣的。」張增海湊近胡順唐的耳朵邊,低聲道,「瘋魚島的秘密,我想只有北島人才清楚,但他們已經幾乎全死了,不過他們殉葬的方式很有趣,也許這是查出他們秘密的一個捷徑。」
張增海與胡順唐的耳語,讓謝根源很是不高興,而且還故意表露了出來,冷哼了一聲,故意靠近兩人。此時張增海又將胡順唐拉近自己,繼續道:「他們有人死了之後,不會埋在土裡,而是會直接扔進島嶼中心的那條河流之中,沒有任何的儀式,也沒有人悲傷,我好幾次試圖下河,被發現之後都會毒打一頓,但很奇怪,北島人卻不願意對我下殺手,給予懲罰之後,又會細心醫治照料我,這一點我很不明白。」
「嗯,我明白了。」胡順唐點頭,明白張增海的意思有兩點,第一那條河有問題,第二北島人對他的態度有問題,這一點胡順唐先前也想過,也就是為什麼唯獨死在天墓中的張增海來到了瘋魚島,而沒有見考古隊中的其他人。
「你不明白,現在有個機會讓你實踐這一切。」張增海的聲音越來越低,氣息也越來越弱,「我斷氣之後,你把我的屍體帶到那條河邊,然後拋進去,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知道你不願意親手殺個人來實踐,所以用我的屍體是最好的方式。」
「對不起。」胡順唐道歉,張增海雖說是傷重,但明顯下殺手的人就是自己,即便是他可以再撐幾天,但最終也是個死字。
「不用說對不起,我只能對自己說對不起,因為選擇調查天墓就是個錯誤。」張增海躺了下去,看著蔚藍色的天空,「原來只有死了才知道活著的好處,這句話是真的。」說完,張增海扭頭看著謝根源道,「這位兄弟,麻煩你幫個忙,幫我了結痛苦。」
「好。」謝根源一點遲疑都沒有,在張增海「謝謝」二字還沒有出口時,他就揮指捅進了謝根源的心臟內,同時立即看著胡順唐,一字字道,「不能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心愿!」
君子龍被謝根源的模樣嚇倒,下意識就去抱緊胡淼,胡淼當他還是個孩子,只是輕輕推開,但轉眼看見胡順唐那張平靜的臉,心中更覺得難受,認為胡順唐真的變了。丁鼎在一旁雙手合十喃喃自語,像是在誦經一樣。
「胡淼,你和君子龍攙扶著丁前輩。」胡順唐起身,順手背起張增海的屍體,「我們先去南島村落找些工具,做艘簡易的船,順河而下的時候用得上。」
「張先生的屍身還是我來扛吧。」謝根源拍著褲腿上的沙子,作勢要從胡順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