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順唐滑落到下方建築,再尋找薛甲宏的時候,已不見他的蹤影,這已經是下方第二層,站在邊緣向其他三面的建築中看去,也看不到薛甲宏和謝根源,向下看除了能勉強看清楚第三層建築,再向下就完全被黑暗籠罩,什麼都無法看清了。
追丟了!也許是他們發現我在跟蹤了?胡順唐轉身來到建築物內,看著裡面的浮雕也被劃得稀爛,即便是上前仔細辨認,也無法看清楚浮雕中到底記錄著什麼東西,剛轉身要去接應丁鼎等人的時候,卻聽到薛甲宏的聲音從屋頂上方傳來:「胡順唐,你不相信我?」
胡順唐心中一驚,抬眼去才發現薛甲宏單手抓著房梁將身體固定在上方,右手緊握的長劍劍尖正點著自己的頭頂位置,若要是薛甲宏先前突然發起攻擊,自己即便是閃開避過頭頂的要害,但肩頭也會遭受重創。
「對,我不相信你,因為……」胡順唐剛說到這,薛甲宏就跳了下來打斷了他的話。
薛甲宏將長劍一收,笑道:「你說出定義就行,不用解釋,只要你解釋就說明你對我還抱著希望,想做個奸詐的人一定要記住,話只需要說一半就可,剩下的讓對方去猜,只不過更奸詐的人永遠不會去猜你在想什麼,而是會讓你跟著他的思想去行動。」
「薛先生,你何必給我講這些是人都明白的道理,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早先就察覺到了謝根源的不對勁,卻偏偏不告訴我們,獨自跟蹤?」胡順唐質問道,不想和薛甲宏繞圈子。薛甲宏現在對他來說僅僅是個半透明式的人物,只是知道他祖上與穆氏兄弟有過一面之緣,還有他救過夜叉王,剩下的全都被籠罩在迷霧之中。
薛甲宏站在被劃爛的浮雕前,淡淡道:「胡順唐,你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你應該很清楚,你自己是個什麼道理都懂,但要去依照道理行事卻十分困難的人。你知道嗎?夜叉王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你雖然是個善良的人,但如果你行差錯步放棄了心裡那個正義的念頭,投身於黑暗,你會是個很可怕的人。」
「我是想問你,為什麼要獨自跟蹤謝根源?」胡順唐不想與薛甲宏糾纏這些對眼下行動無用的事情。
薛甲宏用手中的長劍敲了敲那浮雕,轉身問胡順唐:「你覺得這上面的劃痕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有,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雖然我比謝根源晚進山洞好幾個小時,但他劃爛浮雕的速度也太快了,而且他手中肯定有什麼武器,要不……」胡順唐目光注視著薛甲宏的長劍,又慢慢抬眼看著他道,「要不就是這裡的浮雕不是謝根源劃爛的,而是你。」
薛甲宏冷笑一聲:「前面的推測正確,只不過說是我劃爛的就完全是你想像力過於泛濫了。」說完薛甲宏指著浮雕上的劃痕道,「的確,這上面是一道道劍痕,這點你沒有看出來吧?你不懂劍,當然不明白,你更不明白的是,我之所以要悄悄跟蹤謝根源,也是發現了浮雕上的劍痕,猜測出了他的身份,這才不敢貿然前往質問。」
薛甲宏是什麼意思?這是緩兵之計嗎?聽他下面怎麼解釋再說,胡順唐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薛甲宏。
「茅山鐵衣門,這個茅山的分支被稱為邪教,在抗戰結束後,解放戰爭期間被國民黨的一支美械部隊給剿了。說是打著剿匪的旗號,但實際上稱是那名指揮官為了替家裡人報仇,帶著部隊先用火炮轟了一遍鐵衣門所在的山頭,接著又派步兵搜山,無論男女老幼畜生家禽,只要是活物,一律就地槍決。從那天開始,茅山鐵衣門就銷聲匿跡了,從此之後再沒有他們的消息流出,也沒有聽說鐵衣門還有門徒活著。」薛甲宏在浮雕前慢慢走過,用手輕輕撫摸著上面的一道道劍痕,「茅山鐵衣門的拳腳功夫很雜,幾乎沒有自創的東西,其劍術也是師從茅山本門,而茅山本門所用的是三清劍法,三清劍法從史料上來看,是符咒劍法,必須配合符咒使用,對民間善用拳腳刀劍功夫的練家子來說,幾乎可以說是三腳貓的功夫,可一旦有符咒配合,就威力十足。」
「薛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胡順唐皺眉問道,覺得薛甲宏扯得太遠了。
薛甲宏指著浮雕劍痕上的側面,漆黑的邊緣道:「看,這是燒炙過的痕迹,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想起來,你第一次與我見面的時候,在我家遭遇到了襲擊,其中在外圍使用狙擊步槍的來襲者,使用的子彈之中帶著符咒?」
胡順唐點頭,他當然記得,那是蒼穹A組的人,但至於那個狙擊手是誰,他一直沒有搞明白,這件事只能靠詹天涯調查了。不過薛甲宏這樣一說,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就能解釋椰香號也許就是鐵衣門的安排,而鐵衣門也許私下一直與蜂后有著某種合作。
胡順唐沒有把自己的推測說出來,甚至擔心薛甲宏都有可能與蜂后有什麼關聯,只是點頭。薛甲宏見胡順唐若有所思,也不說破,只是笑道:「看來你聯繫起什麼東西來了,眼下還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得清楚地告訴你,在幾年前,白骨先生曾經告訴我,他調查到鐵衣門還存在,並且早就改頭換面,搖身一變,現在坐擁好幾家綜合貿易公司,總部設在台灣,在大陸也有好幾個辦事處,而且還查出當年剿匪事件都是鐵衣門自導自演的,其目的是什麼,沒有查明白,但今天來看,似乎他們與這座島有著緊密的關聯。」
白骨先生?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了,薛甲宏是和白骨站在一邊的,但白骨和李朝年又是什麼關係?會不會薛甲宏明明是為李朝年賣命,卻故意說是為白骨,因為白骨也不會輕易現身。還有最可怕的一點,蜂后安排我們上椰香號,而椰香號與鐵衣門有關,而鐵衣門竟然在解放戰爭初期和國民黨部隊有聯繫,這麼說蜂后會不會……胡順唐不敢往下細想,這種事情太敏感了,也不能妄自猜測下什麼結論,事情一旦上升到政治層面去,就會成為一個永遠都填不平的大坑。
談談白骨吧,這是個好機會。胡順唐直入主題,問:「薛先生,你和白骨到底是什麼關係?」
「在這之前,你應該問問白骨先生與李朝年是什麼關係吧?」薛甲宏反問道。
他稱白骨叫白骨先生,但卻直呼李朝年的大名,這說明他真的與白骨的關係不尋常,而與李朝年之間存在分歧或者仇恨,這種分歧和仇恨應該是從白骨那裡延續下來的。從前自己猜測白骨與李朝年是一個人,看來是錯誤的。胡順唐的腦子飛快轉了一圈,隨後問:「這麼說,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就能搞清楚你和白骨的關係了?」
胡順唐故意這麼說,就是不想薛甲宏玩語言遊戲,隱藏自己與白骨之間的關係,但此時薛甲宏這一步棋似乎走錯了,這種時候他隨便編造一個謊言就能騙過胡順唐,但他沒有,只是想岔開,那就說明他與白骨之間有一段故事,而這個故事他不想被他人所知。
「白骨與李朝年兩人是師兄弟,白骨是師兄,李朝年是師弟。白骨原名叫何年月,隨後更名為何柏谷,柏樹的柏,穀物的谷,諧音白骨,至於李朝年嘛,他原名叫李卓谷,後來改名為李朝年,他們兩人的師父你肯定再熟悉不過了——穆英豪!」薛甲宏注視著胡順唐,想看看他得知這個消息後有什麼變化,誰知道胡順唐卻沒有面露吃驚,相反是一臉平靜。
其實胡順唐心中的吃驚程度不亞於一個正常人目睹惡鬼,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要冷靜,心裡可以釋放,但絕對不能表現在臉上,這是黑衣人教自己的,也是薛甲宏先前所說道理中包含的。
建築物門外,丁鼎三人早已下來,丁鼎想要進去,卻被莎莉阻止,這一阻止恰好讓丁鼎在門外將薛甲宏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隨後薛甲宏也將穆英豪離島怎麼收白骨和李朝年為徒的事情一一講述給了胡順唐,丁鼎這時也才明白穆英豪隨後又做了些什麼事情。
薛甲宏講完之後,拍了拍胡順唐的肩頭道:「我原本想晚點告訴你這些事情,但眼下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島上,那應該就是天意,不說也不行了,否則的話你還會加重對我的懷疑。」
有些不對勁。胡順唐理著線索,如果是一根線,那麼這根線能把蜂后、鐵衣門、椰香號與謝根源串聯起來,但李朝年的父親又偏偏是鐵衣門的門徒,可蜂后又與李朝年是對立的,這就顯得很矛盾了。那麼謝根源到底合作的人是蜂后還是李朝年?白骨在整件事中又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胡順唐!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那個君子龍,謝根源現在已經假定為敵人,既然是敵人,是死是活不用咱們操心了!」莎莉出現在門口,插嘴道,但一眼都沒有去看過薛甲宏。薛甲宏意識到自己在胡順唐等人中的信任度已經大大降低了,只得苦笑一下,將長劍收回劍鞘之中,走出屋子,縱身一躍,跳下第三層,看來是不想再與胡順唐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