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鼎在機庫中又四下尋找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人,還爬進飛機看了一眼,他很清楚那飛機能坐兩人,硬塞也只能塞三個人進去。只不過倒是在機庫中發現了兩箱子手榴彈,可以把潛艇上方的炮管給毀了。
丁鼎拿了兩個手榴彈揣著,準備返回底艙內找些輕一點的東西運回島上去,尋思著自己帶個五件救生衣差不多應該可以勉強返島。丁鼎返回底艙,把一個個箱子都給砸開,仔細挑選起來,隨後又找了個日本軍用背包塞進去,裝好後背著就往回走,等他路過指揮室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指揮台的方向,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駐足站在那仔細看著,終於發現在指揮台中心擺著一個奇怪的東西,不,是兩個——一個類似古代帽子的東西放置在一個方形的黑色平台上面。
「這是什麼東西?」丁鼎一開始以為那是個潛艇上的新式玩意兒,走近一看,那所謂的古代帽子分明就是從前君王腦袋上戴的那種,被稱為「冕」的玩意兒,只是前後沒有了那種珠簾,形狀倒是和小時候在圖冊中看過的一模一樣。
那冕放在指揮台正中心,下方的那個石台用手摸去冰涼冰涼的,像是某種冰玉石。丁鼎放下背包,湊近仔細去看下方的石台,因為憑藉他的經驗,這種帽子一般都是仿製品,這種玩意兒年代久遠,就算有都是從墓中刨出來的,一是不吉利,二是一碰就碎,沒有啥價值,倒是那黑色的石台應該算是值錢的東西,表面看起來像是一方硯台。
丁鼎用手去拿那塊玉石台,卻發現其重量和自己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死沉死沉的,一塊玉石快趕上半個背包的重量了,玉石只好作罷,抓起背包準備離開的時候,眼神從那冕側面划過,卻發現冕的左側是張人面!
因為先前丁鼎目睹過有張臉在潛艇牆壁上的關係,他立即停止了所有動作,直勾勾地盯著冕上左側的人面。人面是黑色的,從輪廓上來判斷應該是個男人,顴骨高聳,再看冕的右側是張女人臉,但卻是暗紅色的,和鮮血快凝固前的顏色差不多,只不過兩側的人面做工堪稱上品,像是在帽子兩側鑲嵌進了兩顆人頭一樣。
丁鼎伸出食指,輕輕捅了捅冕上的人面,這一捅不要緊,讓他更為驚訝了,因為手指的觸感就像是真的觸摸到了人臉上一樣——皮膚,還有皮膚下面的骨肉都感覺那麼真實。這還不算詭異,詭異的是那皮膚還有溫度。
丁鼎觸碰到這,下意識伸出兩指去探那張臉的鼻子下方,竟然還有微弱的呼吸!
丁鼎渾身如過電一般,酥麻了一陣,獃獃地站在那看著,尋思了好半天趕緊俯身向指揮台下面看去,誤以為那裡有兩個活人被鑲嵌在指揮台中心部位。誰知道下面是空蕩蕩的,還隔著一個指揮台和一個玉石台,也不可能有活人搞成這樣還有氣兒的。
「什麼鬼東西?」丁鼎舉起手來,輕輕捧著那冕的兩側,很輕鬆就舉起來了,這一舉起來,下方石台上立即就湧出一股白色的煙霧,同時丁鼎也感覺到手中那冕的溫度開始提升,自己身處的潛艇也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丁鼎心中一緊,嚇得心臟都停頓了一秒,趕緊將那冕重新放回了石台上面。一放回去,搖晃停止了,石台的白氣也沒有再滲出,一切都恢複了原狀。
丁鼎也算是個有文化的人,在那個時代算是有學識的漢奸了,當然明白這冕百分之百不是潛艇上本身攜帶的物件,但至於為什麼一拿開潛艇就會劇烈搖晃,他也搞不明白。曾經的丁鼎算是半個無神論者,但自己有了切身經歷之後,不相信也不行。
丁鼎又伸手去探那冕上人臉的鼻子下方,擔心自己手指有錯覺,拿了朴刀的刀背側面過去,清楚看到那刀身上有呼吸產生的一團團白氣,又趕緊收了回來。就在他還沒有下一步打算的時候,突然間自己的身後發出了一聲巨響,丁鼎一愣,立即舉刀轉身一看,自己身後竟然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人,一個日本水兵!
丁鼎看著趴在地上的日本水兵,又慢慢抬頭看著舉架並不高的指揮室頂端,怎麼看都無法明白封閉的上層是怎麼掉下來一個人的,就在他發愣的時候,自己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又紛紛掉落下來一個個人,所有人掉下來之後都保持著各種姿勢,有些軟綿綿的搭在座椅上,有些四仰八叉躺在儀錶台上,有些蜷縮成一團。
「咕嚕」丁鼎清楚聽到自己喉頭吞口水的響動,潛艇內變得比先前還要寂靜,周圍掉落下來的日本兵也似乎沒有任何還活著的跡象,完全沒動。
「咣當——」聲猛地響起,丁鼎聽出聲音來源是指揮室外側的走廊,趕緊閃避到指揮台下,用手槍瞄準了那個方向,卻看到一個滿臉慘白的日本人從那裡爬出來,朝著指揮室內吃力地揮舞著雙手,嘴裡一張一合低聲道:「救命——」
丁鼎見來人沒有威脅,趕緊奔了過去,俯身查看著那個日本人,發現他右小腿沒了,切口也很整齊,也沒有鮮血,看那整齊的腿部切口就像是鋸開的一段鋼鐵!丁鼎伸手一摸,嚇了一跳,還真是鐵!
「你……你是誰?」丁鼎問那日本兵,日本兵恍恍惚惚地回答道,「跑,走,逃呀……」
「潛艇里發生什麼事兒了?」丁鼎又問,又慢慢地摸著日本兵身體其他部位,其他部位倒是沒有明顯受傷的痕迹,看起來像是受了內傷,因為胸口有一團團不規則形狀的淤青,如同被人毆打了一般。
「我……是小田真容,你是誰?」丁鼎胡編了個日本名字,說完之後見那日本兵睜開眼睛,低聲道,「跑啊——快跑啊——」
「跑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丁鼎見他還有一口氣,趕緊問,同時又吃驚地發現那日本兵胸口那一團團的淤青之中逐漸產生了一個個的細孔,就像是體內有無數條蛇咬破了他的皮膚,拚命向外鑽一樣。
「船……吃潛艇,潛艇又吃人,吃了我們……」日本兵吃力地解釋道,聲音如蚊聲一樣細小,因為傷勢過重的原因,能完整說出這番話來已經算不錯了。
「什麼?」丁鼎臉色一沉,果然自己猜對了,潛艇撞上了爛泥鬼船,然後才發生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先前掉落下來的日本兵難道就是被潛艇吃進去,又吐出來的?怎麼可能,就算是有鬼怪,也不至於連鋼鐵都成精開始吃人了吧?
丁鼎尋思了一下,決定先把日本兵給帶出去,在這個地方始終還是危險,他架起日本兵向出口走去的時候,周圍又開始掉落下來無數的日本人,像是從很高的空中狠狠砸下來的一樣,而先前最早落在指揮室中的那些日本兵卻開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融入潛艇之中,其中有個躺在儀錶台上的日本人,半個身子都陷入了進去,眼睛卻緩緩睜開,眼珠子移動著看向丁鼎,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著:「救命——」
此時整個潛艇就如同是大海怪的胃部一樣,不斷地翻滾消化著已經成為它口中食物的日本兵,丁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事,但必須要帶走這個日本兵,問清楚情況,而且再呆下去也說不準自己會不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丁鼎好不容易將那日本兵拖上了出入艙口,將其平放在了潛艇外表,安慰了一陣,看著茫茫大海,知道沒有救生衣之類的東西,兩人一下海都只能淹死,只得一咬牙又返回潛艇內,去找那救生衣。
丁鼎找了幾件救生衣,給自己套上一件,又抓了幾件準備離開時,想起了指揮台上那個冕,怎麼想怎麼覺得怪異,覺得留在這也是留著,不如乾脆帶走,而且看那情況,一拿走那東西,潛艇就會搖晃,說不定會沉下去。沉下去也好,這玩意兒擺在海面上,萬一哪天被政府的人發現了,也許會禍及何家村島上的人。丁鼎想到這,一邊躲避著四下掉落下來的日本兵,一邊朝指揮室跑去。
丁鼎進了指揮室,把放在那背包中的東西全部清空,唯獨留下了一個自己十分喜愛的鼻煙壺,隨後快速抓起那冕就塞進背包之中,轉身就朝出入口跑去。剛將冕拿離開那塊玉石台,整個潛艇就開始劇烈搖晃起來,先前被吐出來又吞進去的日本兵又從潛艇中摔了出來,砸在各個地方,有些已經被砸得渾身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了。
「菩薩保佑!上帝保佑!關二爺保佑!媽祖保佑!太上老君保佑!天皇保……呸……」丁鼎一面跌跌撞撞跑向出入口的鐵梯處,一面祈求著自己能想起的一切神明,差點沒把「天皇保佑」四個字給說出來。好不容易來到鐵梯口,發現那裡竟然堵了好幾個被潛艇吐出來的日本兵,丁鼎趕緊伸手去拖,拖開一個缺口,踩著下方的人就開始向上爬,終於爬出了潛艇。
到了潛艇外表,丁鼎立刻給那日本兵套上一件救生衣,接著抱起他準備扔進海中,但發現潛艇已經開始下沉了,兩側的水倉開始吃水,在兩側形成了漩渦,要是扔下去懷中的日本兵肯定是死定了。只得拽著那小子的胳膊在潛艇上面等著,又把身上帶著的所有沉重的東西給一一扔開,唯獨把裝有那冕的背包給背好了,又把背帶在胸口打了個死結,接著開始等著下沉的潛艇完全被海水淹沒,自己好與日本兵逃走。
潛艇下沉的速度開始加劇,同時下沉的時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