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無法靠近沒有開門的何家村港口,只得選了較遠的礁石群外側勉強停靠。何患放下繩梯小心翼翼爬下去,踩穩了下方滑溜溜的礁石,正要招呼穆英豪下來,就看到站在船沿的穆英豪單腿一撐,一躍而起,徑直落向下方的一塊礁石上,落下之後腳尖再一微微用力,已經跳出七八米開外,落在下一塊礁石上面,還回頭來看了一眼何患,意思讓他趕緊跟上。
穆英豪又展露了一手,何患和船上夥計看在眼裡,表情吃驚,心中卻在暗喜這次算是找對人了,但同時又忐忑不安,畢竟加上丁鼎在內的那群不死的怪物有二十來個,明刀明槍也干不過,穆英豪又準備如何下手呢?
兩人從礁石群摸向了島上,剛上島就跳出來兩個丁鼎的手下,兩人持槍而立,也不將槍口對準穆英豪和何患,只帶著一臉的嘲笑,為首者看著何患道:「喲?這不是何家大少爺嗎?又回來了?還帶了個幫手……」
何患還未有任何表示,穆英豪已經徑直衝到了為首者跟前,距離那人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何患趕緊提刀準備助穆英豪一臂之力,誰知道穆英豪卻沒有動手,只是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為首者,又湊近用鼻子聞了聞,接著若有所思地搖搖頭,轉而蹲下來抓了一把沙灘上的沙子,用兩根指頭捏著,自言自語著什麼。
兩個丁鼎的手下互相對視一眼,也是十分詫異,不明白眼前這個邋遢之極,形同乞丐的人到底想做什麼。他們也許是這幾年在島上天不怕地不怕,刀槍不侵,驕傲慣了,既不抓槍也不動手,就那麼看著穆英豪,想看看這個瘋乞丐到底想做什麼。
何患也傻眼了,他們好不容易摸回島上,天是黑了,這群怪物發狂的時間也算過了,但也不帶這麼玩的?搞不好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穆英豪閉眼嗅著海風吹來的一股股奇怪的氣味,問:「何少爺,你有沒有聞到什麼?」
何患提著朴刀,緊張不已,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穆英豪又問了第二遍,他這才道:「當然聞到了,像是什麼東西燒糊了!」
「你們呢?」穆英豪睜眼皺眉問眼前那兩名丁鼎的手下,兩人又一次對視一眼,為首者正要有所行動,卻被穆英豪直接一腳踹開好幾米遠,剩下那人正要抓槍,被穆英豪用極快的手法折斷了手腕,單手掐住其咽喉,一直到將那人掐死,這才鬆開,又踏步向另外一人那走去,那人快速翻身,轉身要跑,卻被穆英豪攔住,直接用雙指插進眼眶之中,活生生將眼珠子給摳了出來,那人立即在地上翻滾著痛苦地哀嚎。
「何少爺,幫我把那人的腦袋給砍下來。」穆英豪俯身捂住眼珠子被扣掉的那人,用手捂住他的嘴巴道,「噓,不要大聲說話,你還想活下去吧?」
那人吃力地點點頭,何患此時目瞪口呆,先不要說穆英豪極強的身手,這明明是殺不死的人,為何會被穆英豪給掐死了?還讓自己把那人的腦袋給砍下來?
「何少爺,砍腦袋!」穆英豪比划了一個動作,何患吞了口唾沫,木訥地點點頭,揮刀砍下了另外一人的腦袋,手起刀落,腦袋脫離身體,頸脖斷裂處卻不見一絲鮮血。
穆英豪單腿跪在瞎眼的那人身上,看著天空,聞著風中傳來的那股糊味,也不說話,只是招手讓何患到自己身邊來,又示意他看著被砍掉腦袋的那人,過了不到十秒之後,何患看到沒有腦袋的那具「屍體」慢慢地爬起來,伸出雙手四下摸著,終於摸到了自己腦袋處,然後將腦袋緩慢地安插在脖子上,又拿出腰間的針線來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縫合,整個過程之中,腦袋上的面部表情不斷變化,喜怒哀樂都有……
何患手中的朴刀落地,完全傻了,大腦一片空白,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可穆英豪只是單腿壓著下面那人,雙目注視著那個正在縫合自己腦袋的傢伙,像是在欣賞一個女子繡花一樣,等那人縫合好頸脖前部,勉強能撐住自己腦袋之後,穆英豪搖頭閉眼道:「完了,我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何患將穆英豪的話聽在耳中,也不知道他說的完了是什麼意思,但眼前這件事絕對不是變戲法兒,那人可是穆英豪親手掐死,腦袋又是被自己親手砍下來的。
「你還記得自己死了多久了嗎?」穆英豪問那剛剛縫合好半個腦袋的傢伙,那傢伙坐在那沉默著什麼也不表示,但心知不是穆英豪的對手,也不反抗也不離開。穆英豪加大了聲音,又問,「我知道你是什麼!回答我!」
「不知道……」那人雙手抬著腦袋,輕輕地說,這種時候何患再看那人,也不是那麼恐怖,相反真覺得是個變戲法的小丑。
「你呢?」穆英豪又問自己單腿壓著的那人,那人咬著牙不回答,穆英豪將眼珠子又塞回了那人的眼眶之中,那傢伙立即伸手在眼部揉著,像是剛睡醒的人一樣,揉了半天鬆開雙手,何患低頭一看,那還叫眼睛嗎?眼眶中的肉都翻了出來,眼珠子都掉了一半在外面,但還在緩慢地蠕動著,這能叫人?
那人嗚咽了一陣,隨後才開口回答道:「爺,你是爺,我服了。」
「我不吃這套!說吧,你是什麼時候死的?」穆英豪問道,又起身來拉了那傢伙一把,那人起身後撕下一塊布來,蒙住自己的眼睛,大概也知道自己那模樣瘮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算不過來了。」那人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種無奈,彷彿早就把生死看透了一般。
穆英豪點頭,指著捧著腦袋那人對何患說:「幫他把腦袋後面縫好,他夠不著。」
何患當然不願意去,那可是他的仇敵,就算是現在那兩人不害自己了,也不至於動手幫他們吧?穆英豪見何患不願意去,又道:「放心,我有辦法,而且我保准村中的女人沒事兒。」
何患回頭看著穆英豪,不知道他憑什麼敢這麼說?但看見穆英豪那堅定的眼神,只能選擇相信他,於是上前幫那人縫合好後面的腦袋,同時穆英豪又問蒙眼的那人:「你死時是哪年?」
「光緒十五年。」那人回答,又冷笑了一聲,「這位爺看來也算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何患幫那人縫製著腦袋,卻在細心聽他們的對話,心中聽得一緊,擔心自己找來的穆英豪一上島反而幫起了丁鼎這一方,同時心中又滿是疑問,明明那丁鼎都已經死了?自己都親眼看見屍體了,怎麼會好端端站在那呢!?還有那傢伙說自己是光緒十五年死的,這不是扯淡嗎?光緒十五年那是清朝,現在是民國!
何患仔仔細細打量著那人,就算那傢伙是個清朝人,是個高壽的老頭子,活了這麼多年,也不可能手腳這麼靈活吧?何患又看向穆英豪,想要個答案,沒有想到穆英豪根本不回答,只是讓那兩人直接引領自己前去找他們的丁鼎!
何患又一次傻了,他覺得自己跟著穆英豪連影子都不如,影子還能跟著人佔個地方,自己呢?充其量只是跟著,好像是空氣一樣,什麼也不明白,什麼也不懂。不過很快,何患的心就放了下來,因為他見到了媳婦兒,見到了何家村島的其他女眷,大家都好好的,沒有一個死了,大家都滿臉笑容,也沒有人聲稱自己被丁鼎給糟蹋了。雖然何患很想問,但不敢開這個口,因為這不是時候,那兩個掉過腦袋和眼珠子的傢伙招呼其他人去找了丁鼎來,而穆英豪就在一旁等著,看著何患和自己的媳婦兒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這個場景是何患沒有想過的,他甚至想過最糟的情況就是丁鼎霸佔了所有女眷。這幾年之後該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是勉強還活著,但現在一看,這些女的個比個的精神,都白白胖胖的也沒有受過什麼虐待。還有那些丁鼎的手下,當年看著是凶神惡煞的,現在再看?一個個和自己手下的男丁沒區別,除了少部分在外界的持槍守護之外,其他人都好好的該幹活兒幹活兒,該休息休息,村子也分開了區域,丁鼎的人住在一邊,村中女眷住在另外一邊,大家都嚴守規矩,沒有人越界。
許久,丁鼎終於來了,看著何患的時候帶著滿臉的愧意,對著何患拱手抱拳也沒有說什麼,接著就朝著穆英豪走去了,見了穆英豪之後兩人只是短短交談了幾句,隨後就立即跪下來,磕著頭。
何患很詫異,一系列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怎麼會這樣?這種勝利來的實在是輕鬆無比,不,或者說他與丁鼎之間壓根兒就沒有衝突,這幾年心中的積怨僅僅是一廂情願?
「何少爺,我們該回去了。」穆英豪與丁鼎交談了許久之後,穆英豪又走到何患跟前來。
何患一把攥緊了媳婦兒的手,不需要說話,單是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他是絕對不會再走的,同時也幾乎認定穆英豪與丁鼎是一夥兒的!不管怎樣,自己今天就算是死也不會走,這次怎麼說都得當個真正的爺們。
「我不走!我說什麼都不走!」何患抱住自己的媳婦兒,媳婦兒想說啥也被他用眼神瞪回去了。
穆英豪淺淺一笑,指著那大海對岸道:「你不回去,我又怎麼能說服何家村的其他男丁跟我回島呢?」
「啊?」何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