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雙王冕(下)怒海瘋魚島 第一章 (下)求仙者

鐵船下方船艙之中,一張方形的木桌置於船艙中心,上面整齊擺放著五道菜——德州扒雞、九轉肥腸、香酥鴨、八味白魚、鮮魚湯。而方桌的其中三面右側,擺放著三張小桌,小桌之上各擺放了一壇酒、一個燒製得非常粗糙的瓷碗。

何患和穆英豪入座,隨後何患抬手抓了自己右側的酒罈,揭開封泥,將其中的美酒倒入穆英豪右側的瓷碗之中,穆英豪輕輕抽動著鼻子,笑道:「是景芝所產的燒酒吧?」

「先生看來很懂酒,這的確是景芝鎮義祥燒鍋!我手中這壇是同治六年義祥燒鍋蒸出的第三鍋,少有的好酒!」何患雖然這樣說著,但掩飾不住臉上的遺憾神色,「本應該用何家村自釀的何家燒來款待先生的……」

「客氣,我聞酒香就行了,不勝酒力,也定下了規矩,不能飲酒。」穆英豪抱歉道,隨後又看著自己右側那個沒有人坐的位置,抱拳拱手算是行了禮,「給令尊請好了!」

右側空出的座位,本應坐著的是何家村的前任村長,何患的父親何妨。因為何家村的村規怪異且嚴格,即便是前任村長死前已經指定繼任者為何患,但何患在未年滿四十歲之前只能做個「代理村長」,而無法真正冠以村長的頭銜。

在這個前提下,就算是前任村長何妨已經去世,村中大小活動都必須為何妨留出一方空位,以示尊敬。先前何患沒有說明,是擔心穆英豪覺得「晦氣」,卻沒有想到穆英豪坐定之後便看穿了這個規矩,還主動抱拳行禮。

何患鬆了一口氣,覺得沒有得罪這位高人就好,畢竟他曾經也請過外來的「高人」,但這些個「高人」要不就是來混吃混喝的,要不就是認為有逝者與自己同桌,過於晦氣。只有穆英豪一眼看穿,且認同了何家村的這個古怪的規矩。

「何少爺,你的確會配酒菜,這五道菜配上景芝燒酒口感極佳,只可惜我無法飲酒,只能大口吃菜。」穆英豪笑道,抬手拿起筷子夾了扒雞腿,放入前任村長何妨的碗中,算是對長輩的尊敬,可實際上穆英豪自己年齡也已經不小了。

何患坐下,舉起酒碗敬了穆英豪,又敬了自己的父親,放下碗的時候,又離開凳子作勢準備跪拜,卻看到穆英豪揮揮手道:「在我這,沒有那麼多古怪的規矩,我想聽聽何家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何患點頭,重新安坐,拿起筷子又放下,沉默了半晌才道:「先生,事情的由來要從何家數代之前說起,至少得追溯到明朝,當時並沒有何家村這個稱呼,而我們的祖輩也是代王朱橚麾下的一名都司,小官而已,燕王兵變之前代王朱橚因削藩之事,加之次子的背叛,被貶為庶民,離開原封地,前往雲南。後來燕王朱棣登基之後,恢複了其爵位,那時我何家祖輩已經被冊封為游擊將軍,可好景不長,永樂十八年又有人上書朝廷說朱橚謀反,朱橚被召往京城,同年解除了大部分兵權,精銳軍隊也如數交出,我何家祖輩當時不服,連夜率手下五百精騎追趕代王……」

何家祖輩何芝龍追趕上朱橚之後,原以為朱橚會帶他們返回封地,沒有想到朱橚卻口稱他們謀反,讓他們自行返回京城領罪。何芝龍不服,認為自己忠心不二卻落個這樣的下場,但後有追兵,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只得帶領麾下精騎逃離,輾轉反側終於來到黃水河畔,可朝廷的追兵依然不肯放過他們。

無奈之下,何芝龍只得下令精騎們帶馬乘船,順黃水河而下,一直入了大海,在海上漂流了數日之後,終於來到一座渺無人煙的孤島之上。心灰意冷的何芝龍決定永守此島,並將那座島命名為「噬心島」,後因為名字不太吉利,乾脆改為了「何家村」。

穆英豪吃著菜,靜靜聽著何患講述過去的故事。何患說到這,輕嘆一口氣道:「那時候,何家村只有男丁,沒有女人,只有幾匹母馬,沒有女人又怎能繁衍後代呢?於是他們決定用武力去搶女人回來,可是海沿岸有重兵把守,以他們百人的兵力,成不了什麼事,相反還會暴露自己,於是只能在島上靜靜的等著,差點沒有把何家村變成和尚村。」

奇蹟總是能出現,就如當年何芝龍能順利逃脫一樣。過了幾年後,一場暴風雨徹底改變了何家村的命運……

那場暴風雨之後,一艘海船因此擱淺在了何家村島內的礁石群中,船中跑下的水手發現島中有火光,立即帶人前去求助。何芝龍跟著那群水手帶人返回海船,救下了船上的二十來人,同時也知道與擱淺海船同行的還有四艘海船。四艘海船中加起來還有近百人下落不明,何芝龍在安頓好獲救者之後,又帶人在海上搜救,足足花了兩天的時間,終於將剩下四艘船中還倖存的漂流在海上的人帶回了何家村。

「船上肯定有女人吧?」穆英豪問道,放下筷子,推測著下面的故事劇情。

何患搖頭:「沒有女人,這也是最奇怪的一個地方,全是青壯年男子,沒有半個女人。」

「噢?」穆英豪逐漸深陷進何患所講的何家村往事之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何家村從那天開始便多了一百來號人,那些人在接受了何家村短短兩天的救助之後,決定不再接受村中的「施捨」,同時因為是去是留產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決定留下來,在得到何家村人的同意下,在島的另外一面開闢新的天地;剩下一部分人則想離開,同時開始利用島上的東西鑄造新的船隻。

外來者分成的兩個派別產生了巨大的爭執,甚至到了舞刀弄槍的地步。這讓身為村長的何芝龍很是不安,雖然他們都是軍人出身,並不怕那些外來者會將戰火引到何家村中。但同時又發現了一件十分詭異的事情——那部分要離開的外來者所鑄造的船隻,十分怪異,竟然只用泥土和木板製作。何芝龍好心要幫助他們,卻遭到了拒絕,並要求何家村的人不要接近他們的「船舶作坊」。

何芝龍深感奇怪,趁著夜色偷偷前往了他們那艘貨船擱淺的地方,近距離觀察之下,發現那艘貨船果然也是用泥土和木板製作而成,而這種東西根本算不上船,充其量只能算是孩童手中較大的玩具,入海之後能在海面上漂流一天就算非常不錯了。

「那艘船是什麼模樣?」聽到這的穆英豪開口問道,「你家祖輩是否留下了相關的詳細記載?」

「沒有,我只是聽父親的口述,每一代的村長都必須從上任村長那聽完關於何家村過去的故事,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何患一口氣喝完碗中的酒,臉上立即變得有些微紅,也不知是不勝酒力,還是接下來的故事讓他這個轉述者都會緊張不已,「造船的人終於走了,留下來的那部分人甚至沒有去送他們,等他們乘著那種船離開之後,留下來的那部分人找到了何芝龍,懇求何芝龍將島嶼後方的土地賜予他們,讓他們生活,同時還要求何芝龍給他們賜名。」

「賜名?」穆英豪搖頭道表示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們沒有名字嗎?」

「沒有,他們聲稱自己是捨棄了名字的求仙者。」何患盯著桌面道。

不管是什麼年代,求仙者總是層出不窮,在當時也不算是件稀奇的事情,只是那些人在得到何芝龍的應許之後,五十來人就帶著自己的東西去了島嶼的另外一面,在那裡開闢了一個新的村莊,但依然起名叫做「何家村」,從那天開始,那座島上就有了兩個何家村。一個南村,一個北村,而外來者所建立的何家北村卻定下了一個規矩——不與南村有什麼接觸,也絕不允許北村人前往南村。

穆英豪聽到這,轉身走出船艙,坐在船頭,看著遠處的入海口,在這個位置除了海平線上不時飛過的海鷗之外,根本無法看到何家村島。何患不知穆英豪為什麼會忽然離開,也起身跟了出去,剛站定,就聽到穆英豪說:「我猜猜下面的故事——何芝龍鑽了規矩中的空子,帶著人悄悄前往了北村,對嗎?」

「先生真的是神人。」何患現在也不吃驚穆英豪能猜中後面發生的事情,但他能肯定的是最吃驚的事穆英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猜到的,他道,「規矩中定下來北村的人不允許前往南村,不允許與南村的人接觸,但誰都清楚,其實也就是不允許南北兩個村有所接觸。何芝龍恰恰就鑽了這麼個空子,認為規矩中又沒有提到不讓南村的人前往北村,於是在某個深夜悄悄帶了自己曾經手下最得力的兩員副將,順著島嶼旁邊的礁石群摸向北村……」

何芝龍三人順著礁石群摸向北村沿岸時已是深夜,如果換算成現在的時間,大概是凌晨兩點左右,可整個北村依然是燈火通明,家家戶戶的在屋中明燈,從窗紙上還能清楚地看到投射在上面的人影,只是那些人影從輪廓上來看有些奇怪,竟不時能夠看到綁有髮髻的女人從窗口走過。

女人!?何芝龍和兩個副將驚呆了,驚呆之後帶來的是憤怒!他們斷定:一定是北村的人與外界有聯繫,帶了女人回島嶼上來,卻又怕被他們佔有,故此定下了那個離奇的規矩!

何芝龍的兩員副將何嘗和何懼當時操了武器就準備前往村中,要找北村的村長問個明白,卻被何芝龍阻止。何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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