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香號?」豪華游輪船頭,一身是汗的薛甲宏站在那吹著風,俯身向下看著船頭下方寫著的那幾個字。就在半個小時前,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向輪船的安保人員解釋他為什麼會帶著一柄劍,而且還是開過鋒的劍,好在是他隨身帶著一張國家文藝機關發的證件,證明他是曲藝工作者,而長劍僅僅是表演所用,至於為什麼要開鋒?薛甲宏胡編了一個理由:說寶劍開鋒是家族傳統,差不多和開光是一個意思,主要用於辟邪。
對於船上的安保人員來說,他們和警察不一樣,只是受過訓練的高級保安,既然上船前都通過了檢查,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再說看著薛甲宏那張和善的臉也不是壞人,加之身邊還有胡淼和莎莉這兩個漂亮女孩兒。所以安保人員只是叮囑幾句,讓薛甲宏小心看管,不要被壞人利用便可。只不過他們在叮囑的時候,其眼神還是偷偷放在胡淼和莎莉的身上,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就連離開時都是一步三回頭,還會不時撞到迎面走來的旅客。
如果說蜂后安排他們八人分開,是為了讓目標減小,但胡順唐身邊跟著胡淼和莎莉兩人,無形之中又將自己的目標給放大。好在是多數人第一眼不會注意胡順唐,充其量是看到兩個美女之後,下意識去看一眼兩個美女身邊站著的是什麼樣的男人,即便是這個男子氣質、相貌比自己好上數倍,也會在心中怒喝道: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輪船離開港口已經四十分鐘了,臨上船前四人才知道蜂后對他們的行程安排得非常詭異:四個人的艙位並不一樣,胡淼和莎莉住雙人一等艙,胡順唐和薛甲宏住四人二等艙。
只有短短近七個小時便可以到達煙台港,根本沒有必要將四個人這樣分開,因為對於胡順唐來說,每一分鐘都充滿了危險,同時對下一分鐘又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這艘船真的是怪得可以。」薛甲宏坐在床邊上,用自己的寶劍削著蘋果,削好後又切開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胡順唐,胡順唐拿過蘋果的同時,目光還放在薛甲宏的寶劍之上——他用寶劍削蘋果的手法比使用水果刀還要靈活!
胡順唐咬了一口蘋果,問:「為什麼會虧本?」
「我上船後就觀察過,整艘船上連船員在內都不超過80人,航程又這麼遠,肯定會虧本,所以覺得奇怪。先前我去一等艙看過,加上胡淼和莎莉兩人,只有四個人,你看我們這二等艙,明明是四人間,卻偏偏只有我們兩人,剩下兩個床鋪。」薛甲宏也咬下蘋果,用紙巾輕輕擦去嘴角溢出的蘋果汁來,扭頭看著窗戶外的大海:不時有海鷗從窗口掠過,有時候還會停在窗口,歪著腦袋看著船艙內的兩人。
「大概是淡季吧,所以人少。」胡順唐吃著半塊蘋果,又扭頭直視著薛甲宏,問道,「薛先生,我又發現了你一個優點。」
薛甲宏聽完就笑了,轉身躺在床上閉眼道:「覺得我對任何事都不好奇對嗎?」
「對,不僅僅如此……」胡順唐點頭道,將蘋果核扔進垃圾桶內,「上船這麼久,你也不開口問問我在哈市到底發生了什麼?同時,我更好奇的是,為什麼你會牽扯進這一系列的事情中來?」胡順唐往回細想,自己在尋找開棺人失落物件的過程中,所遇到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有著自己曲折離奇的過去,心中都有著自己不願意說出來的小秘密,只有自己彷彿是透明的,在沒有「成為」開棺人之前的三十年都那麼的平淡。
「你問話的方式真是越來越直接,變得不繞彎子了。」薛甲宏笑道,依然保持著從前那種怪異的「紳士風度」,也依然和從前一樣不喜歡正面回答問題,這讓胡順唐有些惱怒——身邊的人似乎都是這副模樣,不在最關鍵的時刻,永遠不願意揭開真相。雖然他也理解,揭開某些真相就意味著揭開自己往日的舊傷疤,但身在事件的漩渦之中,越早揭開,不就越早能夠解脫嗎?
「薛先生,你和這些事情到底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如果我是你,我會遠離。」胡順唐剛說到這,薛甲宏翻身坐了起來,抬手制止胡順唐繼續說下去。
「胡順唐,雖然你我同年,歲數一樣,但人生經驗來說你不及我的十分之一。我從來不想主動參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來,我說過,曾經我的理想是做個俠客,但時代不一樣了,所以我只能選擇當個山野民夫,就這麼過一輩子。」說到這薛甲宏看著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那柄長劍,劍鞘上的那銀白色的亮片反襯著陽光照到他的臉上,讓他原本年輕的臉看起來頓時蒼老了很多,許久薛甲宏似乎才下定決心道,「當年我救下賀昌龍的時候,才二十齣頭,救人只是我的本性,但又不是出於自願,我是被迫的。」
這番話在胡順唐耳中聽起來是那麼矛盾,可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立即追問道:「被誰強迫?」
「白骨……」薛甲宏彷彿說出這兩個字來都很艱難,「當時賀昌龍其實已經死了!他只是用了符咒將其痛苦的生魂封在了那口井內,同時帶走了其他一部分東西,如果真的要分善惡的話,他帶走的是賀昌龍邪惡的那一部分,留下他體內善良的那一部分,並與我強行約定,我必須要保存好賀昌龍原來的身體,否則就會將我的身份公諸於眾!」
將薛甲宏的身份公諸於眾,這種威脅常人聽起來肯定會不以為然,但對真正的異術者來說,你沒有實力將威脅揭破你身份的人滅口,那麼只能任憑他驅使。就如詹天涯委託薛甲宏保護好胡淼是相同的道理,如果他不做,詹天涯遲早會找個理由將他塞進蜂巢監獄之中。
蜂巢,對安分守己的異術者來說是地獄,對嗜血成性的異術者來說卻是天堂。為何?因為安分守己的異術者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輕易觸碰異術,僅僅是想過著安定的生活;而嗜血成性的異術者,被抓進蜂巢,可以逃避仇人的追殺,就算在那裡遭遇仇人,對方也不敢尋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每日飽受折磨。
「於是你帶回了賀昌龍的屍體,將剩下來的那部分生魂用符咒紋身封死在體內,並成為了他名義上的『師父』?」胡順唐說著拿過薛甲宏手中捏著的那半個蘋果核,扔進垃圾桶,再回頭來時,薛甲宏卻抽出劍鞘中的寶劍,用自己的棉布手絹輕輕擦拭著。
薛甲宏輕聲道:「我們薛家雖然是地師一族,但不僅僅學有風水命理,拳腳劍術也算是精通,只是沒有將三者很好的結合,擔心一旦出手會被人瞧出破綻,識破身份。後來我之所以要教『判官』太極拳,僅僅是想讓他的心靜下來,因為賀昌龍所學的是軍隊中的格殺技,屬於『得理不饒人』那類,不懂收放自如,不壓制住,他這個『判官』遲早會成為『夜叉王』。」
「是嗎?但『判官』還是變成了『夜叉王』,短時間內你可以控制他的行為,卻依然無法改變他的意識,賀昌龍永遠是那個賀昌龍。」胡順唐起身道,俯身看著窗外的大海,已經行駛了近兩個小時,來時的中巴車上他美美的睡了一覺,現在沒有絲毫的困意,決定去甲板上走一圈,順道去看看胡淼和莎莉兩人,是否有「和睦相處」。
胡順唐離開房間那一刻,薛甲宏叫住他道:「你現在沒有其他的選擇,真的要選,只能讓命運來選。」
胡順唐知道薛甲宏所指的是胡淼和莎莉,「嗯」了一聲之後離開了房間,但轉身來到船上走廊中,卻覺得有一種壓抑感撲面而來,自己的呼吸也變得有些不順暢。這是他第一次乘坐這種大型游輪,好在是游輪的體積夠大,渤海灣冬季的海浪也不算太大,船身沒有那麼顛簸,頭腦還算清醒,並沒有暈船的感覺,只是有些詫異游輪上過於安靜,所有的遊客都在房間內安睡,似乎連應該忙碌的船員都已經睡下了……
沿著走廊行了一段,胡順唐愈發感覺不對勁,趕緊向游輪上方的一等艙方向奔去,沿途觀察著經過的房間,以及窗戶外的甲板,竟然沒有看到一個人!
胡順唐在胡淼和莎莉的房間門口站好,拔出棺材釘來,輕輕敲著門,並低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隨即門打開,莎莉出現在門口,依然是一身白衣,向走廊左右看了一眼後道:「這艘船有問題!」
「對,好像船上的人都消失了。」胡順唐正欲進去,莎莉擋在門口低聲道,「胡淼姐姐在洗澡,我擔心她被嚇到,沒有告訴她,我在這裡守著,你去周圍查看一下,呆會兒叫薛先生來這裡會和。」
「好,你們小心!」胡順唐點頭道,持了棺材釘轉身要走。
「等等!」莎莉忽然冷冷道,胡順唐轉身,卻發現莎莉蹲了下去,幫他系著鞋帶。
莎莉邊系鞋帶邊埋怨道:「我發現你特別不會照顧自己,難怪每次你離開,胡淼姐姐都會那麼擔心,連鞋帶鬆了都發現不了……」
胡順唐手持棺材釘站在那,低頭看著給自己系鞋帶的莎莉,一切妥當之後莎莉起身來沖他微笑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我也發現了,其實我纏著你,僅僅是覺得你算是個依靠,其實我內心中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給你和胡淼姐姐兩人添堵了,去吧,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