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明卸任副處長一職!」蜂后又補充了一句,這句話剛出口,劉振明的雙腿都覺得有些發軟了。果然,自己真的又犯錯了,但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呢?這次如果真的再調走,自己必須得申請調回普通的警隊算了,至少在那裡不會遭遇這麼多古怪的事情。
「振明,你今年應該32歲了吧?」蜂后看著劉振明問,語氣低沉,彷彿還有不好的消息。
劉振明微微點頭,抬眼看去,卻發現詹天涯瞪著他,他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挺直腰板,立正道:「是!」
「32歲呀,就在安全廳任副處長,年輕有為,如果你不是在安全部門,而是在普通單位,你身邊早就埋下了無數顆怨恨的地雷,也會有人猜測你的背景深不可測。」蜂后背著雙手看著劉振明,面無表情道,「你知道我最欣賞你什麼嗎?」
劉振明深吸一口氣,站直道:「報告!不知道!」
「原則!」蜂后走到劉振明跟前來,「很多人的原則只是口頭上的,而你的原則是付諸在行動之中,所以反恐處的處長一職無法讓你更好的施展拳腳。」
這是什麼意思呢?不管什麼意思,自己終歸要調離剛剛有了感情的安全廳,在機密單位中工作的人,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劉振明下意識又回答了一個「是」字,但顯得有氣無力,接下來蜂后的話卻又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
蜂后轉身看著詹天涯一字字道:「天涯!劉振明當初是你招募的,從小鎮派出所到省廳,又從省廳到古科學部,再從古科學部到安全廳,我覺得他還是跟著你比較好,因為你們都有原則性,也明白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後他就當你的助手吧!」
「是!」詹天涯應道,雖然沖劉振明微微一笑,但心中卻充滿了無數疑問,這種人事調動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除了盧洪營的特戰隊之外,劉振明也算是自己的心腹。現在雙手有了,雙腳也有了,真的可以大展拳腳了。
此時的劉振明又一次傻眼了,他竟然會給詹天涯當助手?還去尖端技術局,這種在高度機密的兩個單位中都工作的機會,人一輩子都難得遇上。
蜂后回到原位,掃了跟前所有人一眼,高聲道:「從即日起,劉振明調任尖端技術局,任局長助理一職!」
局長助理?這個職位可大可小,往小了說那是局長的秘書,也是心腹,往大了說正常情況下,幾乎和副局長平起平坐,在沒有副局長的前提下,他是享受副局長待遇,代理副局長的所有事務。
劉振明呀!你今年才32歲,就位居要職,平步青雲,這說明什麼?你有本事嗎?不是,說明你腳下面的那塊冰層越來越薄了,如果哪天跌下去就死定了。劉振明在心中自說自話,感覺刺骨的寒風都已經要把自己凍成冰雕了。
所有人都陞官了,除了齊風……
蜂后在宣布完劉振明的任職命令後,轉身又看向了江對岸,道:「這次任務完成得很成功,好像我們這裡除了劉少兵之外,都和我一樣屬於孤人一個吧?少兵,你回家陪媳婦兒去,其他人要是沒事留下來陪我看看冰燈吧。」
劉少兵立正敬禮,又向其他人輕聲道別,轉身離開鐵船。下船後走了很久,確認鐵船上的人再也看不到自己後,高興得跳了起來,但隨即又看向鐵船的方向,擔心自己失態的模樣被蜂后發現,咳嗽了一聲,慢慢朝著停車處走去,迫不及待回家告訴媳婦兒自己升職的好消息。
封凍的江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靠近鬧市區的江面大部分地方積雪被故意鏟掉,露出冰層來,供遊客遊玩所用,哪怕是這種夜間,也有談戀愛的人在江面上散步,聊著過去,現在,以及不可預料的將來。
蜂后俯在欄杆之上,盯著江面道:「除了劉振明和天行之外,齊風和詹天涯都應該記得那年的『松花江漩渦』事件吧?」蜂后伸出手指,作出攪拌江面的動作。齊風和詹天涯點頭表示記得,蜂后又道,「那時候塑封炸彈還沒有研製出來,不過就算研製出來了又怎樣?難道在光天化日之下,派空軍往裡面投?這他媽是市區,又是在水下,而且漩渦過後,江底裂開的陰陽縫附近全都是冰塊,只能全靠人力呀,第一次封堵有些冒失,瞬間就犧牲了十五個人,全都是國家的精英!」
蜂后說完,俯身從下面那個黑色提包中拿出了準備好的紙錢,抓了一疊在手中,攤開掌心讓其任憑寒風吹走,彷彿寒風變成了那些英魂的雙手。他看著那些在風中翻滾的紙錢,沉聲道:「十五條命呀!什麼都沒有換來……」
劉振明和齊風都記得當時的情況。松花江下方出現了一個陰陽縫,因為在水下的關係,水壓沒有導致縫隙變大,卻因此產生了下層水流的漩渦,在水流最急的時候形成強水流,過往船隻都會被吸進去。古科學部深夜趕到現場,發現陰陽縫中吐出的寒氣已經凍結了底層江面,必須要炸開江面用老辦法封堵。
當時那麼大的陰陽縫出現在人口眾多的地方還是第一次,好在是裡面沒有鑽出什麼怪東西,否則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還得派遣駐軍來對付。
第一次封堵,冰層是炸開了,但隨即噴出來的寒氣將十五名水下探員全部凍結,一個都沒有倖免。在這種前提下,他們只能用壓力水雷帶著原始塑封物件下沉,一面利用炸彈來炸開水中的寒氣和冰塊,掃清障礙,一面再慢慢封堵,足足耗了一夜時間才最終封堵成功。
整個封堵行動中,前後犧牲了探員十八人,以及一名過勞死的武警。
當時在現場指揮的蜂后竟然說了一句讓在場人心寒的話:「沒有百姓傷亡就好,天佑中華!」
「你們誰還記得他們的名字?」蜂后盯著冰面問,卻又像是在問自己,其他人都沉默著,的確他們都不記得了,甚至不記得那些人的模樣,只記得行動前那些探員穿上潛水服後,齊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保證完成任務」的聲音在蜂后耳邊環繞著,他指著自己的耳朵道:「這麼多年來,他們的聲音一直在我腦子裡面轉呀轉呀,不管用什麼方式都揮之不去。不過我記得他們所有人的名字,還有他們的模樣,我記得最年輕的那個叫耿童,24歲,警校高材生,剛加入古科學部不到一年……」
蜂后說罷轉身來看著身後的人:「干我們這一行的人,一輩子只有個代號,連真正的名字都沒有,即便是有婚姻都是組織安排的,這都是我們自己選的,選了就得走下去,這個道理你們都明白吧?」
其他人默默點頭,蜂后靠著欄杆看著齊風道:「齊風,你是元老啦!年齡也大了,不要怨恨我沒有讓你繼任,也沒有提你的警銜,要按照經驗和功勞來提升,你早就是警監了。我不想你再幹下去,因為你再幹下去什麼都沒有了,也許有一天會像曾達一樣提出來去守英烈湖,與那些英雄的亡魂作伴,我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我批准你退休。」
齊風……退休?其他人都慢慢轉身看著齊風,齊風吐出一口氣來,露出個微笑,站得筆直,輕聲道:「謝謝首長。」
「如果你不想閑著,還想在一線工作,我安排你去廳裡面當個顧問,像曾達從前一樣。」蜂后向齊風伸出手去,齊風握住蜂后的手,眼眶中卻有淚花閃爍,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再也沒有任何言語表達,隨後齊風后退一步,面對著蜂后敬禮,蜂后還禮,齊風又朝著江面敬了一個禮,收手後朝著其他人微微點頭,轉身邁著整齊的步伐離開,沒有絲毫的遲疑,也沒有留下任何感嘆。
齊風走後,蜂后揮手讓白木天行和劉振明兩人也先行離開,留在船艙休息,只留下了詹天涯一人。
詹天涯依舊站在原地,他一直在揣摩著蜂后的心理,這個老頭兒在想什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今天他還會告訴自己什麼?
「詹局長,我想問你,你認為我今天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是為了什麼?」蜂后躲在擋板下方點著手中的香燭,詹天涯上前幫忙,一直等到幫蜂后點燃香燭插好在雪堆中後,詹天涯這才搖頭道,「首長,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其實多說不知道是件好事,知道得太多了,相反不好,有人說在首長身邊任職,對首長的心思只能看透一半,另外一半即便是看透了也得裝傻。」蜂后看著燃起來的香燭,隨著吹來的寒風忽明忽暗,「站在大局考慮,我是為了國家安全,站在個人角度,我是為了這些人的安全著想。」蜂后朝著江面雙手合十拜了拜,「劉振明有幹勁,跟著你能有所作為,而劉少兵一心想出頭,尖端技術局這種無法顯擺的地方不適合他,過段時間我會找借口調他去地方公安部門任職,他如果好好乾,那麼會有個好結果,如果不好好乾,利用職權貪贓枉法,我就會讓他在監獄中住到死!就算是死了,骨灰也得墊在監獄的花壇中當化肥!」
詹天涯默默點頭,他知道蜂后的話並不是玩笑,他必定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