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為什麼會知道當年發生在這裡的事情?」
「你是當年僅存的開棺人嗎?」
「你為什麼要做這一切?」
……
胡順唐的心中此時有千百個問題要提出來,但同時也有一種預感——黑衣人在此時此刻不會回答他任何問題。
也許問題的答案很簡單,只是他一直被某種心理盲點所忽略,他思考了一切可以想到的可能性,但每一個答案在推測出來之後,又被他打回了原點,因為完全沒有堅實的證據可以支撐起自己的猜測。
「美國的『雙子計畫』,俄羅斯的『三位一體』計畫,以及中國的『涅槃計畫』都與這裡發生的一切有關係對嗎?外界都知道731部隊的幹部在戰後為了逃脫懲罰,將資料出賣給了美國政府,因此美國政府庇護了他們,讓他們沒有遭受真正的審判。」胡順唐問那黑衣人,心想既然你不願意回答自己是誰,這些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你總不能否認吧?
「是的,三個超級大國的計畫都與這裡發生的一切有關係。」黑衣人點頭道,領著眾人在異民群中穿梭,來到還處於昏迷中的遠藤賢知和森下三敬跟前,「731部隊的高層從穆英傑身體得到的相關實驗資料,極大的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格局,就如美國人從納粹德國處搞來的原子彈資料是相同的,但這裡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曾經美國人也有過『三位一體』計畫,對外宣稱那是宇宙開發的相關計畫,其實是欲蓋彌彰,我所知道的並不比你們多,有很多事情還需要你們去發掘。」
「中國也發現了這裡嗎?」莫欽上前問,他實在不願意相信中國人會將這群同胞拋棄在這裡。
「是的,在1949年就發現了,當時很震驚,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逐漸了解之後發現這群人無法在外界生活,而異民本身對外面所有人都產生了絕望,他們拒絕了幫助,提出讓他們自己解決自己的事情,讓外界的人提供有限的幫助就行,你知道他們吃什麼東西嗎?」黑衣人扭頭看著爐灶上那些熬煮的古怪玩意兒,「那裡面混合著的是死去異民的胰腺,還有皮質品、橡膠以及濃縮後的抗生素。」
聽到這,魏玄宇的胃部一陣翻騰,不由自主抓住了葬青衣的手,葬青衣臉色也變得蒼白,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吃的東西裡面有人的胰腺!可胡順唐、夜叉王和莫欽三人卻表現得很平靜,這種表現似乎在說:我們才是真正的怪物。
「所以……」黑衣人起身來,看著周圍,「所以他們無法離開,而管理這裡的就是尖端技術局。」
什麼?尖端技術局早就知道了這個地方!?那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胡順唐等人,非得繞這麼大個圈子?胡順唐很憤怒,但聽到黑衣人隨後的話也就平靜了下來:「尖端技術局中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個秘密,第一批來到這裡的人員,大部分都因為感染細菌死去,屍體早就被焚化,我可以確定的是尖端技術局的局長是百分之百知道的,而且這個人的身份很古怪,我用盡了辦法都無法得知他的資料,甚至連他的模樣都不知道,我曾經用了最卑鄙的辦法控制了其中一個可以接觸到上層機密的探員,那名探員聲稱就算是加密資料中也沒有局長的照片,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現在尖端技術局中的唯一武裝力量蒼穹A組,是其局長一手訓練出來的。」
「齊風!?」胡順唐失聲道,魏玄宇聽到黑衣人的說法也很震驚,但隨即搖頭表示胡順唐的猜測絕對不準確。
莫欽蹲下看著一個異民小孩兒,從包里拿出糖果來給他,孩子攤開自己畸形的手指去拿,黑衣人卻搶先一步將糖果塞回莫欽的口袋中,遺憾地說:「他們不能吃這種東西,會死的。」
「尖端技術局的局長是齊風?」胡順唐問,現在他有個判斷,至少知道眼前這個黑衣人肯定不是敵人,但不是敵人也有可能不是朋友。
黑衣人向倉庫上方那個已經廢舊的航車(在倉庫中可以移動大型物件,平行移動的一種機械,如同吊車)上揮了揮手,隨後上面的異民放下了一個鐵梯。黑衣人抓著鐵梯向上爬,同時回答胡順唐的疑問:「不是齊風,從可靠情報了解,曾經『南曾達,北齊風』都屬於古科學部和尖端技術局的一號領導的候選人,但『曾達事件』後取消了,齊風為何會遭受牽連,原因不明。從某種程度來說,齊風比曾達的政治敏感性要強,也是個自以為可以接觸到上層機密的聰明傻瓜,當然他也是蒼穹A組的訓練教官之一,難道目前為止你還不知道齊風曾經也是0021部隊中的一員嗎?」
果然……胡順唐點點頭,也爬上梯子,在阿城那個木屋中,齊風和夜叉王之間的表現已經讓胡順唐幾乎確定了這一點,就在這個時候,站在胡順唐身邊的魏玄宇忽然仰頭問黑衣人:「前輩!我有個問題,可能與這些事情無關,但如果你知道,請告訴我!」
黑衣人聽到魏玄宇的話,停下了攀爬的手,低頭來看著他。
魏玄宇看著黑衣人道:「前輩!你知道魏亞軍嗎!?」
「魏亞軍」三個字從魏玄宇口中說出的時候,夜叉王渾身抖了一下,猛地側頭去看著魏玄宇,暗想道:難怪這麼像!難怪我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就感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黑衣人的目光看向魏玄宇,但這一瞬間卻從夜叉王身上掠過,魏玄宇沒有發現,可胡順唐卻看到了黑衣人眼珠的移動,隨後黑衣人搖頭道:「不知道。」
「是嗎?」魏玄宇笑了笑,不再堅持,「我以為你知道,因為魏亞軍是我父親。」
果然。夜叉王覺得自己那顆原本不會跳動的心現在都開始有了感覺,魏玄宇竟然是魏亞軍的兒子?不過從年齡來算,應該差不多,只是在零碎的記憶之中,魏亞軍已經完全處於「崩潰」狀態了,那種狀態下能結婚生子嗎?但最關鍵的是,除了零碎記憶之外,他能記下來的只有第一次見到魏亞軍的場景,還有魏亞軍那張羞澀的臉,他以前是團部的警衛員,說是警衛員,但實際上也是因為文筆好,有文化有知識做文書之類的工作。
黑衣人順著鐵梯向上爬行著,胡順唐和其他人緊隨其後,魏玄宇則留在最後,仰頭看著向上爬行的人,先是看著黑衣人又是看著夜叉王,他並不笨,他從父親那裡繼承了敏銳的觀察力。在阿城的木屋內,夜叉王和齊風的表現,先前黑衣人說話後,夜叉王的眼神,都被他一一裝在眼中,他認定這些人肯定知道自己父親的事兒,也許因此可以洗清父親自殺的冤屈。
「我爸爸不是叛徒!我爸爸那叫……俘虜!」魏玄宇深吸一口氣,想起小時候自己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在那個四合院內,鄰居的孩子總是會高喊著「叛徒的兒子,叛徒的崽,叛徒的全家都沒種」就像是每天早上的早讀課一樣,每當這個時候魏玄宇都會傻乎乎地開門,站在門口,看著那群小混蛋們大聲辯解自己的父親不是叛徒,只是俘虜,卻不知道俘虜同樣也代表著屈辱,在當時的魏玄宇心中,俘虜總比叛徒要來得好,俘虜只是被抓了,沒有背叛。
魏玄宇喊完之後,他的母親就會怒氣沖沖將他拽回房間來,但關門之後他母親抬手要打他的時候,那隻揚起的手卻最終捂在了嘴巴上,接著失聲哭泣,可每當這種時候,在屋子內給人修補自行車胎的魏亞軍只是拚命的幹活,把根本用不上的鐵鎚敲得「噹噹」作響,以此來掩飾家裡難堪、尷尬的氣氛,以及他心中就要噴出來的那股火。
魏玄宇父親自殺的頭一個晚上,魏玄宇吃了他爸爸做的最後一頓紅燒肉,用的是上好的五花肉,還破天荒涼拌了一個肘子肉,這些菜平時魏玄宇都是吃不到的。在他記憶中,這樣的吃法是上一次過八一節,隨父親參加戰友聚會時吃的。
那天,魏玄宇吃了很多很多,吃得連打出來的飽嗝都帶著一股怪味,可他父親沒有動筷子,只是喝著當時八毛錢一斤的勾兌白酒,等魏玄宇再也吃不下去的時候,魏亞軍取下了高度眼鏡,摸著魏玄宇的腦袋說:「爸爸真的不是叛徒,只是俘虜,但爸爸沒有背叛祖國,爸爸只是想活下去,想活著回來和你媽媽在一起。」
「爸爸,你為什麼不像電影裡面的英雄一樣拉響光榮彈呢?要不就是拿著步話機高喊『向我開炮,向我開炮』?」什麼都不懂的魏玄宇用責怪的眼神看著魏亞軍,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腦子裡面想起的只是電影《英雄兒女》裡面的場景,想起在陣地上被「聯合國軍」包圍的王成拿著步話機高喊著「向我開炮」的場景——讓人熱血沸騰的場景。
魏亞軍看著自己的兒子,背過身子擦著眼角的眼淚,一直不說話,魏玄宇偏著腦袋去看父親,不知道父親是怎麼了,一直到門外響起了母親回家來放自行車的聲音,魏亞軍這才扭頭來,帶著滿眼的淚花哽咽地說:「因為爸爸想活下去……」
後來,當魏玄宇再想起這個場景的時候,總是會抬手狠狠的抽自己幾個耳光,當時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要問爸爸這些事情?如果爸爸當時真的在自衛還擊戰中光榮犧牲了,還會有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