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你沒有給其他人做過證件?只是靠收購廢品為生?」夜叉王問,看著梁森又開始捲煙。
昏暗的房間內,夜叉王看著梁森,看著這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如同上世紀就應該捨棄的古老機器。在他的臉上雖說沒有寫滿恐懼,但從他重新捲煙微微顫抖的小手指可以看出,梁森很害怕,他將自己關在這間小屋子內,一關就是好幾年,也許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是何年何月。
「對,現在的警察不比從前了,技術更先進了,更容易抓住我了,那時候你放了我,估計也遭受牽連了吧?」梁森卷完煙,直接從旁邊柜子中拿出早就做好的空白證件,開始列印起照片來,列印的同時拿出了放置在機器上面的鋼印,「那個老頭兒早就給你們準備好了一切,只是差往上面添加照片和姓名,所以不需要等太久。」
「嗯。」夜叉王從包內拿出準備好的錢,放在桌子上,「這是五萬,按照從前的物價提高了十倍,但我知道這已經很便宜了,以你的手藝來說,收個十萬二十萬都不過分。」
「錢我收下了,因為要做手術。」梁森一邊工作著一邊說,看起來很輕鬆,但說話都帶著顫音,「我得了癌症,是胃癌,真諷刺呀,我15歲開始抽煙,一直以為會得肺癌,結果得了胃癌。」
「手術需要多少錢?」夜叉王問,手又放進包內。
梁森抬眼看著夜叉王:「錢已經夠了,我也雇好了兩個工人,一個在我手術期間照顧我,另外一個負責料理我的後事,這是你教我的,凡事要做好兩手準備,因為老天爺總是會突然改變主意,對吧?」
夜叉王離開柜子,轉身出門:「我去買點吃喝的東西,我們喝杯酒吧。」
說完,夜叉王離開,屋子內就剩下胡順唐和梁森兩個人。梁森點燃煙,坐在那盯著桌面,許久才道:「你是好人吧?」
「啊?」胡順唐看著梁森的後背,都不知道這個怪異的老頭兒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我說,你是好人吧?」梁森又問,「賀同志的兄弟,肯定是好人,因為他也是好人。他放走了我,他說那不是什麼大案子,我沒有殺人放火,更沒有傷害他人,只是偽造了一張介紹信,介紹一個孩子去食堂做饅頭,這種根本不算案子,但是原本去做饅頭的那位,是某個領導的親戚……」
在從前的那個年代,一份介紹工作的介紹信,說是掌控一個人的人生命運毫不過分。記者去採訪,要介紹信,你去檔案局調某個人的檔案,也要介紹信,那東西就如同是通關證件一樣重要,有了它就可以暢通無阻。所以偽造一封介紹信的罪名可大可小,更重要的是最早那份工作實際上是屬於那個孩子的,並不是那個領導的親戚,但是面子事大,而且介紹信又真的是偽造的,所以領導報警了,報了好幾次警,最後上面讓賀昌龍去調查這件事,可賀昌龍放走了梁森,理由很簡單:梁森沒有殺人放火,只是幫助別人拿回本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就這麼簡單。
不過,還有一個理由,賀昌龍說那孩子所做的饅頭他吃過,的的確確比那個領導的親戚做得好。
梁森說著,已經做好了證件,交給胡順唐的時候,卻笑了,看著門口道:「不要告訴賀同志,我其實死定了,胃癌晚期,都爛到根了,做手術也沒有意義,我存下來的錢給了那個現在還在開連鎖粥店的孩子,他已經長大了,你們有空去他店裡坐坐,吃吃他的饅頭吧。」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胡順唐說出來又後悔了,覺得自己打破了這種美好的氛圍,他能感覺到梁森一直在回憶著過去,有些時候他不理解,這種事值得回憶嗎?可站在梁森的角度來說,賀昌龍改變了他的人生,他對賀昌龍的了解是用心來看,而不是用眼睛。
「走吧,警察要來了。」梁森卻忽然道,笑眯眯地看著胡順唐,可還是掩飾不住他的恐懼,「那些人說,你們來了,我就得報警,如果我不報警也可以,但我必須死,我不想死呀。」
胡順唐一下抓緊包,完全不理解這個老頭兒在想什麼,要準備幹什麼,他說的那些人又是誰?梁森坐下來,喃喃道:「告訴賀同志,我這麼多年來就為了還他一個人情,現在人情已經還好了,我不欠他了,走吧!趁著警察還沒有來。」
胡順唐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抓著包轉身就走了,畢竟他們真的被通緝了,胡順唐開門離開,聽到屋內放著的《何日君再來》,還有梁森的喃喃自語:「難道我有得選擇嗎?難道我沒有選擇的權力嗎?」
胡順唐帶著東西離開,下樓,下樓的時候卻看到三樓的那間屋子失火了,火勢很大,瞬間包裹了三樓,又逐漸向其他樓層蔓延而去,周圍的居民紛紛跑出,不少人叫著「打119呀」,也有人呼喊著去報警。此時,提著滷味和酒的夜叉王返回,看著失火的樓不知道怎麼回事,胡順唐抓著他隱入人群之中,梁森已經不可能獲救了,在那種火勢下,就算是超人都活不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瞬間白天就變成了黑夜,圍觀的眾人都吃驚地看著暗下來的天空,可這並不是高潮,高潮卻是那棟著火老樓的投影。火焰的投影映射在對面那座新修的大樓之上,大樓全是一面接一面的玻璃窗戶,窗戶內的眾人紛紛涌在窗前,看著下方那座著火的矮樓,卻同時又很奇怪為什麼下方的人不去看那著火的樓,卻將目光投向他們。
「那是什麼東西?」人群中終於有人自言自語道。
那是什麼東西呢?是火焰的投影嗎?也許是,但那也太怪異了,不,是詭異。投射在那座大樓表面的火焰影子,就像是有無數個高舉著手臂的人,隨著騰起的火焰左右上下揮動著自己的手,像是足球場上觀眾席形成的那種「墨西哥人浪」,可是卻多了一些東西,多了一種恐懼,同時那座被投射火焰怪影的大樓中的人也感覺燥熱起來,就好像自己所在那座樓也著火了一般。
消防隊來了,警察也來了,警察來卻不是因為梁森報警,而是因為這場火災。
幾個小時後,大火熄滅了,熄滅時就像爐灶的開關被人扭了回去一樣,並且沒有蔓延向周圍緊挨的建築,就連被火焰熏黑的跡象都沒有。
「難道我有的選擇嗎?難道我沒有選擇的權力嗎?」胡順唐重複著梁森最後的那句話,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可說完後夜叉王拽著他往人群外走去,同時看到站在外圍的莫欽四人。
安靜的餐廳內,六個人分成兩批坐在不同的位置,夜叉王和胡順唐坐在最里,葬青衣、莫欽領著那對兄妹坐在靠餐廳門口的桌子。因為那場大火,周圍的人要不逃竄,要不就去圍觀,使得這裡原本火爆的生意瞬間清淡了下來,不少服務員也跑去圍觀,剩下幾個給胡順唐等人上好菜和茶水,也靠著窗戶用手機拍攝起遠處那棟已經燒沒了的老樓。
「我們被跟蹤了,而且那批人知道我們的目的地是這裡,為什麼?」胡順唐想不通這件事,因為梁森的存在只有夜叉王知道,難道是夜叉王做的?這樣做太愚蠢了,無疑是告訴眾人自己與某批人掛鉤。
「難道我有得選擇嗎?難道我沒有選擇的權力嗎?」夜叉王重複著梁森的話,「這句話是台詞,是那部《何日君再來》電影中梁家輝飾演的梁森所說的一句台詞,梁森他很喜歡這句話,從前他帶著的一個電話本上就記著這句話,他為什麼要說這個呢?在提示我嗎?那群人又是誰?不可能有人知道梁森的存在,當初我放走梁森的這件事,除了我之外無人知道。」
「有,還有人,還有另外一個你,也就是判官,以及李朝年知道。」胡順唐端著茶杯,但聞著茶杯中沒有洗乾淨而留下的那股洗潔精的味道,皺了皺眉頭又放下,「那個老頭兒肯定是李朝年吧,不可能有其他人了,他像影子一樣跟著我們,要不比我們先到,要不就緊緊尾隨,我們根本發現不了,但我的推測是他能夠看到未來,所以搶先一步做了很多事情。」
門口的桌子邊,葬青衣警惕地看著餐廳外的街道,尋找著可疑的跟蹤者,而莫欽則豎起耳朵聽著遠處胡順唐和夜叉王的對話,那對師兄妹則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刷著微博,玩著遊戲。
「手機給我。」莫欽忽然向那對師兄妹伸手。
「幹什麼?」陳玉樓奇怪地反問,同時將手機拿給他。
莫欽拿過陳玉樓和嚴玉蕾的手機,又問:「你們師父的聯繫方式你們能記下來嗎?」
「能。」兩人異口同聲地說,「早就背下來了。」
「很好。」莫欽將兩人手機打開,卸掉電池,又用手將手機機身直接掰斷,拿出SIM卡折斷,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內,「你們不需要手機了,這東西容易惹麻煩。」
「喂!你瘋了吧!?那是我的合約機!兩年的合約期呀,我才用了一個月!」陳玉樓憤憤道,嚴玉蕾作勢彎腰要從垃圾桶內撿起手機來,莫欽卻直接將茶水倒了進去。
「萬一有人往你們手機里裝了東西,我們就完了。」莫欽往垃圾桶倒完茶水後,又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
陳玉樓和嚴玉蕾對視一眼,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