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順唐貼著拐彎處,小心翼翼探頭看著那個山洞——山洞的入口大小和普通的艙門差不多大,而洞口也是按照里側的艙門輪廓來修建的。從新舊程度上來看,不會是一年前恐怖分子乾的,應該是當年納粹軍隊挖掘出來的,他們以靠著山腳下的飛艇作為基地,拆下其中一扇對外的艙門,直接在艙門外的山體上鑿出了一個洞口。
這飛艇內的地形不算複雜,但沒有指示圖,又是第一次來的情況下,也很容易迷路,沒有人引領,要找到這樣一個洞口需要花上一定的時間。三人貼著在那,等聽不到那人的腳步聲之後,這才貓著身子從洞口鑽進去,鑽進去後就傻眼了,洞穴內四下都有燈光照射,很是明亮,而且也沒有可以提供給人隱藏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們一旦進入洞穴之中,隨時隨地都會被恐怖分子給發現。
胡順唐比了一個加快速度前進的手勢,隨即沒有等夜叉王說什麼,就向著前方奔了出去。夜叉王無奈,只得領著葬青衣和修羅緊跟其後,前行了十多米的距離,就看到胡順唐站在兩條分岔路口的中間,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前進。
葬青衣領了修羅到前方,修羅在地上嗅了一陣,隨即朝著右邊的洞中奔了過去。胡順唐一馬當先追在修羅的身後,又跑了十來米終於看到了前面的一扇類似飛艇內艙門的地方,那扇門只是虛掩著,並沒有從內鎖上,胡順唐悄悄來到門口,一隻手抬起向旁邊一揮,示意夜叉王和葬青衣躲在洞壁邊上等著。
葬青衣側身來到夜叉王身後,舉起自己的胳膊,指頭拉動著袖箭連帶機栝的活動線,對準了來時的方向。夜叉王按住修羅的身體在那靜靜地等待著……
胡順唐透過虛掩的艙門看向裡面,裡面空蕩蕩一片,只是一條長達近幾十米的洞穴走廊,走廊頂端每隔一米就有一盞明亮的吊燈,在走廊的盡頭還有一扇與自己身前相同的艙門,也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鎖上。
胡順唐收回腦袋來,看著夜叉王示意他過來,等夜叉王貓著身子過來看清楚裡面的情況後,胡順唐就低聲道:「不對勁,我覺得是個陷阱。」
夜叉王點點頭,隨即向葬青衣比划了個手勢,讓她領著修羅去另外一邊的岔路口看看那一面的情況,葬青衣點頭表示明白帶著修羅離開,很快又返回,表示左面那條路是死路。
「刀山火海也得闖了,我先進去吧,看看情況再說。」夜叉王打開門鑽了進去,胡順唐緊隨其後,葬青衣帶著修羅走在最後。
三人一狼走近艙門內的走廊,小心翼翼地前行著,不敢用太快的速度,擔心觸發類似機關的東西,雖說這個地方是幾十年前建成的,可當年納粹德國的科學和技術已經達到了當時的頂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夜叉王手持匕首走在最前,前行了大概十米後,就聽到「咔嚓」一聲關門聲,三人立即回頭看著來時的那扇大門不知因何緣故自動關閉上了。葬青衣準備返回,被胡順唐一把拽住,隨即離艙門入口最近的那盞吊燈在發出「咣」的一聲後熄滅了……
胡順唐停下腳步,看著那盞熄滅的吊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難道那是感應燈?不可能呀,先前這走廊中沒有人吊燈卻都是全部亮起來的。剛想到這,胡順唐又看到熄滅吊燈的前方一米處,另外一盞吊燈在發出「咣」聲響後也隨之熄滅,緊接著是第三盞吊燈,好像是有一頭會吞噬光明的怪物隱藏在黑暗之中,慢慢地吃掉他們身後的燈光一樣。
胡順唐順勢將身後的葬青衣拽到前方去,拍了拍兩人的背部,低聲道:「事情不對勁,別磨蹭了,快走!」
「咣——」又是一盞吊燈熄滅,胡順唐聽到那個聲音後,伸手一把推向前方的兩人,高聲喊道:「快跑!」
夜叉王和葬青衣聞聲立即拔腿就向對面那扇艙門衝過去,衝刺的同時看到那扇艙門竟然在慢慢合攏,而他們身後走廊頂端的那些吊燈也隨著它們的跑動,一盞盞有節奏地熄滅,似乎他們跑動的速度越快,那些吊燈熄滅的速度也越快。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吊燈熄滅發出的聲音就像是黑暗中怪物的鳴叫,迫使著三人加快速度跑向對面的艙門口。
跑到那扇門口時,胡順唐已經拔出棺材釘插入快關閉艙門留下的那條門縫之中,暴吼一聲後用力撬開艙門,接著扔下棺材釘用雙手掰開一條供一人側身而入的縫隙,夜叉王和葬青衣立即解下背包,扔過去後又先後側身從門縫中擠了過去,隨即再合力拚命推門,打開更大的縫隙讓胡順唐鑽過來,卻發現根本敵不過艙門關閉的力量,只能眼睜睜看著艙門慢慢關閉,還有透過艙門門縫看到的那逐漸暗下去的燈光……
胡順唐知道已經無法出去,只得緊貼著艙門一側,俯身撿起棺材釘來,緊握在手中,抬眼看著最後幾盞吊燈逐一熄滅,黑暗也同時快速地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侵襲而來。
「半桶水!撐著!我想辦法開門!」夜叉王拍著門喊道,葬青衣和修羅在那拚命撞門,可門紋絲不動。
艙門內,走廊頂端的吊燈終於只剩下胡順唐頭頂那一盞。那盞吊燈忽明忽暗,好像是黑暗中的惡魔在玩耍一樣,張口將光明吞進口中,又慢慢吐出來,又含進去,又吐出來……
胡順唐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不再去注意那盞吊燈,而是留心著前方的黑暗,卻沒有感覺到黑暗之中有任何東西存在,沒有活物也沒有死物。
終於,在「咣」聲後,那盞吊燈徹底熄滅,胡順唐整個人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如同是吞噬光明的惡魔將胡順唐也吞進了口中。
死寂,走廊中陷入了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但很快胡順唐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心跳聲很快,很沉重,像是有人用鼓槌在敲打一樣。「咚咚咚」的聲音從體內發出,卻那麼的刺耳,好像要將耳中鼓膜給刺破一樣。
身在絕對無聲環境中的人,他的雙耳靈敏度也會隨之自動擴大到臨界點,那些原本平常難以察覺的細微聲音,可能會變成如同雷鳴般的巨響——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甚至是胃腸蠕動、肺臟起伏發出的聲音。人走路的時候,除了用雙眼之外,還需要用耳朵來定位自己所在的方向,特別是在黑暗之中,如果在完全無聲的環境內,人將失去所有讓你可以保持平衡和行動的知覺線索,那是一種讓人感到極度迷失的狀態。正常人都會倉皇失措,甚至無法維持站立,只能找個角落坐下,緊緊靠著旁邊的東西,這樣才會讓自己有存在感。
在這種環境中,人就是一切聲響的來源,這也是最恐怖最可怕的地方,你必須保護自己的身體,但同時卻發現,在這種環境中唯一能擊垮自己精神的,也是自己的身體。
胡順唐靠著牆壁,緊緊靠著,隨即就聽到河水流淌的聲音,他下意識伸手向旁邊摸去,很清楚自己沒有產生幻聽,但摸索了一陣後,終於意識到自己聽到的根本不是什麼河水流淌的聲音,而是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
「媽的……」胡順唐剛說出這兩個字來,就感覺腦袋被重擊了一樣,那聲音從口中說出,在這種環境下就像是高分貝的喇叭堵在耳邊一樣,他下意識捂住嘴巴,不敢再出聲,可沒有聲音,人會顯得焦慮,在焦慮後就是絕望,隨後就會產生自殺身亡的念頭。
怎麼會這樣?誰會造出具備這種環境的房間,如果採取這種方式來審訊,正常人恐怕根本堅持不了半個小時。對,我得想點其他的事情,想想怎麼離開?不可能,自己說話都會感覺震耳欲聾,更不要說用棺材釘或者其他東西撬門、砸門產生的聲音了,那會讓自己立刻變成聾子的……胡順唐在心中不斷叮囑著自己要冷靜,如果自己該死,早就死了。
環境就是這樣,可以殺死任何一個強悍的生物。人類創造了新的環境,以此來適應生活的大範圍,隨後卻發現自己親手創造的環境到頭來在傷害自己,於是準備又著手去改變,卻意外發現無法改變,只能強迫自身去適應。
胡順唐逐漸感覺到暈眩,他努力地撐著,卻沒有意識到這是件好事,畢竟以他現在的身體來說,還沒有完全適應那種生物針劑,在這個過程中,過於躁動會導致又一次發狂,但這種無聲的環境卻能讓他保持冰點般的冷靜,雖說感覺到恐懼與無助,但總比自身的血液沸騰將自己蒸發成一具乾屍要好上許多。
……
「喂,你在幹嘛?」恍惚中,莎莉的聲音又出現了。胡順唐睜眼,卻發現自己沒有身在夢境中那個森林,依舊是在被黑暗吞噬的走廊中,眼前也看不到莎莉,只能清楚地聽到聲音,從內心中傳出來的聲音,聲音不震耳,卻像是清涼的薄荷一樣充斥著全身,可他不敢回答,只能靜靜地聽著,試圖分辨莎莉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是真實存在的聲音還是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