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孤獨說得很對,他們想重新返回普通人的世界,過正常的生活,卻不被接納,因為他們脫離世界的軌道太久太久了。而且世間本就充滿了各種私慾,就如同乞丐一樣,他們要伸手乞討,首要條件就是放棄自己的尊嚴,接著用尊嚴來換取金錢和食物,如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要活下去,都要出賣自己的尊嚴一樣。不同的是,有些人的尊嚴價值連城,有些人的尊嚴卻一文不值。
人類文明在發展的過程中,無論崇尚的是什麼樣的社會體系,都想將這個社會體系變成理想中的樂園,沒有階級的劃分,人人平等,大家都有吃有喝,可至今為止,沒有誰可以做到,原因太簡單了,那是私慾。階級的存在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每個人都有私慾,這是無法消除的,除非是人類文明退化到石器時代,大家大腦一片朦朧,知道不平均分配,不手挽手站在一起就沒有辦法存活,也許維持那種狀態才能有所謂的公平存在,但誰願意過那樣的日子?誰都不願意,眼前王孤獨這一族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如今的文明世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有些人信仰神,有些人信仰魔鬼,有些無神論者信仰某種主義。夜叉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因為他過往的經歷,他不相信一切,不信任當權者,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生存主義,但那也是一種信仰,永遠無法拋開的。而葬青衣從前的信仰就是為了殺死開棺人,在得知真相之後,她有短暫的迷茫,可夜叉王隨之將那種信仰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讓她去信仰愛,親情、友情之愛。
胡順唐呢?他是這三人中最迷茫的一個,開棺人九忌中第八忌便是:忌信神而己不敬神。所以,到了最後,胡順唐只能告訴自己,自己信仰的是正義,信仰的是正義的真相,其他的對自己來說,什麼都不是,既然走上這條路,就得硬著頭皮走下去,就如同吳天祿曾經告訴他的那句話:你自己選擇的東西,哪怕發現那是坨屎,也得吃下去!
「所以……」王孤獨在長久的沉默後終於開口,「所以你們認為我應該向族人說實話嗎?我連自己都騙,更不要說族人了,我是他們的首領,我背負著保護他們的責任,如果連我都失去了信仰,還憑什麼讓他們來相信?」
夜叉王轉身離開,來到先前來時的洞口處,用手去感受冰冷的狂風,接著捂住自己的臉,讓自己維持冷靜,同時他也和胡順唐一樣清楚,這個話題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他們不是在揭露信仰的真相,而是在剝奪這些人最後的希望,可憐的人如果連精神寄託都沒有了,那就只能躺著等死了。
夜叉王還想起了幾十年前中越之戰,中國軍隊雖然勢如破竹,可是在面對越軍的衝鋒時,很是驚訝,同樣越軍也很驚訝,雙方都好像是面對一張鏡子在衝鋒。這是兩支有相同信仰的軍隊,信仰可以支撐人變得強大,變得瘋狂,變得不可戰勝,越軍不明白,他們當年在這塊土地上趕走了法國人、美國人,為什麼就打不過中國人呢?
夜叉王搖晃著腦袋,不讓自己去回想過去的一切,回頭來去看胡順唐,誰知胡順唐已經來到王孤獨的跟前,低聲問:「你們族人是什麼時候遷移來的?你肯定記得對吧。」
「記得,只有我知道,我是這一族中剩下為數不多知道那件事的人。」王孤獨點頭,「當我看到你們的時候,很吃驚,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和我們長得這麼相像的外來人,開始我認為你們有希望幫助我們,誰知道你們也是沖著炙陽簡來的。」
此時葬青衣上前,拍了拍王孤獨的肩頭,用手勢比劃著說:讓你的族人把東西都吃了吧。
王孤獨點點頭,朝著山民說了一句話,隨即那些山民紛紛起身,拿起胡順唐等人所給的乾糧,都露出欣喜的神色。胡順唐扭頭看著夜叉王,比了一個手勢,夜叉王冷冷地瞪了王孤獨一眼,也將自己的口糧全部散給了那些山民,只留下了一些飲用水和維持熱量的食品,反正只要找到恐怖分子的藏身地就一定能找到食物。
分完食物,葬青衣將特地留下來的一包牛肉乾遞給王孤獨。王孤獨接過去順手就交給了旁邊的孩子,那孩子激動得又要下跪,卻被王孤獨一把扶住,往旁邊一放,用雙手拇指抹去他掛在眼角的淚珠,用族語說:「別跪了,去吃東西吧,記得要分給媽媽吃。」
那孩子聽完,不敢相信王孤獨說得是「別跪了」,很是驚訝地扭頭去看自己的母親。他的母親也無比驚訝,立即又要跪下做膜拜感謝的動作,卻被王孤獨擋住,揮手讓他們離開,回到自己住的那個狹小山洞中去吃那些沒有吃過的美味食物,即便這些東西只是外面世界中很多人平時壓根兒都不想去碰的「噁心玩意兒」。
山民們都蜷縮在屬於自己的那個小山洞內,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著那些東西,他們知道食物不多,所以吃得很慢,嚼爛之後才會咽下去,隨即用舌頭將牙齒縫中殘留的食物渣添個乾乾淨淨。不時有山民偷偷看向胡順唐等人,好奇地打量著這些不知道來幹什麼的外來人。沒多久,那些先前與胡順唐等人同行的山民趕回來,看著這一幕都有些吃驚,隨即在看到王孤獨揮手之後都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但臉上已經沒有從前的敵意。
王孤獨叫人拿過一罐他們不知道用什麼東西釀造的烈酒來,遞給葬青衣,葬青衣很豪爽地拿過大喝了幾口,臉上有了輕鬆的笑意,隨即比劃著手勢和王孤獨交談起來。
胡順唐和夜叉王靠在一旁休息著,等著葬青衣打破與王孤獨之間的那塊堅冰,只有那樣才能讓王孤獨說出過去的事情,從而好計畫下一步的行動。
「喂,鹹蛋,看這模樣你女兒要戀愛了……」胡順唐盯著不遠處的王孤獨和葬青衣打趣道。
「滾蛋!誰他媽敢碰我女兒,我就把誰活剮了!」夜叉王抱著雙臂,用風帽遮著臉,又將氧氣管子塞進嘴裡,讓自己的腦袋好受一些。
胡順唐喝一口水,摸著自己的胸口道:「詹天涯說,莎莉現在在我體內,可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呢?」
「你相信嗎?」夜叉王躺在那低聲問。
半晌,胡順唐才點頭道:「相信,我寧願相信那是真的。」
「那就相信,不要去懷疑,這樣會讓自己好受一點,胡淼已經回來了,現在莎莉在你體內,這樣很好,不用牽掛什麼了,只是我個人認為你沒有必要這麼快和胡淼湊成真正的一對。」夜叉王揭開風帽,看了一眼依然在喝酒聊天的葬青衣和王孤獨,「媽的!這王八蛋是想把我閨女灌醉干點什麼嗎?」
「湊成真正的一對?什麼意思?我不明白。」胡順唐搖頭道,也拿出氧氣管子,打開開關慢慢地呼吸著。
「結婚呀,你聽不懂人話嗎?有兩個腦子的人應該聰明很多吧?」夜叉王扭頭盯著胡順唐,「喂,要找到那個真相還需要多久的時間,誰都不知道,你和她結婚,只能讓對方成為累贅。」
「對,這點你有經驗。」胡順唐嘆了口氣躺下去,「但那是我的願望。」
「你媽的,我告訴過你,不要提我過去的事情!不然老子用線把你嘴縫上!」夜叉王狠狠地說,「本來我都不願意帶著青衣來冒險,但想想她呆在詹王八身邊更不安全!」
「睡一覺吧,趁著這個洞里還暖和,也該休息了,睡醒還得去查查那群恐怖分子到底想搞什麼名堂。」胡順唐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向旁邊側身睡去,不大一會兒就陷入了深沉睡眠。
夜叉王靠著石壁,雖說戴著風帽,但一直留心著在喝酒聊天的葬青衣和王孤獨兩人,一隻手還攥緊了匕首,哪怕是王孤獨對葬青衣有稍微過火的行為,他都會宰了那個王八蛋!
第二天清晨,胡順唐醒來,一扭頭就看到葬青衣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夜叉王的身邊,夜叉王用手摸著她的頭,自己卻保持著半清醒的狀態。胡順唐剛起身,夜叉王立即瞪著他,比著手勢示意他小聲一點,千萬不要弄醒了葬青衣。
胡順唐輕手輕腳起來,再一回頭就看到趴在那邊洞口,腦袋朝向外面的王孤獨。
胡順唐喝了口水,也爬進那個洞中,將水壺遞給王孤獨,王孤獨搖搖頭,伸手指著遠處的大山說:「我們要早點走,這個天是藍黑色的,應該到了傍晚就會起大風,我們必須趕在傍晚時候趕到那邊的山腳下,休息一晚後再繼續前進,先趕到烏瑪村。」
「趕到烏瑪村?」胡順唐不解,難道說恐怖分子躲在那個地方?
「嗯。他們有人在烏瑪村,只要找到那些人,就知道他們躲在山中的什麼地方,我還懷疑失蹤的三個族人也在烏瑪村,對他們來說烏瑪村就是天堂,這是他們親口說過的。」王孤獨說到這的時候,雙拳捏緊,似乎在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那三個叛徒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