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炙陽簡(上)鐵翼山脈 第十一章 (下)螻蟻山民

山崖邊上,突然吹來的陣陣狂風讓最下方的胡順唐只得抓死了繩梯,不敢再向下攀爬,而且向下看去還有五米繩梯就到了盡頭,可肉眼還根本無法看清楚山腳下。

「王孤獨!你這個王八蛋!下面沒路了!你媽的帶的什麼路!」胡順唐忍不住高聲罵道,但聲音出口就被狂風捲走,在空中消散。

葬青衣和夜叉王只是模模糊糊聽見了胡順唐的罵聲,判斷出估計是下面出問題了,夜叉王將目光收回,用匕首手柄捅了捅上方的王孤獨。王孤獨二話不說,竟然順著繩梯的一側滑了下來,先是滑到了夜叉王的跟前,湊近他的臉,又輕鬆地摘下自己的面具,隨即呈現出一張與夜叉王相同的臉,張嘴說:「你們的命在我手中,呵……」

夜叉王抬手就去抓王孤獨,王孤獨側身一閃,繼續順著繩梯的一側向下滑去,同時聽到夜叉王在上方的罵聲。當王孤獨滑到胡順唐身邊的時候,胡順唐收起兩支棺材釘,一隻手抓著繩梯,剩下那隻手緊握棺材釘對準王孤獨的喉頭,厲聲道:「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

「你們褻瀆了我們的神!應該受到懲罰!我們的族人如果褻瀆神明,就會被懸掛在繩梯之上,如果一天後還沒有死,就算神原諒了他!」王孤獨怒視著胡順唐,「你們這些外來人,不要認為知道了我們聖物的秘密就可以為所欲為!」

「王孤獨!」胡順唐的棺材釘尖又抵近了一寸,「聽著!我們是來幫你的!我已經重複了兩遍過去的事情,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沒有騙你,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神!是人!和我一樣是開棺人,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懂我們先輩告訴我,那就是我們應該尊敬的神,他們庇護我們,我們要維護他們的尊嚴!」王孤獨抬起一根手指輕輕撥開胡順唐的棺材釘,任憑狂風吹打著自己的身體,自己就像是狂風中的樹葉一樣,在那搖擺著,卻絲毫不在乎,也不在意自己是否會被狂風吹落。

胡順唐拚命壓著怒火,緩和了下自己的語氣道:「好,好,那你告訴我,我們需要做什麼才能……贖罪!」

此時他們無法下行,往上行的話,也來不及,如果那些餓鬼殭屍守在繩梯的最上端,在狂風的掩護下,他們上去一個就死一個,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只能試圖緩解一下自己與王孤獨之間的矛盾。

王孤獨有這麼重的心機,是胡順唐三人完全沒有料到的,先前那傢伙表現出來的白痴勁讓他們真以為這個人的腦子裡全是豆腐渣,雖說那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也是基於他在大山中長大,沒有接觸過真實社會,可他們卻忘了,作為首領的王孤獨如果沒有細密的心思,怎麼來統治那些野蠻的山民?

「你們……」王孤獨說到這,面部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還是讓胡順唐察覺到有機會說服他。

「你說,什麼條件我們都答應!」胡順唐都快感覺不到自己抓住繩梯的手,狂風帶著嚴寒從身體各個縫隙中鑽進去,在身體內肆虐。

「你們離開這裡!永遠都不會再回來!」王孤獨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來。

什麼?讓我們走?胡順唐本想問原因,但細想之下,還是決定換個方式:「你不想為你的族人報仇了?」

「那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王孤獨咬牙道。

「好!我答應你!不過前提條件是,你要先帶我去那群恐怖分子的藏身處!可以嗎?就這麼一個條件!」胡順唐試探性地問。

許久,王孤獨終於點了點頭,重新申明:「我帶你們去,你們不能再回來!」

你媽的,你想讓我們回來,我們還不幹呢!胡順唐心裡咒罵道,但臉上還是擠出微笑來說:「好,我答應你,現在帶我們離開吧。」

王孤獨正要調轉姿勢的時候,又聽到遠處山頭傳來的陣陣槍聲,槍聲響了一陣後便消失了,隨即爆炸聲又響起,這次火光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騰起來,因為太遠的關係,山中又籠罩著濃霧,根本無法看清楚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孤獨看了一眼對面的山頭,抓著繩梯向下滑去,在沿著山體的一個小縫隙中抓出來一根鐵鏈,再用腳蹬開鐵鏈外面相對較大的石頭,使勁一拉鐵鏈——鐵鏈前端的石塊立即帶著表面的冰雪掉落進山崖之中,順著王孤獨的拖動很快一條剛好可以容下一雙腳的小路出現在胡順唐的眼前。

王孤獨看了一眼胡順唐,小心翼翼地踩上那條小路,緊貼著山壁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隨即就消失在那個方向。

胡順唐慢慢滑落下去,向上方的夜叉王和葬青衣招手示意他們下來。等兩人滑落,固定好自己的身體後,胡順唐指了指王孤獨離開的方向,又用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告訴那兩人:王孤獨剛才想殺了我們。

夜叉王沉著氣,握緊匕首,偏頭去看王孤獨離開的方向,指了指雙眼,又指了指那個方向,告訴胡順唐和葬青衣盯死王孤獨。胡順唐點頭表示明白,起身沿著那條狹窄的小路走了過去。

繞過山體,抓著旁邊的石頭再翻過去,胡順唐就看到一個剛好可以容下一人的山洞入口,可王孤獨卻不見人影,正當他抓著陡壁爬過去,雙腳剛在洞口站穩時,王孤獨突然從黑漆漆的洞中爬出來,湊近胡順唐的臉,沉聲道:「不要騙我!」

「讓開!」胡順唐雖然很憤怒,但還是維持了相對溫和的語氣。他爬進洞中,讓王孤獨退進去,接著幫著葬青衣入洞,再轉身向洞中爬去,進去後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最早的那個形同螞蟻巢穴的山洞之中,而且除了王孤獨之外,還看到了更多的山民,只是這些山民都相對比較瘦弱,有些人還無法正常行走,保持著蹲爬的姿勢,骨骼很奇怪,像是嚴重缺鈣。

那些山民都用驚訝的眼神盯著胡順唐,其中有一個靠在母親身邊的孩子小心翼翼從人群中穿梭,從一個又一個人的身後慢慢來到胡順唐的跟前,抬頭去打量胡順唐。

胡順唐沖那孩子微笑著,伸手要去摸那孩子的頭,卻被旁邊的王孤獨一把將孩子給拽到自己的身後,孩子被王孤獨那樣一拖,受了驚嚇,趕緊後退,而孩子的母親立即邁著小碎步來到王孤獨跟前,雙膝跪地膜拜著,像是在請求首領原諒。

「愚昧!」最後一個鑽進洞來的夜叉王,站在葬青衣身邊說出這句話。他看著周圍那些戰戰兢兢的山民,這些山民的身體明顯比最早在半山腰看到那一批瘦弱許多,不少人還帶著殘疾,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來殘疾是先天性的。

夜叉王目光落在被王孤獨拽著的那個孩子身上,目光又移到王孤獨的臉上,冷冷道:「鬆開那個孩子。」

王孤獨沒有鬆開,只是很警覺地將孩子摟緊,隨即道:「你們該走了。」

「鬆開那個孩子!」夜叉王厲聲道,聲音在山洞中回蕩,驚得除了王孤獨和胡順唐等人之外的所有山民都渾身一抖,不由自主地貼緊了身邊的人,抓住身邊人的手,眼神中透出一種無法言表的驚恐。

「夜叉王,冷靜點。」胡順唐側目道,隨即又看著王孤獨,「你的族人都怎麼了?看起來都生病了,沒有去請醫生嗎?」

王孤獨不回答,葬青衣小心翼翼來到王孤獨跟前,從行囊中掏出一包餅乾,在那孩子跟前晃了晃,將餅乾遞給他,那孩子盯著葬青衣,又看了一眼王孤獨,發現王孤獨沒有阻攔,這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餅乾,拿在手中仔細地看著。

葬青衣又拿出一袋相同的餅乾來,打開外面的包裝,然後拿出一塊來,放進嘴裡嚼著,接著舉起那塊被咬過的餅乾示意那孩子照做。

小孩兒在打開塑料袋的時候,旁邊的母親戰戰兢兢地看著王孤獨,此時孩子竟不是去徵求母親的同意,卻是看著王孤獨。王孤獨看著孩子點了點頭,接著孩子歡天喜地的學著葬青衣的樣子打開了餅乾,拿出一塊來,正準備吃,就被其母親一把搶奪過來,雙手高舉遞給王孤獨。

胡順唐深吸一口氣,盯著王孤獨,此時夜叉王卻上前去,將那母親手中的餅乾拿下,塞進孩子的口中說:「吃吧,乖。」

說完,夜叉王起身來,將孩子和王孤獨用身體隔開,昂起頭看著王孤獨。

夜叉王與王孤獨的對峙,讓周圍的山民驚恐的整齊地退了好幾步,那母親見王孤獨面露怒色,一把將孩子口中的餅乾打落,接著朝向王孤獨的腳尖按下了孩子的腦袋,不斷地喃喃自語,雖然聽不懂在說什麼,但也能猜到是在請求王孤獨的原諒。

「都他媽起來!」夜叉王看著那些整齊跪拜下去的山民,「都他媽起來聽見沒有!聽不懂我的話嗎!?」

「他們只能聽懂山民的話,不會聽你們的話,會說你們的話只有族中的首領和首領指定的接班人。」王孤獨淡淡地說,目光一直未從夜叉王臉上移開過。

胡順唐從葬青衣的行囊中將他們的口糧都拿出來,和葬青衣一起向那些山民發放著,可那些山民沒有一人敢去接他們手中的口糧,只是將腦袋平攤放在跟前的手掌之上,口中念念有詞,祈求著首領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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