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赤日。穆英傑用右手摸著自己的左手臂,他左手臂之下也有那道暗綠色的紋身,那是赤日後殮師的標記,兩派決裂後為了能夠清楚分辨哪些是「自己人」,赤日後殮師便統一在手臂之下紋上了暗綠色的紋路,以區分開赤日與午夜兩派。自己從赤日那一派中自行離開時,選擇了將右手臂下方的那塊皮膚給割去,表示自己「中立」的立場——既要像午夜後殮師一樣將那些藏起來的東西找出來,也要如赤日後殮師一樣重新將東西以「隱藏」的方式交給其他人。
而這一切,身為他弟弟的穆英豪毫不知情,因為穆英傑不想讓弟弟轉入這些紛爭之中,帶他在身邊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那四個字——同生同死!
李乾鈞身邊有赤日後殮師,這是穆英傑始料未及的事情,但更驚訝的還在其後,因為吒翰告訴他一件讓他驚訝萬分的事情,因為赤日後殮師為了掩飾自己的行蹤,和他們的人數,竟然做了一件對祖先大不敬的事情,那就是——收徒。
孟婆之手是與身俱來的東西,只有擁有後殮師一族血統的人才能擁有的特殊「武器」。但這種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被赤日後殮師看做是能夠分辨出其身份的標識,雖說旁人在沒有親眼所見之前,是察覺不到孟婆之手的存在,可他們最大的威脅還是已經決裂的午夜後殮師,雖說兩派不會兵刃相見,但為了搶奪那些當年祖輩帶出來的物件,也會不擇手段。
後來,赤日後殮師以強大的實力奪走了剩下的物件,將其隱藏在各地,甚至利用了其他民族的相關信仰來隱藏那個真相,同時為了隱藏逐漸減少的赤日後殮師,他們採取了「收徒」這種大不敬的方法,也是因為這個方法,所以後殮師的稱呼在千百年中逐漸變成了「開棺人」。
吒翰抬眼看著穆英傑道:「無論怎麼收徒,教會那些徒弟一身的本領,但有一件事根本沒法辦到,那就是讓他們擁有孟婆之手,所以後世的開棺人中能真正經歷過一次開棺過程的少之又少,有些人一輩子都使用不出孟婆之手,只能感嘆自己天分不夠,可那是天分的原因嗎?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師父收徒僅僅是為了掩飾其行蹤……」
赤日後殮師採取的辦法很怪,也很安全,以一個赤日後殮師為例,他轉變成為了開棺人,開始收徒,同時與其他赤日後殮師商議,在族中祖訓的基礎上定下開棺人的規矩,隨即收徒,收徒的通常是兩人,這兩人當中必定會有一位真正擁有開棺人的血統,但本身並不知道。隨即又會讓無法擁有孟婆之手的徒弟,收取一名擁有後殮師血統的徒弟,如此周而復始,將有與沒有兩者混在其中。這樣一來,外界根本無法查明到底存在多少真正的開棺人,又有多少個只是精通異術卻沒有孟婆之手的開棺人。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誰又有那個能力和精力全部去查明白呢?沒有,沒有人具備這個能力,就算是統治者下令全國範圍內調查,也根本查不清楚。這一步棋赤日後殮師走得極其完美,完美的隱藏了自己的行蹤,在避過午夜後殮師的同時,也避過了那些車部刺客的「追殺」。
吒翰抬腳將腳旁的長矛給挑了起來,緊緊握在手中,向旁邊一橫,槍頭指著木製帳篷道:「李乾鈞明面上是我主人,我是他收的徒弟,實際上傳授給他異術的人是我,而教會他這一族布下這些殭屍陣的也是我,可是埋下毒骨人這種隱患的並不是我們,是你們午夜所做的事情,我們只是收留了他們,所以……到現在你還敢說與你無關嗎?」
穆英傑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麼複雜,但隱隱約約也感覺到毒骨人的首領,那個男孩兒看到自己的時候,透出一種親切感,而那種親切感中卻帶著怨恨,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不過,那一切又不是他親手造成的,與他有什麼關係呢?穆英傑又上前一步道:「即便我現在是午夜開棺人,但以前的事情又不是我做的,與我何干?」
「說得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吒翰將手中的長槍往地上一立,「以前的事情與你沒有干係,那為什麼你還要來拿『炙陽簡』?」
媽的!這是圈套!這傢伙竟然跟我玩文字遊戲!穆英傑側目看著獃獃站在那的男孩兒,思考了一陣,又看著吒翰道:「那你需要我做什麼?我做什麼才肯將『炙陽簡』交出來?」
吒翰將長槍舉起,對準男孩兒道:「這是你們午夜埋下來的禍根,你應該自己解決了,是你們將他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也應該由你們釋放他們,但我要警告你,不要被他們可憐的外表欺騙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那群敗類道士在這埋伏,為什麼總是有來無回?就是因為來一批人就會死一批,都變成適合種植食腐莖的雙皮屍!而每過五年來收取食腐莖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你們!」
「放屁!這麼邪門的東西我們不可能碰!」穆英豪厲聲吼道,他已經實在聽不下去了,舉槍就對準了吒翰,卻被穆英傑用力壓下手臂去。
穆英豪盯著自己的孿生哥哥穆英傑,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
「好,我幫你解決了那個男孩兒,而你必須要將炙陽簡交給我,這個交換很合理吧?」穆英傑皺眉看著吒翰,同時已給手中的快慢機上膛。
「不合理!」此時幕簾被撩開,吒翰並未向先前那樣表示出自己的尊重,相反是出來的李乾鈞微微點頭算是對自己的師父吒翰行了禮。穆英傑留心到李乾鈞還抱著裝有炙陽簡的盒子,他雖說不合理,卻又抱著盒子出來,說明事情還是有轉機,眼下不應該和他們玩什麼遊戲,先下手為強……
「呯——」穆英傑反手對準那個男孩兒就開了一槍,男孩兒胸口中槍,驚訝地看著胸口的那個血洞,隨即站在村落周圍的那些毒骨人瞪大了眼睛,半蹲著要上前,卻被男孩兒伸手制止。
男孩兒「噗通」一下跪地,腦袋垂下,雙手撐地,喃喃道:「為什麼?」
「大哥!」穆英豪正欲過去扶起男孩兒,卻被穆英傑一把拽了過來。
穆英傑揚了揚手中的快慢機,看著李乾鈞道:「解決了,我履行了諾言,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大哥!」穆英豪反抓住穆英傑的胳膊,穆英傑卻根本不去看他,只是低聲道,「任何事情都需要犧牲的,既然說是午夜乾的,那就應該由午夜來解決……」
「什麼狗屁赤日午夜,我不明白,大哥,死的人夠了!不能再這樣了!」穆英豪試圖掙脫穆英傑的那隻手,卻被穆英傑抓得死死的,如今他的眼中只有李乾鈞抱著的那個裝有炙陽簡的盒子,其他的他什麼也看不見。
「很好。」吒翰拿過李乾鈞手中的包裹,扔給穆英傑,「你拿到東西了,可以滾了。」
「謝了。」穆英傑將到手的盒子交給身邊的穆英豪,拽著他轉身就走,穆英豪的目光依舊是落在那個男孩兒的身上,隨即穆英傑停下腳步,鬆開穆英豪,大步來到男孩兒的跟前,將其抱起來,領著穆英豪離開了行走村,同時剩下的那些毒骨人也保持著奇怪的半蹲姿勢,跟著穆氏兄弟和男孩兒緩緩離開……
「我知道你會把東西交給他們。」李乾鈞緩緩地撫著門框坐下,雙手交合在一起,「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按照祖輩的約定,你應該送我去另外一個世界。」
「閉嘴!我們該走了!」吒翰背對著李乾鈞半蹲下來,讓其爬到自己的背上,接著抓起長槍,向著村落外另外一個方向小跑而去。走出村落時,掏出個火摺子,點燃後扔向其中一個帳篷,大火立即騰起,不一會兒形成了一條火龍吞噬了整個行走村。
李乾鈞趴在吒翰的背上,含著眼淚看著這一切,一直到吒翰轉身向遠處的沼澤盡頭跑去時,他依舊是側頭看著那個已經被火焰覆蓋的村莊,一直到越走越遠,雙眼徹底模糊……
燃燒的村落外,穆英傑將懷中所抱的男孩兒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開他的衣服,查看他的傷口。身邊的穆英豪則手提著雙槍,警惕地盯著周圍圍成一圈的那些毒骨人,雖然行走村燃燒著大火,卻沒有吸引住在場任何人的目光。
穆英豪低頭去看正在查看男孩兒傷口的穆英傑,不明白他為何要槍擊他之後,又將他「救」出來。
「子彈穿過了你的身體,但沒有把彈頭留在你的體內,也沒有傷及內臟。」穆英傑坐在一旁,從行囊中拿出一壺烈酒先給其傷口消毒,隨即又塗抹上槍傷葯,再用剩下來不多的紗布和繃帶將其包裹好,一切辦妥之後,穆英傑看著臉色有些發青的男孩兒,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那個吒翰會說你們變成這樣與午夜有關?」
男孩兒抬起手來,示意穆英傑俯身下去。穆英傑遲疑了一下附耳過去,聽男孩兒說完那番話後,臉色一變,又直起身子來,點頭道:「我明白了。」
「大哥,他說什麼?」穆英豪看著大哥穆英傑,不知道男孩兒對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