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的號角聲後,先前消失離去的其他白色生魂又從地面鑽了出來,在眾人身邊快速地穿梭著,隨著號角的節奏移動著自己的身體,隨著號角聲的消失,生魂停了下來,站在眾人的身邊,其數量遠遠超出了先前看到生魂的兩倍之多。
寂靜,號角停止後,周圍開始變的一片寂靜,只有那暖風從一線天中吹出的時候,帶著輕微的「呼呼」聲,那聲音如同是戰場上即將疾馳的戰馬鼻中噴出氣息之聲。
「太神奇了!」凱特感嘆道,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想要去看清楚那一線天內的情景,剛要準備上前,魏大勛就一把拉住他,沖他搖頭,示意他不要去冒險。
凱特掰開魏大勛的手,緊握著手中的儀器,他知道要掌握到第一手資料是多麼的重要,也許……剛想到這,凱特就看到從峽谷內飛出來無數細小的東西,那些東西的速度之快,快到前一秒他還在想一線天峽谷深處飛出來的是什麼,下一秒就已經看清楚那是一支支破風而來的利箭!
利箭……鋪天蓋地而來的利箭!從峽谷深處如蝗蟲一樣密密麻麻地飛了出來!
魏大勛側頭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伸手將凱特拽向旁邊,貼緊了旁邊的石牆,其他人也紛紛學著他們的模樣緊貼牆面,不敢像躲避子彈一樣撲倒在地,因為那是利箭,飛行一段時間後,會帶著弧度插入地面!況且從峽谷深處到峽谷一線天的入口之間的距離來估計,那已是羽箭飛行的極限。
鋪天蓋地的箭雨襲來之時,除了那一個個生魂,在場其他人都紛紛躲避,而躲避的方式也只有緊貼著旁邊的牆壁,這麼密集的箭雨,要拔腿向來時方向跑,也只會落個立即成為刺蝟的下場。
羽箭從一線天峽谷中鋪天蓋地地射出,射入地面後,卻幻化成為了一縷縷青煙,青煙由下到上慢慢融合,隨即旋轉著纏繞住了在旁邊那些一動不動的生魂,兩者極快地融合在一起,就如同有一支畫筆正在給那些有形卻無具體輪廓的生魂勾勒、上色,很快那些生魂有了真人的模樣——穿著黑色的護甲,手持各式兵器,保持著各種不一樣的姿勢,有的騰空而起,高舉手中利斧,作勢要向敵人迎頭砍去;有些則側著身子,一手持短刀,一手抓著短型弩弓……
無一例外,有了人形的生魂個個都如活人雕塑一樣立在那,依然一動不動。
胡順唐護著胡淼,看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戴著奇怪面具,雙肩護甲已經破碎的戰士。那名戰士面露痛苦的表情,斜目盯著自己的右手臂,因為右手臂被什麼東西斬斷脫離了身體,手臂與肩頭斷裂處還能清楚地看到濺出的血花,血花保持著噴射的狀態,就像時間在手臂斬斷的剎那完全停止了一般。
胡順唐的目光停留在戰士臉上所戴的那張面具上,想起在山中小屋中所掛的那一排面具,回憶又開始跳轉,想起賈鞠所講包氏夫婦所說千年前刺客追殺後殮師的故事,立刻明白了,如今展現在眾人眼前的便是千年前所發生的那些事——一部分後殮師帶著鎮魂棺等物件離開,秦王朝當權者下令角抵閣,也就是後來的車部展開了全面的追殺。
可為什麼現在眼前只能看到刺客,而無法看到那些被追殺的後殮師呢?
眼前的場景雖然是靜止的,但峽谷內那些飛來的羽箭卻還在繼續。
那些羽箭化為青煙後,緊貼著牆面的眾人雖說都知道這僅僅是某種東西製造出來的幻影,也知道那些羽箭根本無法傷人,可依然沒有人敢上前去仔細查看,人是視覺動物,就算是坐在電影院內,明明知道熒幕上的怪物不會跳出來殺人,但依然會嚇得後仰尖叫。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號角聲又一次傳來。
這次的號角聲與先前完全不同,在號角聲後緊接著又傳來了震天的擂鼓聲,兩種聲音混合交織在了一起,聽起來就像是暴風雨的前奏,眼前的場景中也颳起了大風,羽箭隨著那些大風,射擊的距離也開始向前延伸,順著羽箭射去的方向可以看到,前方有一支由人和馬匹組成的隊伍。那支隊伍沒有排成一列,而且團團將中心位置的那幾輛帶有大棚的馬車圍住,而周圍站著模模糊糊,無法看清的人影。
大風吹動著那些刺客腳下的沙塵,沙塵在地面打著旋,成為了像龍捲風一樣的東西,越升越高,升到一定的高度後,形成了一片片烏黑的雲朵,雲朵中閃著火花,泛著深藍色電光,隨即大片的雲朵如怪獸一樣互相撕咬著,撕咬下來的一塊塊零碎的黑色雲朵從空中掉落,在半空中分解,成為了大顆的雨水。
雨水從天而降,掉落到地面,在那些刺客的腳下濺起一朵朵帶泥的水花,水花濺起又散開形成大片的水漬,如鏡面一樣包裹著刺客的周圍,而那大片的水漬中,不僅倒映著刺客的身影,還有與他們正在廝殺的後殮師!
胡順唐看到地面水漬的倒影中,那一個個後殮師穿著火紅色的長袍,雙肩用護甲固定著長袍頭罩,長袍的邊緣鑲嵌著金邊,說明在那個時候他們身份的尊貴,而長袍內緊身的黑色裡衣伴隨著不時揚起的斗篷忽隱忽現,所有後殮師無一例外使用的武器全都是略短於手臂的棺材釘,和胡順唐現在手中使用的一樣,棺材釘四面磨得鋒利,既能揮砍,又能捅刺。
眼前的戰場上,如果說刺客與後殮師最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根本無法看清楚他們的面容——角抵閣刺客的臉藏在各式奇怪的面具之下,而後殮師鼻樑以上的位置全都被斗篷的頭罩擋住,根本不知道他們靠什麼來看清楚眼前刺客的攻擊。
密集的雨點射向地上那一片片水漬之中,濺起來的水花越來越大,每一朵水花都泛著火紅的顏色,原本只是水中倒影的一個個後殮師,似乎以水花為母體,瞬時間從倒影中立了起來,出現在一個個靜止的刺客跟前,就在後殮師出現之後,刺客的身體也逐漸開始活動,由慢到快,再到極快。
眾人眼前的畫面終於徹底活了過來——那名手臂給斬斷的刺客,側身向旁邊躲避著,而旁邊抓著他手臂的後殮師,揮舞著棺材釘將他那隻手臂直接斬斷,在刺客還未作出規避動作前,那名後殮師又倒轉棺材釘刺進了他的腰部。
畫面雖是無聲的,但胡順唐似乎已經聽到那刺客的慘叫聲,緊接著後殮師閃身到了刺客的身子一側,甩開了那條斷手,將自己的左手直接插入了刺客斷裂胳膊的肩頭,插入那血肉模糊的斷裂口處,隨即後殮師的手臂泛出了綠色的光芒,孟婆之手出現了!
戰鬥?他們將孟婆之手用於戰鬥?胡順唐吃驚不已,從未想到過孟婆之手竟然還能對著活人使用。
孟婆之手從傷口處鑽入,橫向刺穿了那刺客的身體,刺客身體陣陣抽搐後倒地身亡,同時身體下方出現的那一攤正在外流的血水也猛地收回了他的體內,並立即開始燃燒起來,就像那血液根本就是火油一般。
得手後的後殮師,收回了手臂,緊了緊自己的斗篷,斗篷隨風飄起,斗篷的顏色與旁邊屍體燃起的火焰混在一起,不分彼此,隨即便轉身向馬隊的方向走去,並不去幫助身邊還在與其他刺客廝殺的後殮師,彷彿在戰鬥前就已經商議好了戰鬥方式——一人對一人。
同時,其他那些已經解決了自己眼前刺客的後殮師們,也如他一樣,在屍體燃燒後,收緊斗篷繼續趕路,那模樣看似絲毫不對先前的殺戮有任何感覺,只是胡順唐從某些後殮師斗篷下的臉頰上隱約可以看到淚痕。
一個個刺客倒下,一個個後殮師離開,很快殺戮的戰場上只剩下一個戴著繪有火紅色麒麟面具,身材略微矮小,全身護甲盡碎的刺客,在他跟前三米開外,還有一個斗篷已被扯去,只穿著黑色裡衣,卻滿臉血污的後殮師。
兩人的身旁,有數具躺著、趴著,但屍體還在持續燃燒的刺客屍體,熊熊的火焰越燃越高,逐漸連接在一起,成為了一條巨大的火龍,在兩人之前穿梭著、怒吼著。
兩人對峙著,刺客手握著一柄巨大的,需要用雙手才能揮動的青銅劍,而後殮師則雙手持棺材釘,昂著頭看著眼前這個根本不願意麵對失敗的刺客。
青銅劍的劍身濺滿了雨水,透明的雨水順著劍身慢慢滑落,而後殮師的棺材釘卻飽飲了鮮血,鮮血好似油彩顏料一樣,順著棺材釘遊走,並不畏懼雨水的拍打。
許久,刺客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青銅劍,倒插在地上,伸手拿開自己那繪有火紅色麒麟的面具,面具拿開後胡順唐看到下面隱藏著的只是一張稚嫩的臉。少年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面帶哭相,眼眶發紅,雨水拍打下來,與眼淚混作一塊。
少年雙手按住青銅劍,仰天長嘯,模樣十分痛苦。而跟前那後殮師則是將棺材釘收入自己的斗篷內,上前一步抬手就給了少年一耳光,同時張口說了兩個字,說完後繞過那少年默默離開,只留下少年一人站在那任暴雨侵襲。
「回家!」胡順唐身旁的夜叉王從後殮師碰撞的嘴唇讀出了他說出的那兩個字。
回家?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後殮師要叫刺客回家?胡順唐不明白。眼前畫面中,狂風暴雨還在持續,而那擂鼓聲和號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