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青衣單膝而跪,一隻手放在腿上,一隻手按著胸口,嘴裡念念有詞,聲音卻低得就算湊近也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胡順唐走向背對著自己的葬青衣,卻聞到一股子怪味,酸味很濃,正欲開口,賈鞠就快走了幾步,來到胡順唐身邊,眼珠子動了動道:「是酒麴味,好像是發酵過頭了,很怪,這裡到處都是那氣味,按道理這氣味應該可以傳進桃林裡面的。」
「也許桃樹林中的脂粉味太重了,壓過了。」胡順唐側目看了一眼,看著劉振明卸下背包在一旁休息,莎莉則站在旁邊奇怪地看著四周,又抬頭去看天空,莎莉的這個姿勢讓胡順唐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這個地方很亮,如同白晝一般?
「天亮了嗎?」胡順唐尋思是不是自己遺忘了時間,看著劉振明和夜叉王。
劉振明抬手看錶,搖頭:「凌晨4點,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
「我說過,天堂和地獄之間只有一步之遙,剛才那個地方算是地獄吧?」夜叉王說到這,轉頭去看已經起身的葬青衣,在她單膝跪地的跟前,擺放著一柄斷劍。在夜叉王趕來的時候,就看到葬青衣將周邊斷成幾截的斷劍一一撿回來,擺放在一起,然後單膝跪地喃喃自語,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這柄劍的主人她認識?
更讓夜叉王覺得感興趣的是,這個口齒並不伶俐,且有語言障礙的女孩兒,在這個時候,卻能連貫地說出一系列話來,雖然低聲,但從閉合的嘴唇可以讀出她這算是一種祈禱的方式。
胡順唐還在糾結天為何亮如白晝,如果這是處於洞穴之中也就罷了,關鍵是天空上還漂浮著朵朵白雲,雖說不能明確看見太陽所在的位置,可明顯照亮下方的是陽光才對。
劉振明依然有些緊張地看著桃林的方向,擔心曾達會突然帶人殺出來,不管是曾達幾人劫持直升機逃離監獄,還是在小鎮上的「打草驚蛇」,都可以看出即便他們只有三個人,卻有不低於一般部隊的戰鬥力,況且他們手中還持有武器,而自己雙手空空,就連自衛都難。
葬青衣在眾人的注視下起身離開,一語不發走到一旁,來到劉振明的對面盤腿坐在那,雙眼的目光不像之前那麼冰冷犀利,卻有一種獃滯的感覺。待她離開後,胡順唐和莎莉都看見了先前她用身體擋住的那柄勉強拼湊在一起的斷劍,斷劍的劍柄上還擺放著一枚邊緣磨得無比鋒利的銅錢。
斷劍?還有那枚銅錢,應該是金錢鏢吧?胡順唐知道無法問葬青衣,抬眼欲問賈鞠時,卻看到賈鞠正站在下一個林子的入口處,探頭探腦向裡面看著,胡順唐起身向賈鞠走去,走近那個位置才看清楚林子中的情況——一片竹林,竹子的顏色都呈翠綠,頂端的竹葉擋住了天空的光線,如果那能稱為天空的話。
竹林之中有無數條小路,小路向四周延伸開去,像是八爪魚的觸手一樣,而深處卻是漆黑一片,看來必須要踏上這一條條小路才能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裡面有什麼?」胡順唐像是在自問。
「裡面有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鋪路的不是磚頭,是酒麴。」賈鞠蹲下來,掰起一塊地上的「磚頭」聞了聞後,點頭道,「百分之百是酒麴。」
酒麴這種東西胡順唐聽過,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怎麼做成的?賈鞠解釋道,酒麴是用以澱粉為主的原料,例如米、麥、土豆等糧食培養出來的黴菌,培養的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的澱粉酶,促進了糧食糖化發酵,而發酵完成之後就成為酒麴。
「這是釀酒必須用的東西,但是用於白酒這種蒸餾酒,其他的例如黃酒、紅酒之類的釀造酒,卻不需要。」賈鞠用力去掰那磚頭卻掰不開,只得用力砸在地面上,將那酒麴磚砸開之後盯著那些顆粒道,「很細,工藝很細緻,但這些酒麴卻是廢品。」
「廢品?為什麼?」胡順唐盯著那些東西問。
「發酵需要特定的時間和環境,從酒麴磚的顏色和氣味可以判斷,這東西發酵時間過長,而且裸露在外界的時間過久,應該不能用了,所以就有人用它們來鋪路,真算是有創意,酒麴路。」賈鞠回身去找葬青衣,卻在回身的剎那間看到了地上那柄斷劍,眼睛瞪大,轉身就疾奔了過去,來到那柄斷劍前,拿起那劍柄和銅錢端詳了半天,終於道,「這是包舉的軟劍!怎麼會在這裡?」
「青衣!」賈鞠抬眼看著葬青衣,拿著劍柄就急急地走向盤腿席地而坐的葬青衣,「你爸的軟劍怎麼會在這裡?」
葬青衣慢慢抬頭,用獃滯的雙眼看著賈鞠,猛然間獃滯神色一掃而光,變回了先前那種冰冷犀利,讓賈鞠都不由吃了一驚,葬青衣的雙眼一翻,又看向其他地方,彷彿在說:你問我?我問誰!
胡順唐也覺得很意外,賈鞠明明說過許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包舉回家來,給了他一個地址就離開,賈鞠和葬青衣按照地址趕去的時候,就看到已經準備好兩口棺材卻已經死去的包氏夫婦,但包氏夫婦的武器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難怪,我在收拾他們屍身的時候,就沒有發現他們的武器,還尋思是不是自己藏起來了,或者放在其他地方,沒想到會是在這個地方。」賈鞠看著手中的劍柄和銅錢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時,一直站在傀儡怪屍旁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夜叉王上前來,拿過那劍柄,掂量了一下道:「這還不簡單,我說過,李朝年找上你,原因在於包氏夫婦到了你家,李朝年會找上你,當然也會找上包氏夫婦,他來過這裡,當然知道準確進入這個地方的方法,在這些前提之下,包氏夫婦來過這裡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是我們得搞明白為什麼包氏夫婦要來這裡。」
夜叉王說得沒錯,賈鞠的命運改變就源於他在職業介紹所將包氏夫婦領回家做保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自己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即自己才收到了李朝年的包裹。
「又是李朝年?」胡順唐搖頭道,「我覺得有件事一直做錯了。」
「什麼事?」賈鞠比夜叉王還先開口詢問。
「李朝年……」胡順唐看著夜叉王道,「我們解密的方向錯了,應該放在李朝年身上,因為他來過我們去過的所有地方,不管是郪江崖墓,還是那個傀儡城,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必然的聯繫,只是我們在一步步的摸索中才發現這件事。一開始古科學部的人告訴我,他是厭世才到了蜂巢,但我卻認為他是在躲避什麼,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證據都推翻了我先前的猜測,我認為他是在計畫什麼,準確的說他進入蜂巢前就策劃好了一切,進入蜂巢只是隱藏自己的存在,讓其他人不能直接將幕後黑手聯繫到他的身上,而他呢……」
胡順唐說到這,舉起手掌,攤開五指,又猛地握成拳狀:「他只需要將埋在外界的那顆炸彈,找人引燃,接著置身事外等待事情按照自己的計畫進行就可以了。」
這一次胡順唐所說的也僅僅是猜測,李朝年到底想做什麼,誰知道?他自己知道,所有的事情與人,都密切的聯繫在了一起。過去的穆英傑、穆英豪兄弟,現在的古科學部、神秘的0021部隊、夜叉王、李朝年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有聯繫,雖然你知道這些人和物之間的聯繫,卻沒有辦法一下抓準線索找出幕後隱藏的真相。
「半桶水,我勸你放棄去蜂巢找李朝年的念頭,因為這件事我連想都不敢想,那就不是冒險了,是徹頭徹尾的尋死,誰也救不了你。」夜叉王將劍柄交還給賈鞠,靠著身後立著如一根木樁的傀儡怪屍,「你除非有一個軍以上攜帶各式重武器的兵力,也許還有幾成機會把蜂巢給攻下來,羅布泊周圍駐紮了多少軍隊你知道嗎?那些軍隊又擁有什麼裝備你知道嗎?雖然說那些軍隊都不知道古科學部和蜂巢的存在,但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命令,幾支龐大的軍隊就會立即趕去。」
夜叉王知道胡順唐並沒有要去闖入蜂巢找李朝年的意思,但他不得不又一次提醒胡順唐不要去干傻事,因為這小子做的「傻事」實在太多了,傻事累積在一起無法成為榮譽的勳章,只能編織成一根帶著套索的繩索,將他活活弔死。
「我還不至於蠢成那樣。」話說到這,胡順唐下意識去看一直盯著桃林方向的劉振明,如果他硬闖蜂巢,不管是不是與政府作對,無疑也是對自己朋友的宣戰,劉振明只是因為曾達的關係,暫時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僅僅只是在一個月前,他的朋友還帶著人四下抓捕他。
「爺爺!」一直埋頭的葬青衣突然說話了,抬眼看著賈鞠,問,「我存在,必要嗎?為什麼?」
葬青衣這句話算是很久以來說得比較完整和連貫的話,但聽了夜叉王與胡順唐對話的賈鞠,腦子中本就變成了一團漿糊,完全不明白葬青衣想表達什麼,張嘴就問:「你說什麼?」
夜叉王瞟了一眼葬青衣,雙眼一閉,再睜開時目光已經放在了賈鞠的臉上,解釋道:「她問你,自己有存在的必要性嗎?」
「什麼?」賈鞠還是沒明白,胡順唐倒是隱約明白了,又看著賈鞠手中的那斷劍的劍柄和金錢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