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冒險,他們就撿現成的,反之他們冒險……」
與此同時,胡順唐一隊人所對的另外一座山的半山腰岩石後,提著信號槍的曾達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說出了與胡順唐意思完全一樣的話。
陳金城似乎還被壓制在高錦堂死亡帶來的陰影中,他抱著那支56式突擊步槍,伸手摸著槍身,上下撫摸著,像是在安慰一個傷心不已的戰友。他似乎沒有把曾達的話給聽進去,一直到曾達將手中的那支信號槍扔到他跟前後,他才反應過來,略微抬眼看著跟前一米外靠著岩石的那位老人。
「那年你在MSS考核中被踢出局,也是這副表情。」曾達看著陳金城說,彷彿眼前站著的這個已不再年輕的男人,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MSS,國家安全部,俗稱安全局)
那個下午,曾達就站在那棟樓三樓大廳的門外,隔著那扇玻璃門,盯著裡面最後一輪面試的考官,還有考官跟前站得筆直的陳金城。玻璃很隔音,聽不見裡面說什麼,曾達穿著常服站在那也僅僅是因為他的資質老,同時也是那次考試首輪的考官,他沒有因為曾經教導過陳金城而放水,反而更加嚴格,給陳金城加了三道題,行為模擬、心理模擬以及犯罪現場一分鐘勾勒。所幸的是,這個年輕人都過關了,曾達很驚訝,同時也很幸喜,那一瞬間,他心想陳金城未來肯定會成為安全部的一名精英,可是他想錯了……
在他讀出面試官口型,知道面試官們所問的問題,還有背對著門口的陳金城因問題而不時抖動的雙肩,他知道那個年輕人輸在了最後一輪考試上。陳金城忘了,面試也是考核,有真有假,需要你去分辨。
陳金城面部那不多的肉抖了抖,帶著慘白如雪的皮膚在黑夜中看起來很是駭人。
曾達盯著陳金城的面部,知道他這一身毛病都是常年蹲點落下來的,他看了半晌終於開口又問:「你還記得那些考官都問你什麼了嗎?」
陳金城不回答,只是盯著曾達的耳垂,曾達教過他,當你面對一個人不知道說什麼,又不好把目光跳得太遠,那就盯著離他雙眼最近的器官,比如說耳朵。
「我記得。」曾達後腦貼著冰涼的岩石,「他們問了很多問題,總之就是為了激怒你,羞辱你,你上當了,你把自己不冷靜的一面表現了出來,於是落榜了,被踢出局了。」
陳金城的目光終於又移回了曾達的雙目之間,道:「那年,我還是巡警,有天晚上遇到個渾身血淋淋的女人從街頭跑來求助,說有個男的打她,還逼她吸毒,我認為她撒謊,因為那是夏天,我看見她胳膊上的針眼,知道她是癮君子,但是後來那個男人出現了,好像是吸多了,動手襲擊我和我的同事,我們把他抓了,最後判了他五年,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
說到這,陳金城伸出五根手指頭,五根手指頭也如他的臉色一樣蒼白:「五年,五年足夠讓你忘記很多事情,當然那件事我也忘了,五年後也是個夏天,那時候我不是巡警了,我是刑警,我最喜歡的刑警,我在蹲點,又遇到那個女人,她突然衝到汽車跟前,開始嘔吐,我下車去看她,誰知道她開始脫衣服……」
陳金城看見那名女子脫衣服,以為她神志不清,便下意識上前幫她把衣服披好,沒想到那名女子一把就抱住了陳金城高呼道:「救命!有人強姦!」
這種「呼救」在陳金城聽來是愚蠢的,他惱怒地推開了那名女子,未想到女子直接倒地,隨即身亡,這一切發生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這件事的後果導致陳金城那次抓捕任務失敗,同時自己也因為這件事停職調查,最終被判誤殺,在媒體的「監督」下,判了五年。從看守所轉到監獄的前一夜,曾達以私人身份看望他,告訴他雖然法醫鑒定女子是後腦著地死亡,看不出有其他端倪,但他知道這件事都是五年前他抓的那個癮君子主使的,目的就是為了報復他,而另外一名警察也因出「車禍」進了醫院,成了植物人。
「如果不是曾老告訴我,那傢伙請了所謂的高人用了異術,恐怕我一輩子都蒙在鼓裡,可惜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事實,那時候你也不在古科學部了,你懂,但不代表你能幫我,從宣判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毀了……」陳金城深吸一口氣,聲音都在顫抖。
那時候,那個癮君子已經成為了當地的一名富豪,擁有了一家資產龐大的地產公司,同時也向銀行貸款幾個億,這種流氓你通常拿他沒有任何辦法,特別是他有刑事犯罪,卻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
「金城,我……」曾達正欲說話,陳金城揮動著張開的五指,曾達只得閉上嘴巴。
陳金城靠著後面的樹榦,盯著漆黑的天空,那裡的烏雲逐漸散開,星空展現在了眼前,他又說:「我很後悔,五年前沒有拔槍打死他,哪怕是那時候我被抓,被投進監獄,我都不後悔,因為他是個人渣,背地裡做了很多勾當,還因為他是欠債大戶,而且又找不到他的證據,一直讓他逍遙法外……曾老,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正義應該戰勝邪惡的!」
「正義是應該戰勝邪惡,但你同時也要知道……」曾達蹲到陳金城跟前,指著地面道,「在我們腳下的這顆地球上,這句話只是讓人熟知的道理,卻不是人人都認同的真理,如果人人都認同,就不會再有邪惡了,你要記住這句話,明白嗎?」
陳金城點頭道,「我記得,你說過,不要總是期望有太多的人出來主持正義……」
「嗯,只能希望大多數人不要與壞人為伍,成為他們族群中的一員。」曾達認為氣氛稍微緩和一些了,但這僅僅是一種錯覺,因為陳金城此時的思緒變得很是混亂。
「我還能活多久?」陳金城忽然跳開之前話題的軌跡,因為他不想再提過往的事情,即便那已經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一個月?或者半年?也許更長?」
「那要視我們這件事成功與否。」曾達起身,看著岩石後方的山下,似乎那雙眼睛早就看透了黑暗,看清楚了黑暗之中除非有自己能夠掌握的「照明彈」,否則永遠都只是漆黑一片。
「成功會怎樣?不成功會怎樣?遲早都會死,只是個時間問題,但我不怕死,曾老,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和錦堂一樣,從未怕死,怕死我當年也不會選擇成為一名警察。」陳金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至少在現在,我的心底,我還是個警察……好警察!」他低沉的聲音變得有些怪異,像是黑夜中正在爬行的一條黑得足以融入周遭環境的毒蛇,任務的成功與否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做了什麼,而這些事又是不是他曾經一直想做的。
「後世不會記住我們的名字,因為我們的目的並不是要讓其他人記住。」曾達起身,再次抬手看錶,「差不多,該到的人也應該到了,我們稍微再等等吧,讓他們去占那個先機,我們則需要等待。」
山下,瀑布下的深潭旁,摸索爬行近兩個小時的胡順唐等人已經平安抵達,比預期中還要順利,沒有人阻攔,沒有突然襲擊,一切都是在黑暗中悄悄進行,如果不是因為擔心賈鞠和莎莉兩人,他們至少還可以提升一倍以上的速度。
此時的夜叉王和曾經在防空隧道中的判官一樣,採取了讓自己的傀儡怪屍探路的辦法,探路十米,大家前進,再十米再前進,以此謀得平安。多次的冒險讓胡順唐和夜叉王明白,危險一定會在人們精神最鬆懈的時候發生,一剎那就可以奪走你的性命,即便你們是不同於人的怪物。但到了瀑布前,夜叉王與葬青衣的一番對話,猶如將這隊人一腳踹進深潭一樣……
「入口在哪兒?」夜叉王抬眼看著眼前的那座噴著瀑布,比周圍山都略小,姑且可以叫瀑布山的地方。
葬青衣立在那,半晌才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眾人一愣,特別是胡順唐邁了一步到葬青衣跟前問:「你來過,怎麼會不知道?」
說完,胡順唐下意識看了賈鞠一眼,心中還尋思是否是賈鞠有其他的打算,所以在自己與夜叉王離開去接莎莉的那段時間,安排了些什麼事情,可賈鞠同樣也很詫異地看著葬青衣,問:「你不知道?為什麼會不知道?」
「怪……瀑布!」葬青衣皺著眉頭,「進不去。」
她的意思是瀑布很怪,無法進去?胡順唐這樣理解葬青衣的話,但抬眼去仔細看瀑布,除了估計是因為夜色而變得銀白的瀑布水,還有因深不見底而導致一片漆黑的瀑布下的潭水,沒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半桶水,也許這個土匪的巢穴有其他的機關也說不定,畢竟烏三炮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樣一個足夠改變他命運的穴場,應該不會輕易讓其他人進去的,換言之,還有一個更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這種穴場如果一次性容納太多的人,穴場內的氣就會減弱,說俗氣點,就是有太多人與他一同分享穴場的福氣,他不會這麼笨吧?」夜叉王蹲到潭邊,伸手在潭水上方几厘米處揮舞了一下,探了探夜晚潭水中的寒氣。
胡順唐給賈鞠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問清楚葬青衣到底是怎麼回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