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烙陰酒 第四十七章 地宅陰屋

薛甲宏抬手來,掌心朝下,對胡順唐說:「可否看下胡兄弟的右手掌心?」

胡順唐抬起右手,攤開掌心,讓薛甲宏細看,同時問:「先生看手相,不是應該遵從男左女右的原則嗎?」

「原則?」薛甲宏將自己的手掌放置於胡順唐手掌之下,有輕抬的意思。胡順唐聽鹽爺曾說過陰陽師亦或者地師之類的人,通常忌諱互觀手相,如在對方同意的情況下看右手,需將自己的右手放置在對方右手之下,這算是同行之間的禮貌。

那兩個字反問完之後,薛甲宏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胡順唐的掌心。胡順唐抬眼看著旁邊站著的夜叉王,夜叉王沖他微微一笑,當薛甲宏抬頭時,又趕緊跳開目光。

「雙手受制於本體,本體受制於五行,五行又存在於天地,所以要觀過去,需看左手,要窺近況,右手最佳,卻沒有絕對,因人而異!」也不知道薛甲宏是怎麼在這種沒有天光的情況下看清楚胡順唐的掌紋,「手足四肢是春夏秋冬四時之表侯,加上人的腦袋,對應五行。四時不調,五行不合,則萬物難以生長,更何況是需靠萬物生存的人。民間看相之人但凡有人跳開這五處不觀,或者只看兩手頭顱,不觀其雙足,都是江湖神棍而已,僅僅是為了騙一口稀飯錢。」

胡順唐略微動容道:「先生是地師?陰陽師?」

「家中傳了些異術而已,平時消遣之用,不是職業,我只是個養魚販子,借著這廟宇的寶地養點活水之物……我看胡兄弟的掌紋暗紋過亂,心事繁重,又蘊含危機四伏?再給我看看左手吧。」

胡順唐又抬起左手,薛甲宏只是看了一眼就抬頭道:「和我所想一樣,食指中斷表少年,少年時期有驚無險,算是平安度過,有貴人相助,怪就怪在中年和晚年兩指模糊不清,前途不明,與右手相比,很是奇怪,但我可以肯定胡兄弟和夜叉王一樣,都是怪人,當然……我也是。」

「少年時期有驚無險?」胡順唐搖頭道,「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還有先生說我屬狗,但我明明屬猴才對。」

薛甲宏背過雙手去:「胡兄弟,你本家姓胡嗎?」

「不,姓唐。」胡順唐下意識回答道。

「是嗎?姓唐?」薛甲宏依然面帶笑意。

就在這一刻,胡順唐才茫然想起來,自己實際上並不是唐五的親子孫,只是胡虎領養來的孩子,而自己本身應該姓什麼根本不知道,也無從查起,經薛甲宏反問兩次,不由得苦笑道:「先生說得對,我原本既不姓胡也不姓唐。」

薛甲宏搖頭:「胡兄弟,看相之事,只是概率問題,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古語云既生,則安天命,有一定的道理,你的雙足我不用看了,也不敢看了,裡面請吧,你們也累了。」

說完,薛甲宏將魚竿往旁邊的樹上輕輕一扔,魚竿輕飄飄地落在了樹枝上,就像是羽毛,隨即轉身向小棚內走去。胡順唐經過那棵柳樹時,下意識伸手摸了下那魚竿,手指觸碰到時才知道那不是什麼竹子做的魚竿,僅僅是柳樹枝條所纏!

夜叉王跟在最後,見胡順唐觸碰到魚竿的時候,有些驚訝,低聲就說了一個字:「氣。」

氣?胡順唐猛然想起來自己曾經與判官打鬥時,使出了詹天涯所教的太極拳,卻被判官輕易制住,隨即判官說了一句:「這才是太極拳。」

而判官又稱自己的師父是薛甲宏,換言之他那一身太極拳的功夫來自於薛甲宏,這麼說薛甲宏應該是個太極拳高手?身份並沒有先前自己猜測的那般簡單。

薛甲宏和胡順唐兩人進屋後,夜叉王留在棚外觀察了一陣,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轉身進了屋內。走進小棚內的胡順唐被眼前的情景驚了一跳,那小棚內還有一條地道,地道下方是長長的階梯,階梯由麻條石砌成,每層錯交重疊,每塊石頭上還鑿有橫豎紋路,雖然不好看,但卻可以很好的防止腳滑。

薛甲宏順手拿了電筒走在前方,邊走邊說:「相掌之法,先看八卦,次察五行,指有長短,掌有厚薄,這是《玉掌記》所載。胡兄弟,我覺得有空多看點書還是有用的,長日奔波,身手和膽量雖有長進,也不能荒廢了腦子,這點你同意嗎?」

胡順唐還在仔細品味薛甲宏先前的話,還沒有意識到薛甲宏在問他,在其身後的夜叉王趕緊用手指捅了捅他,胡順唐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回答道:「同意!」

雖說同意,但胡順唐卻有種感覺,好像覺得薛甲宏似乎什麼都知道,的確他想抽出那麼幾天的時間安心讀一下鹽爺留下來的書,還有一些奇門遁甲方面的書籍,補充下腦子,薛甲宏此時這樣說,是因為巧合還是他能窺視人的內心?

「頭還疼嗎?封在手臂與掌心之間的上屍眼那是毒物,會影響人的心智不說,還有可能造成身體無端起了變化,活人屍變比死人屍變還要可怕。上屍眼也算是雙刃劍,用得好可以成為克敵制勝的寶貝,但再是寶貝,也不能多用,就如人蔘,你頓頓吃也會中毒。」薛甲宏說到這停下腳步來,用手電筒向地上一照又說,「小心石階旁邊有水漏出來,春季雨多,池塘也要儲水,雖說無根之水最佳,可惜從前修建魚塘的時候懶惰了,沒有固定好,漏了些水進來,過些日子在雨季來臨前我又得忙碌一番了。」

夜叉王聽完薛甲宏的話趕緊說:「我來幫忙。」

薛甲宏在前方笑著搖頭道:「不用了,你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魚塘事小,情誼最大。」

魚塘事小,情誼最大?薛甲宏這八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胡順唐側頭看了其身後的夜叉王一眼,夜叉王目光直視著前方,好像心中一片空白,無比平靜。

終於走到了台階的盡頭,薛甲宏停下腳步順手打開了旁邊防潮罩下的電燈開關,燈光亮起後,一間修建在洞穴中的房間呈現在胡順唐的眼前。房間內雖說也算是應有盡有,但所有物件看起來都有些年代感,早已落後外面的世界至少二十年。有桌有床,房間還連著其他兩個小房間,其中一個像是走廊延伸向遠方。

再看正對著的地方砌有爐灶,爐灶上方有一根粗大的管道直通地面,應該是放煙透氣所用,在旁邊鋪有青磚的牆面上還修建有書架,大概是擔心潮濕生鏽的緣故,書架全是用不鏽鋼製成,下方還放著數個不鏽鋼的箱子,不管是書架還是箱子內,都擺放著各類的書籍,琳琅滿目,看得胡順唐雙眼都花了。

夜叉王走到桌前,正要提茶壺倒茶,薛甲宏就上前道:「還是我來吧,你們畢竟是客人,不勞煩你們了,請坐。」

夜叉王沒有堅持,規規矩矩地坐在了桌邊,等待薛甲宏倒好兩杯茶,夜叉王立即雙手端過,道謝後又遞給胡順唐,胡順唐也趕緊道謝接手,將茶杯接到手中時感覺那茶杯冰涼,像是從冰箱中端出來的一般,可奇怪的是杯中茶水卻冒著滾滾熱氣,聞起來還有一股子懾人心肺的清香,忍不住喝了一小口,頓時覺得渾身舒服了不少,疲勞也隨之一掃而光,特別是頭部,像是有人在幫著他按摩太陽穴一樣,不由得贊了一句:「好茶!」

「不是茶好,只是你好不容易心靜了下來,什麼都覺得好。」薛甲宏笑著,又遞給夜叉王一杯,夜叉王端起來細細品著,那模樣完全不像是平常那個古怪可怕的男人。

薛甲宏說的是實話,怪就怪在胡順唐在看到薛甲宏之前的幾分鐘心中還是很煩躁,甚至還很不安,但在見到薛甲宏之後內心就莫名其妙平靜了下來,那股躁動也莫名消失不見。

「先生,這是青梅六安瓜吧?」夜叉王喝了一口道,「茶葉用的是綠茶中產於安徽西部大別山區內的六安瓜片,因為茶葉形同瓜子狀,而茶水中還有一股梅子的清香,肯定是青梅六安瓜。」

胡順唐見薛甲宏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清眉六安瓜」五個字,隨後說:「我把『青梅』改作了『清眉』,也有展眉之意,希望喝茶之人能夠靜心,梅子可以緩解疲勞有助消化,而六安瓜片翠綠,香氣足而不暈頭,更是耐泡,比一般茶葉更消暑解渴生津。」

胡順唐不是很懂茶,但也喜歡喝茶,傳統飲料之中就屬茶最合他口味,聽兩人一說,心裡倒有了離開之後去茶市找找這種茶葉,以後隨身帶著,在頭疼的時候說不定能派上用處。

胡順唐放下茶杯,四下觀望著這間屋子,目光又落在那些書籍上,雖然知道這有些不禮貌,但還是忍不住邊看邊問:「先生,這屋子……」

「這屋子叫陰屋,曾經在山西一帶流行,河南也有,屬地師修養地,古時因外型如古墓一樣,所以大多數人分不清楚這是活人住的還是死人住的,卻又不是古墓,又叫做隱士居。」一個女聲從胡順唐身後響起,胡順唐正要轉頭去看時,一雙手就蒙住了他的雙眼,手的主人還調皮地向坐在其對面的夜叉王和薛甲宏眨了眨眼睛。

這是莎莉,胡順唐只聽了第一句話就知道那就是莎莉,他卻沒有伸手將莎莉的雙手拿開,只是道:「在先生這住了段日子,看了不少書,也增長了不少見識。」

「還好,但很多東西我以前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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