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涯、曾達,這兩個人原本是上下級的關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如果那夜在人販子老巢中,胡順唐並沒有被宋松的麻醉槍擊倒,而是目睹了其後發生的一切,面對那個保持沉默,又不斷重複著「情節嚴重者,執行死刑」的曾達,他恐怕早就察覺出了這個老人不對勁。因為遠在鎮魂棺事件中,劉振明就已經猜測出了曾達大概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對那個貿然闖進病房來的派出所所長所說的話,所做的事,足以證明他的個性屬於古科學部激進派,換言之,在這個人的眼中,世間所存在的法律,僅僅是少數人制定給多數人遵守的遊戲規則。
賭局也是遊戲,那麼為什麼總是要別人來坐莊呢?
詹天涯是否知道曾達的所作所為,胡順唐沒有辦法判斷,身在這所特殊的監獄之中,能保持與詹天涯聯繫的恐怕只有劉振明與曾達兩個人,雖說詹天涯叮囑過,這次的任務由胡順唐來負責,其他人都得聽他的命令,可詹天涯明知道胡順唐現在的犯人身份是沒有辦法與他取得聯繫的,如果他又得知曾達做出了這種事情,那麼剩下只有劉振明一個人可以與他聯繫。
這就是詹天涯最聰明的地方,表面上讓胡順唐負責,但暗地裡卻讓劉振明監視一切。
曾達和名單上的那個五個人很明顯已經控制了這所監獄,而這五個人背後的指使者,毫無疑問就是曾達。是的,這裡脫離了古科學部的管轄範圍,在這個過程中,曾達到底是動了什麼手腳讓他自己成為了這裡的王者,但有一點胡順唐可以肯定,曾達的背後一定有人支持,說不定就是軍方的高層。
換個角度來想,得出這個結論後還可以推斷出,古科學部上層或者是軍方其他部門,已對詹天涯不滿。
胡順唐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首先得百分之百確定曾達就是內鬼,於是問:「是你把安全屋的消息透露給那個奇怪的模仿者吧?」
胡順唐之所以沒有直接說「判官」,而要說「模仿者」,目的就是為了試探曾達是否知道夜叉王與判官屬於同一人。判官的嘴很嚴,而且有自己的目標計畫,況且他只是賀昌龍一部分的意識而化成的,而夜叉王又擅長轉移身體,現在夜叉王佔了判官的身體,回到了賀昌龍的體內,這應該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這個過程又是怎麼回事?就看胡順唐怎麼去編造故事了。而知道這件事底細的其他人,只有莎莉、況國華,以及在況國華體內的那個冥耳首領的記憶體。
夜叉王將莎莉藏了起來,古科學部找不到,唯一能夠下手的只有況國華,但詹天涯會將這些秘密透露給除了自己的其他人嗎?不,不會。因為他來到監獄,同時看到劉振明和夜叉王的時候,劉振明那句話明顯是知道了夜叉王轉移了身體,卻不知道這其中隱藏著的秘密,如果知道,他的表情一定不會那麼平靜。
「模仿者?噢,你是說那個畫臉譜當面罩的傢伙吧?」曾達挑了下眉毛,「算是吧,但又不算是,我只是知道成都範圍所有安全屋的位置,但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哪個安全屋內,那傢伙很有一套,自己竟然就找到了。」曾達道,「不過感謝有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傢伙,如果不是他,我的計畫沒有辦法進行得如此順利。」
胡順唐聽到這,心中鬆了一口氣。這就對了,曾達並不知道夜叉王與判官之間的關係,那麼更不知道閻王刃是一把鑰匙,可他的計畫是什麼呢?
「你的計畫就是要殺死鹽爺?」胡順唐問,這點很納悶,曾達是個嫉惡如仇的人,難道是因為鹽爺當初犯下的罪行而要殺死他?和判官所說的一樣,那樣做僅僅是為了正義,不,判官卻說那是交換,可曾達其後的回答讓胡順唐有些意外。
曾達從口袋中拿出一塊手絹交給胡順唐,示意他擦擦臉,又道:「我和那個傢伙都有相同的目的,都是為了接近你。他接近你,是為了更方便自己的復仇計畫,殺死夜叉王,不過現在看來,這傢伙失敗了,身體也沒了,很可悲,但我成功了,我終於可以在一個我能掌控的範圍內和你商談下面的事情。」
確定了。曾達百分之一百不知道判官和夜叉王的關係,就如尋找閻王刃的過程中,胡順唐也推測判官僅僅是為了要復仇。曾達的目的就是為了攪和詹天涯這次的PASS任務,因為執行那任務的人原本就是鹽爺,而鹽爺被殺,詹天涯只能被迫起用自己。
胡順唐用手絹擦拭著臉上的水漬,還有那些沒有擦掉的嘔吐物,又問:「如果鹽爺死了,詹天涯沒有用我,而是選擇了其他人,那你的計畫不是失敗了?」
曾達擺擺手,笑道:「不可能,我與詹天涯算是共事多年,就算他用其他人,也不會找內部的特工假扮犯人,因為內部特工中,懂異術的人只是少部分。就算他真的起用了,那很簡單,在那個人沒進來之前我就想辦法先解決了。」
周密的計畫,再加上兇狠的手段,這就是曾達計畫成功的關鍵。他利用了詹天涯的PASS任務來執行自己的計畫,就好像是杜鵑鳥,會將自己的蛋產在其他鳥類的巢穴中,同時將那個巢穴中已有的蛋推落出去摔碎,產蛋結束後離開,當那隻鳥回來之後並不知情,於是將那枚杜鵑鳥的蛋孵化,撫養長大。
詹天涯恐怕還蒙在鼓裡,劉振明和夜叉王也同樣不知情。
此時,胡順唐卻有一陣陣的竊喜,甚至想大笑出來。因為他清楚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從白狐蓋面、鎮魂棺、牧鬼箱和閻王刃一系列事件中,他首先學得最多的是如何保護自己和他人,這其中的精髓是什麼?那就是利用,人和動物一樣,要生存下去就得學會利用,這和人學會使用工具生活是同樣的道理,人利用刀叉、筷子來吃飯,人利用動植物來填飽肚子,同時也能換取其他利益。所以,眼下說不定是一個機會,可以從曾達那得知他的目的不說,還能找出詹天涯的目的和他的弱點,將自己這個被利用的角色完美轉變。
這些念頭在胡順唐腦子中快速划過的同時,他又感覺到有些害怕。從之前的某個時候開始,他就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好像是陰暗面被無意中挖了出來,主導著他的意識,每次經歷的事情和接觸的人都在影響著他,陰暗面像是癌細胞一樣慢慢擴散,他擔心自己有一天真的變成一個沒心沒肺的怪物。
「胡順唐,你怎麼了?」曾達盯著胡順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最主要的是他雙目無神,有些獃滯。
胡順唐猛然清醒了,知道自己剛才思考得太深,恐怕會被曾達察覺出什麼,但又得掩飾住自己的想法,只得依然保持獃滯的模樣問:「你想要我做什麼?我做了又有什麼好處?」
曾達笑笑:「好處有三個,首先是讓你知道詹天涯的真面目,其次是開棺人的秘密,最後一個是將胡淼和莎莉在那個身體中分開來。」
說完,曾達從白大褂口袋中掏出一個和裝維生素大小相同的透明瓶子,搖晃了下瓶身,輕輕放在了桌上。
胡順唐拿了一把椅子挨桌子坐下,他的體力差不多算是恢複了,但身體被重擊處還在火燒火燎的痛,他盯著桌上的那個瓶子道:「詹天涯的真面目是什麼我沒興趣,開棺人的秘密我遲早也會查清楚,至於你所說的胡淼和莎莉的事情,你認為我會相信嗎?你難道會比李朝年那個怪物更厲害?」
實際上,胡順唐對這三個問題很感興趣,但以前的教訓告訴他,就算有興趣,也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一點頭便邁進了別人布下的圈套之中。
曾達將桌子上的瓶子用手指一撥,讓其滑到胡順唐的身前去,盯著那瓶子說:「這裡面裝著一種東西,姑且可以稱之為酒,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酒祖。因為只要靠它作為基酒,就可以做出市面上任何一種酒來,完全一模一樣,就算是最頂級的品酒師都嘗不出來其中的區別。」
胡順唐看了一眼瓶子,又看著曾達,搖頭道:「我不信。」
曾達像一個酒水促銷員一樣繼續說著自己的話:「茅台、五糧液、汾酒、瀘州老窖、西鳳酒、古井貢、董酒、劍南春等等,都可以用這種酒祖做出來,當然我這樣說你當然不信,因為你不喝酒,也不懂酒,既然這樣,我還得說,有酒祖在,就連紅酒都能做出來。」
不可能!胡順唐腦子裡蹦出來三個字,甚至覺得有些可笑。他養父吳天祿曾經是開小超市的,開小超市都明白,酒水飲料是最賺錢的,如果能找到很好的進貨渠道,其利潤相當可觀,可惜吳天祿只是這個渠道中最後的一個環節。所以胡順唐對酒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很清楚白酒屬蒸餾酒,而紅酒又屬釀造酒,兩種完全不同的類型,製造工藝所需原料都完全不同,要將白酒轉化成為紅酒,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你往白酒裡面兌水加純葡萄汁,那味道也是有天壤之別。
曾達後退兩步,指著腳邊那具還未收拾的屍體道:「看看他,死前還念念不忘讓自己斃命的酒。還有你隔著那扇玻璃看到的那些手舞足蹈,看見血腥場面,不害怕相反還很興奮的囚犯門,他們都是我們的第一批顧客,免費品嘗。當然,他們喝的都是改良後的酒祖,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