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烙陰酒 第十四章 潛在罪犯

吞下玻璃的殭屍已經癱倒在地,雙手在脖子、胸膛和腹部之間來回撫摸著,但表情依然帶著笑容,一點兒痛苦的模樣都沒有,口中不斷湧出鮮血來,鮮血中還能聞到那股酒味,只是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變得很怪。

殭屍伸出手去,將口中湧出混著酒的鮮血拚命地吞回去,胡順唐手捏成拳頭放在鼻前,實在無法接受這種場景。殭屍將鮮血吞回去後,又開始瞪眼拚命地用舌頭在裡面攪動著,逐漸地臉頰兩側破開來,有些玻璃碴子已經刺破了臉頰凸了出來。如今的殭屍,已經不成人形,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抽動著,腦袋慢慢地前後搖晃著,翻著白眼,可臉上還保持著滿足的笑容。

「酒是好東西,可以讓人在短暫的時間內忘記自己身處險境,遺忘險境帶來的痛苦和絕望,同時還可以平添以前沒有的東西,例如——勇氣!」陳金城用腳撥動了一下已死的殭屍的腦袋,殭屍的口中還在不斷湧出鮮血來,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辦法將那些帶有酒的血液給吞回去了。

胡順唐看著已死的殭屍,感覺腦子有些沉,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好像是要發燒了,心中猜測是不是在罪孽堂中被那冰冷的池水泡了許久的緣故。

陳金城繞到胡順唐的身後,雙手放在他雙肩上,像先前按住殭屍的雙肩一樣,低語道:「你知不知道全世界範圍內,罪犯和潛罪犯所佔的人口比例是多少?」

胡順唐覺得腦子特別沉,想離開卻邁不動步子。

陳金城用力捏了下胡順唐的肩膀,指甲嵌入了胡順唐雙肩的肉里,短短一股疼痛感讓他腦子清醒了片刻,又聽到陳金城說:「比例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上,包括你我在內,我們都屬於潛在罪犯,因為每一個人都有不滿的情緒,當這個情緒慢慢擴大之後,就會促使人變成真正的罪犯。所以很多人都在想怎樣才能將犯罪意識永遠都禁錮在腦子中,而不會轉化成為行為,其實做法很簡單,那就是讓公眾親眼目睹那些罪犯所受到懲罰的下場,這種做法很有效果,至少在這裡我們建立的一系列體系證明了這是可行的,來,你轉過身來,抬頭,看著上面那個監控。」

胡順唐抬起頭看著,在食堂牆面上端有一個監控頭,閃著紅燈正對著自己和陳金城。陳金城舉起手來用手指畫了一個圈,先前周圍黑屏的電視打開了,電視上所播放的正是先前殭屍舔地,隨後又吞下玻璃的情景,畫面被剪輯過,幾乎全是殭屍的近景,加上嘴部的特寫,背景音樂配得是那種讓人聽了之後熱血沸騰的曲子。

對,這裡肯定有其他的攝影機之類的東西,胡順唐環視著周圍,只能看到兩側那巨大的玻璃,玻璃像一面鏡子一樣立在那,從左到右橫鋪了一面牆壁。

陳金城走到那面巨大的玻璃前,沖胡順唐輕輕揮手,示意他過去。

胡順唐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鏡子前,陳金城將雙手罩在眼睛的兩側看著鏡子裡面,也示意胡順唐學他。

胡順唐學著陳金城的模樣湊近鏡子仔細看著,竟看到在鏡子的另外一面也是一個相同的食堂,食堂的四面都掛著巨大的電視,下方坐滿了規規矩矩的犯人,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畫面上所錄下剛才殭屍死亡的詳細過程,快速的鏡頭切換著殭屍的眼睛、耳朵、鼻孔、嘴巴、四肢,最後又到了嘴部的位置。

下方的那些犯人開始變得呼吸急促,從他們起伏的胸口、額頭滲出的汗滴就可以看出。一開始胡順唐以為這些人是害怕了,誰知道有一個犯人竟然站了起來,拿著餐盤用力敲打著桌面,一下又一下,相當有節奏,隨即這個人的行為像是傳染病一樣感染了在場所有犯人,其他人都拿起餐盤有節奏地配合著畫面上的背景音樂敲擊著,情緒十分激動。

「這首曲子的名字叫《Cyberworld》,很耳熟吧?很振奮人心,讓人聽了之後熱血沸騰,你看他們,多興奮,連自己是犯人都忘記了,以為自己是正義之師,正要開赴殲滅邪惡的戰場!」陳金城說話的語氣很是激動,雙手也開始揮動起來,節奏保持著和對麵食堂中的犯人一樣。

瘋子!胡順唐心裡說道,想說出來卻感覺到口乾舌燥,說句話都困難,一陣陣燥熱感從頭部向全身蔓延開來,加上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和電視中那畫面,還有那背景音樂,讓他意識變得極其的模糊。

陳金城趴在玻璃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繼續說:「這裡曾經來過一個教授,知道我們的所作所為後,說要出去上訴,告我們反社會反人類罪!」

說到這,陳金城深吸一口氣,離開窗戶:「可是這個教授忘記自己是犯了什麼罪才進的監獄,他研究歐洲巫術和鍊金術,其中有一項材料是需要六十六千克的處女血,於是這混蛋就開始物色他的學生。你讀過大學吧?那你評評理,我們和那個教授,誰才是反人類,誰才是反社會?」

反人類?反社會?

胡順唐腦子裡跳出這六個字來。眼前又浮現出夜叉王尋找女兒賀晨雪的那一幕,又想起在那個廢棄的糧倉內看見的那個渾身被大面積燒傷的孩子。那些傢伙是反人類嗎?毫無疑問——是!這一點無須質疑!可他們得到了法律的懲罰嗎?沒有,胡順唐給他們的懲罰,僅僅只是法律之外的東西,就算他們被抓,會被判死刑嗎?不一定,也許他們會裝瘋躲過死刑。

全世界對取締死刑都是有呼聲的,很多人認為不人道,可是他們對被害人人道嗎?他們對那些孩子人道嗎?不人道,一點兒都不人道,他們只有利益,當物慾橫流,利益高於一切的時候,這個世界隨時都有可能陷入恐慌之中,戰爭僅僅只是個開始。

這是相同的道理。胡順唐看著陳金城,又看著殭屍,眼前浮現出殭屍殺死孕婦的場景,還有孕婦丈夫在得知自己妻子和腹中孩子死亡後絕望、憤怒的表情。可他卻因為有精神病,是真的有?無從得知。

「還沒有想明白嗎?這麼簡單的事情,應該用腦子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吧?一定要想明白,全世界沒有哪個國家的法律是完美的,都有漏洞,有漏洞就會有罪犯鑽空子,鑽了空子的罪犯就會逃脫懲罰,接下來他們會繼續犯罪,就算下一次再抓到他們,他們依然會故技重施,怎麼防止呢?簡單……」陳金城雙手舉起,指著電視機上面不斷重複殭屍口吐鮮血的畫面,「折磨他們,公諸於眾,讓其他人心中平靜,讓罪犯們如坐針氈!」

陳金城說完,慢慢轉過頭去看著胡順唐問:「開棺人先生,你明白了嗎?」

胡順唐點頭,剛點了一下,猛然間意識到自己竟不自覺地同意了他的觀點。這種觀點是正確的嗎?胡順唐知道潛意識中已經在接受陳金城灌輸的思想,這如同洗腦一樣,將你舊的觀點一一擊破,抽空你的思想,再灌輸入其他的思想進去,接著控制你,讓你認為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我們都是潛在罪犯,但我們不要當真正的罪犯,要獲得重生,就得學會拋棄。」陳金城慢慢靠近胡順唐,「你看,這間監獄裡秩序多好,除了你和那位先生之外,其他的人都不敢違反規矩。」

「進入正題吧,你想讓我做什麼?」胡順唐抬眼看著陳金城。

陳金城昂起頭來,露出笑容:「痛快,我喜歡你,要不是咱們有規矩,我肯定和你結拜當兄弟,你一定會是個好兄弟,對嗎?」

陳金城說完,沒有等胡順唐回答,轉身就走。胡順唐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食堂大門口,那扇金屬門推開又砸了回來,發出「啪嗒」的聲音,空蕩蕩的食堂內卻依然回蕩著陳金城離開時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像敲打在胡順唐的腦幹上。

整個食堂內就剩下胡順唐與殭屍的那具屍體,活動的只有殭屍身體內還在慢慢滲出的鮮血,以及電視上重複播放著的畫面。

胡順唐起身徑直走向水池邊,將整個腦袋埋入水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憋足一口氣,將腦袋埋入水中,感受水中那股冰涼刺激腦袋的那陣陣快感,感覺頭痛欲裂的胡順唐甚至想衝到高錦堂所在的罪孽堂,跳進那個冰涼的池子中「獲得重生」。他抬起頭來,吐出那口氣,又深吸一口再一次埋入水中,反覆數次後胡順唐抬起頭來,盯著還有波紋的水面,隱約可見自己的臉倒映在水面上,等池中水逐漸恢複平靜,他看到自己的倒影旁邊還有一張人臉,只是臉部滑落下的水滴讓池水盪起陣陣波紋,無法看清楚那人的長相。

陳金城又回來了?

胡順唐趴在池子邊看著水面右側的那張臉,終於看清那不是陳金城,而是曾達。

曾達穿著一身白大褂,掛著工作人員的胸牌,冷冷地看著池水中的倒影,不發一語,似乎在等待著胡順唐的提問。

許久,兩人只是保持著沉默,誰都沒有率先開口,曾達還是提了提自己的衣袖上前去,抓著胡順唐的手腕,摸著他的脈搏,又將手背貼向胡順唐的背心感受著心跳,同時抬手看著手錶計算著心跳頻率。

一分鐘後,曾達放下手道:「一切正常,你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意志很堅定,若是常人,恐怕早就……」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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